【“好孝心杯”征文30号作品】陶立侠:永不磨灭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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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390期︱
 审稿 | 李龙刚   编辑 | 梁甫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永不磨灭的回忆」  
文|陶立侠
人们常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的记忆,可是,母亲去世十年了,她的一言一行,一笑一颦,却仍然清晰地留在我的心里,每每午夜梦回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如同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母亲出生在一个大家庭,兄弟姐妹很多。她三岁时我外婆就不在了,小小年纪的母亲,是在众多亲人的扶持中长大的。也许是书香门第环境的潜移默化,也许是天资聪颖,母亲从小就温婉善良,聪明伶俐。上学的时候,母亲虽然个子矮年龄小,头脑却很聪明,数学成绩次次都很优秀,老师都喜欢她。我清楚地记得在我家的相框里有一张母亲学生时代的黑白照片:母亲穿着格子上衣,留着俩个长辫子,整齐的留海,笑容满面。那时的母亲朝气蓬勃,青春焕发。母亲初中毕业后,她学拉大提琴,可惜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学校停课,学生停学,母亲只有回到农村,年纪轻轻就被介绍给我的父亲结婚生子。我常常替母亲惋惜,如果不是文革,母亲的命运又会是怎么一番情形?
母亲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对待儿女,母亲特别温柔体贴,没有享受母爱的母亲,把她的爱无私奉献给她的孩子们。只要是孩子合理的要求,她总会想方设法去满足孩子。只要孩子找她,她就会放下手中的活,耐心地教哥哥学叠纸飞机,叠纸帆船,教我叠青蛙,叠千纸鹤。她教我们识字,给我们讲故事。70年代的中国,正是贫穷的时候,吃的用的极度匮乏。白天,母亲忙着给一大家子做饭,洗衣,照顾我们三个孩子(那时候弟弟还没有出生),还要去生产队上工挣那微薄的工分;晚上,她有空就纺线,织布,做布鞋。昏黄的油灯下,母亲纳着鞋底,那嘶啦嘶啦的声音就是我童年的催眠曲。有时候我一觉醒来了,母亲还在忙碌着。小时候,大家都很穷,我们小孩子的玩具,就是一根绳子,一堆小石子,几个瓦片,最高级的就是沙包。就这沙包也不敢找大人要,因为他们忙着上工,于是我们就偷偷从妈妈的针线包里剪几小块布,歪歪扭扭地缝个沙包,给里面装上沙子。这沙包一不小心打在脸上疼的要命,可我们一样玩得不亦乐乎。妈妈看到我的丑沙包,连夜给我缝了两个漂亮的沙包,里面装着玉米,摇一摇清脆悦耳。第二天早上起来,母亲说先拿一个去,作业写完了才可以玩,爱惜点。我拿着沙包开心地蹦起来,不停地向小伙伴炫耀,我的脸上满满都是骄傲和自得。我小时候,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小姑姑也没有出嫁,家里的重活根本不用我做,母亲也不让我干,同龄的小伙伴早早就帮大人做家务了,而我依然贪玩,调皮不懂事。有次,在邻居的四阿婆家里玩,四阿婆说:“娃啊,你有福气啊,你妈对你是真的好,我都看不惯说她太惯着你了。可是你妈说;女孩子都要出嫁的,到婆家要围着锅台转一辈子的,现在还在娘家,能玩一下就玩一下吧,能轻松一点就轻松一点吧”。几句话听得我心里很感动。从那以后,我自觉去帮母亲做家务,让她也多休息一下。高中一年级的夏忙季节,学校放假十天,家里农活很多,都干得热火朝天,我听到隔壁邻居家里正在放琼瑶的电视剧《婉君》,那是红极一时的电视剧,我好想去看看。母亲看着我魂不守舍的样子,笑着说:“这个电视是好看我也看过,去看看吧,这么多活也不差你一个。”……母亲就是善解人意,从不在儿女面前摆架子,用她的言传身教,用她无私的爱去教育我们。
