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医遇见西医,我的智商就会不够用
有人戏言,所有的聚会,最后都会为中西医之争而不欢而散。哈哈,我也经历过几次,原先和气一团一桌人,提起中西医,最后必分两派,泾渭分明,唇枪舌剑。反正谁也说服不了谁,我且说几件印象深刻的寻医问药事儿。
多年前,女儿读小学。一个周五下午,校运动会。她不是运动员,是一个很热情的拉拉队员。当班级中有同学在比赛中获胜,她就跑前跑后,像只喜鹊,到处报春。
不料,高兴过头了,一个踉跄,身体倒在了草地上。站起来,上下查看,皮实肉厚,无大碍。可刚刚顺势向地一挡的左手,却弯曲着,怎么也伸不直。手肘处微微一碰,就哇哇大叫:痛!体育老师推测,骨裂或脱臼。
傍晚,带她到市内三甲医院急诊。挂号,就诊,观察,拍片……几位年轻医生围着她的X光片子,反复看了又看,一致确定:全好的,没有任何问题,也不用吃药打针。可女儿的左手还是老样子,她坐在椅子上,蹙紧眉头,手肘一碰就哭。
到底怎么回事?我夹在其中,医生和女儿,其中有一方在撒谎吗?医生说,要不这样吧,你先带她回去,周末在家里观察观察。实在不行,下周一再来。
只能这样了。
回家已经夜十点多了,简单洗漱就睡下。她躺在我身边,一只手弯曲着贴在胸前,还是连碰都不能碰。我想想,觉得不对。从下午受伤,再从医院到回家,前后也六七个小时了,症状一样,不增不减。明天,后天,会有什么变化吗?
第二天一早起来,还是老样子。
想起老一辈常说起隔壁镇上有一家诊所,看骨科很好。要不去试试看。
诊所在镇里一条小街上,两间联排三层楼房,夹在内衣店、床上用品店之间,在一排花枝招展的广告牌中,需要仔细辨认,白底红字:“专科骨科”。
一楼两间平房,玻璃门窗,普通民房格局。门口一进来,一张长方桌,一张木椅子,桌上摊着前天晚报。这就是医生接诊的工作台了。再向里些是七字形的柜台,上方挡着玻璃,作药房用。
房门敞开,却不见什么人。我抬高声音:有人吗?有人吗?一张小楼梯上下来一个男子,三十多岁,平头,T恤,牛仔裤,脚上一双夹指拖鞋,好像刚从三缺一的麻将桌上勉强挣扎出来。
“医生在吗?”我问道。
“什么事?”他一边问一边推开另一扇门,内有一张诊疗床,一条帘布,光线不太好,摆着拔罐、针灸类的器皿。
我忙递上昨晚在医院拍的片子,讲述事情缘起和症状,心底直纳闷:这就是医生啦?
他接过片子,推开墙上一面小窗子,“啪”一声,白光亮了——处处都是玄机。另一道关闭的木门上,写出“拍片”两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他将片子按在“小窗子”里,懒懒地吐出两字:脱臼。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来到女儿身边,一手扶住肩膀,一手伸到手肘处。我大叫:别碰别碰,很痛的。女儿在惊慌中一阵错愕。仅几秒,他放下了手,问道:好啦!动一下。女儿有点不相信,小幅度晃了一下,居然能动了。再大幅度摆一下,全好啦!
太神奇了!这个让三甲医院一群大夫们困惑到无从下手的病症,仅几秒就搞定?!
“这就是脱臼,但只脱了一点点。这一点点片子是拍不出的。”他一边说一边做手势,“我们见过多了,很简单的。我用手一摸,就摸出来。一摁,就进去了。”语气中满是大局在握的不以为然。
能进入三甲医院的医生们,大多要经过七八年医学专业训练,还有不间断在职进修培训,再加先进设备手段。可是,在这“一点点”问题上的PK,却被一个乡村赤脚医生,完败。
还说一件和女儿有关的事儿。她从小就有过敏性鼻炎,“春江水暖鸭先知”,她的鼻子比鸭子还敏感,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马上喷嚏连连鼻涕水不断。遍访名医,吃的、喝的,还有外用的,多管齐下,即刻有效。
过后不久,复又重演,真是令人沮丧。小小年纪的她,倒也不抱怨,慢慢学着和这刁钻的鼻子相处了。有时一边写作业,一边擦鼻涕。不知不觉间,作业写完了,书桌上纸巾也堆成一座小山。
后来,女儿要到杭州求学。想她一人在外,要是鼻炎发作,多有不便。再次预约,说不定运气好碰上神医能药到病除。再说了,三甲医院里有专门的耳鼻咽喉科,专家主任医生介绍里常有“擅长过敏性鼻炎”之类的介绍,总归有几招吧。
是一位主任医生,两鬓斑白了,头顶微秃,一副老花镜挂在鼻尖。我们等在一旁。前面还有几位患者。先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白衬衫黑西裤,面目清秀,颇有职场精英气质。
他一坐下便开始喋喋不休地诉苦:天气稍有变化,便会喷嚏鼻涕不断。有时正和客户谈话,正在会议上发言,众目睽睽之下,也要掏出纸巾捂鼻子,实在太有损脸面。医生早已见惯了大场面,他不慌不忙拿起竹签,一推额上镜子,拉过检查灯。在强光下,将竹签伸到患者的鼻腔里,向上,向下,向左,向右,一边慢悠悠地和他闲聊起来。
“听说鼻炎可以做手术?”