母亲性格开朗,爱说爱笑。文革时期人们都穷,可文化生活却很活跃,我们一个大队有五个小队,农闲时候,排练革命样板戏,如《白毛女》《血泪仇》等等很多戏。母亲在《洪湖赤卫队》中扮演女队长韩英,那可真称得上是英姿飒爽了。母亲有时候做饭都会唱几句“洪湖水呀,浪呀浪打浪啊,洪湖岸边是呀是家乡——”。春天里去地里锄草,母亲挎着大蓝子,我挎着一个小蓝子,边走边唱《南泥湾》:“花蓝里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唱呀一唱,来到南泥湾,南泥湾好地方——”现在想起来,耳旁还会回荡母亲那婉转清脆的歌声……
母亲心灵手巧,没有人能比得上她的一双巧手,简简单单的几样蔬菜,面粉,母亲可以做出很多的花样,大家都说母亲又细心又有耐心。我们三姐弟陆陆续续上了高中后,每个周日母亲都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记得高中二年级冬天的一个星期六晚上,我吃了晚饭去村上的妮妮家里玩,聊了很久回家。我推开门愣住了,母亲刚好包完最后一个饺子。那些饺子在案板上摆得整整齐齐。“霞,你回来的正好,明天早上吃了饺子再去学校”。“妈,你怎么不告诉我和你一起包,一个人多冷”。母亲笑了:“没事你上学也累了玩一下也好……”我回到卧室,拿着书却没有看进去,因为饺子在诱惑着我。母亲看着我想吃饺子的馋相笑了,“想吃就煮几个吧”。于是母亲在蜂窝煤炉子上,放一个很小的平底锅倒上水,不一会儿,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母亲揭开锅盖,将七八个饺子下进去,饺子在沸水里翻滚着,顿时香味弥漫。饺子煮熟后,我一口,弟弟一口,昭昭一口,再喂妈妈一个。我们说啊,笑啊,好玩极了也好吃极了……那晚的饺子,是我吃过最好的美味。
母亲初中毕业没有读过很多书,可她学东西就是快,一点就通。纺线,织布,样样在行。儿时的记忆里,母亲坐在门口的席子上,摇着纺车,雪白的棉花神奇的变成细细的棉线抽出来;织布机上,母亲一个手拉档板,一个手扔梭子,咣当咣当,均匀有节奏地织出蓝白相间的床单。城里工作的大姑父,托关系给我家买了一台缝纫机,上海生产的标准牌,这在当时的农村可是一个宝。母亲买来裁剪书,自学成才,缝出了一件又一件衣服。每到过年的时候,母亲特别忙,给我们一家人缝制新衣服。亲戚朋友、村上乡亲们,都来找母亲帮忙,母亲都是笑呵呵地答应。缝纫机咔嚓咔嚓的响声,一直欢快地响到过年。
母亲善良宽容,脾气极好。小时候大家都穷,村里人经常有吵架的,打架的,母亲从来没有和别人吵过,经常告诫我们不许惹事生非。村上来了要饭吃的外乡人,我们几个小屁孩儿,跟在后面骂他们,母亲一把拉住我,不许这样欺负别人。“他们是比我们穷一点,也是有尊严的”。母亲就拿出家里不多的粮食给外乡人。有位同村的婶婶,经布的时候没有请教别人,经错了颜色,村里人议论纷纷,放学回家的我听到后问母亲,母亲很严肃的批评了我:“每个人都会有失误的时候,千万不要嘲笑别人,不要背后说闲话。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母亲用实际行动完美地诠释了做人的基本准则。
我高中毕业后去东莞打工,临行前的晚上,母女俩聊了一夜,母亲说家里太穷了没有钱供我上自费的大学,苦了我了。我哭得眼泪汪汪,怪自己太笨,没有考上好一点的学校,父亲母亲供我们四个读书,已经够辛苦的了,怎么能怪父母亲呢?虽然我家里穷,但是我有一个最善良最善解人意的母亲,给了我最温暖最无私的爱……母亲含着泪笑了,“就你嘴甜,从小就爱夸奖自己的妈妈”。打工的日子,我经常收到母亲的信,她说我小的时候小,不懂事,长大了又住校,现在又在南方上班,我们娘俩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还有很多很多的话还没有说……后来我谈的男朋友是外地的,母亲坚决不同意说太远了,我逆反心理严重,为此我和母亲产生分歧,矛盾很深。那时我没有意识到:母亲老了,她也需要儿女的陪伴,安慰,就像小时候呵护我们长大一样……母亲伤心了很久,还是同意了我的远嫁。生下我的女儿后,母亲在家帮我带孩子。母亲的一生,带大了自己的四个儿女,还带了表哥的女儿昭昭,我的好朋友的儿子,还有邻村一个小女孩。母亲把她的爱又无私地给了下一辈孩子。
弟弟考上了西工大,后来又上考了研究生,我们全家人都很开心,母亲尤其高兴。生活渐渐好转,母亲却生病了,得的直肠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在西安动了两次手术,前后经历了五年多,母亲遭受了很多罪。手术后,也就是2006年,母亲带着我女儿,来到我工作的东莞。母亲瘦了,背驼的厉害,不到一米五的身子,更加显的矮了。抱着矮小消瘦的母亲我心酸不已,母亲却很坦然,乐观,没有一点的自暴自弃。她说:“看开点,人啊,都会有坎坎坷坷,顺其自然就好”。她说她很知足了,没有享受过母爱,却有自己出色的儿女,她享受的是儿女的福,我惭愧到极点。母亲的儿子确实出色,我大哥考上大学,稳重能干是我家的顶梁柱,我二哥身体不好,却一直陪伴在父母身边,我弟弟聪明机灵,是我们家的骄傲,都是他们在照顾父母。只有我,二十多年,远嫁他乡,工作的地方又远,从来没有尽到为人子女应尽的孝道,心中的愧疚无边无际。母亲来了三个月,我一直申请上夜班,白天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伴母亲。那三个月,她不顾自己的身体,又在变着花样,做着老家的饭菜,饺子,拉面,麻食,煎饼……我又美美的品尝着母亲做的美食。我让她多休息一下,她总说比家里活少,闲得慌。我在外面租的房子,面积不大,却有一个大阳台,母亲很喜欢坐在阳台上看书。我让她看电视少看点书,太伤眼睛,母亲不愿意看电视,说太吵了会影响我白天睡觉,在老家没有太多时间,现在刚好有时间看看书,看累了,可以看看天空,看看远处的风景,视野开阔,心情也很愉快。母亲从家里来的时候,带了弟弟买的书,几本优秀散文选,《围城》,戴着老花眼镜,一页一页慢慢的看着。很多次,午后温暖的阳光从阳台照进来,母亲靠在藤椅上,旁边放着一杯茶,身体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我南下打工的时候,也买过很多书,可惜后来很少去看书了,打工的日子压抑烦闷,我的脾气暴躁,易怒,患得患失。母亲说我,霞呀,你上学的时候不是很喜欢读书吗?为什么现在这么懒,这么烦,人活着,总得有点自己的兴趣爱好,有点追求吧?母亲的话,醍醐灌顶,一下子说到我心底……短短的三个月,是我一生与母亲相处最久最温馨的时光,我不仅享受到母亲温暖的爱,也学会用心生活,珍惜当前,像母亲一样,活得从容,活得精致,坦然面对生活中一切的坎坷……
母亲的病到了后来,癌细胞扩散到全身,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母亲从来没有打过止痛针,都是坚强的咬牙忍着。2009年的平安夜,在病痛百般折磨下,母亲身体大出血,殷红的血长流不止,在我们撕心裂肺的悲痛中,在我们兄姝无比的眷恋中,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的世界山河失色,草木皆悲。
十年过去了,天堂里,没有病痛的折磨,没有凡尘琐事的操劳,母亲可以安安静静地做她喜欢的事,拉拉大提琴,唱唱歌。夕阳西下,坐在花坛边,一本书,一杯茶,以最美的姿态,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母亲,永远活在我的心间……
关于作者
陶立侠,蓝田三里镇人,身在南方,情系故乡,心心念念家乡的山水和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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