“有啊。”
“那手术的效果如何,成功率有多少?”
“百分之九十会复发。”
“那有什么用啊?”
“是啊,你选择做还是不做?”
“那就没有办法根治吗?”
“有啊。”
“什么办法?”
“办法说了也没有用的。换一个环境。”
……
像相声小品中一对搭档,一老一少,一急一缓,有来有往,一招一式全是戏。
“看不好的哪,看不好的哪。”医生转过身来,俯身对着电脑开药,嘴里嘀嘀咕咕着:你看看,每年要为这个事儿花那么多财力精力去开这个会那个会,开来开去也不知道开什么。过几天,又要我去开会……
这是行业自黑吗?真是可爱的老医生,吐起槽来像个不知圆通的愤青。
又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手腕上提着一个黑布袋,一脸苦恼。
“医生啊,你先给我开点药吧。我早上坐车下来,现在才轮到啊。”听口音大概是苍南平阳一带,跑一趟市内三甲医院实在不容易。
这位老医生的任性劲儿却上来了:“怎么又来啦?我说了,没用的,看不好的。吃了药也没有用的。”
“那怎么办呢?那怎么办呢?”
“那你自己看着办啰,吃了这药也是没什么用的。那你自己说,要不要开?”
“我也不知道啊。不开药怎么行呢?不开药怎么行呢?”妇人搓着双手。
老医生俯下身子,“那你自己看吧。”他在键盘上东戳一下,西戳一下,一敲回车键,将医疗卡递给妇人。
带女儿来看鼻炎的,却先被着这实诚的老医生上了一节课。女儿的情况比他们好得些,我也放下药到病除的期待。开了些药,让她带上,实在难受时缓解一下。
一段时间后,打电话给女儿,问起鼻炎的事儿。她说,没有啊,我在这里都很好啊。鼻子也不痒了,喷嚏不打了,也没有流鼻涕了。那些药,不知道塞哪里去了。
原来,换一个环境,才是对症下药。
最后说一个和自己有关的事儿。
当老师的大多有慢性咽喉炎,我也不例外。这个慢性咽喉炎,说起来也无大碍。偶尔会嗓子发痒,喜欢干咳几下,喝点水清清嗓子、润润喉才舒服些。放假了少说话了,便会缓解。
一到上班时间,话说多了,又会加重。习以为常的,也无大碍,却是在这个以说话为主要工作方式的教师行业,对听课对象而言,实在有失愉悦感。
有时,一连串的工作强度后,一度会加重,说一句话有上气不接下气之感。晚上睡觉时,更是一度想要狠狠地咳上一阵,可摆上大架势,花了大精力,什么也咳不上来。吃点抗生素之类的消炎药,一天下去,立竿见影。
可停药不久,重又复发。老样子,不痛不痒,无由来地干咳几声。一次,去医院体检,耳鼻咽喉科,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医生。他查看一番,问了几句,就在单子上潇洒地画上一横,表示已检、健康。我说,医生,我有慢性咽喉炎。
他抬头看看我,又帮我复检了一次,说:嗯,有点儿。我说吃了药有效,但一停又复发。他说,没用的,西药治不好。你试试中药。
少有西医医生说西药不行还主动推荐中药的。一次在一个公众号看到一个治疗慢性咽喉炎的方子。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拿着方子到药房配了药,太子参和玉蝴蝶。每天在水杯里加一点,没什么异味,只是白水微泛浅黄。本就每天喝水,如此这般,也变成了习惯。
大约几个月近半年后吧,某日一回味,忽然发现自己那种不自在的干咳没了。后来推荐给几位同事,有人说疗效很好,有人说喝了几天肠胃不舒服,早停了。
说了这几件求医问药的小事儿,我想表达什么?如果下次有聚会,一群人陷入中西医之争的时候,我该站在哪边?哪边都不站,握手言和吧,大家都走着瞧。
2020年3月5日
(特别说明:本文无意评判中医好还是西医好,所举例子,纯属个例。请相关医生不要对号入座。合适的,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