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广华：烧饼刘
烧 饼 刘
郭广华
蒋集人爱吃烧饼，尤其爱吃烧饼刘的烧饼。
烧饼刘的烧饼外焦里嫩，一掰开一股麦香味便扑鼻而来。沿烧饼边儿咬一口，暄腾腾，软乎乎;在中间咬一口，香甜甜，脆生生。嚼在嘴里的烧饼就像是初恋，越嚼越有味，越嚼越带劲儿。
儿时的我最喜欢吃烧饼刘的烧饼。刚出炉的烧饼太热，烫手，烫嘴。我一边翻来覆去在两只手里颠烧饼，一边趁机咬上一大口，趁着滚烫一口气吃完，哪怕噎得直打嗝也不放手。直吃得脸热身暖，舒舒服服，痛快至极。
那时，烧饼刘四十岁出头。矮矮胖胖，红脸膛，小眼睛，鼻直口阔，一副菩萨相。他待人和气，尤其喜爱小孩子，所以很招人喜欢，很有人缘。
夏天晚上，我们一帮孩子围着烧饼刘有说有唱，好不热闹。烧饼刘给我们出题目，看谁答得又准又快。记得那次他问的题目是：“一个小朋友唱一首歌要2分钟，现在4个小朋友同时唱同样的这首歌，需要几分钟?”“8分钟!”小伙伴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烧饼刘摇摇头，又看看我，微笑着说：“华子有没有不同意见?”“叔叔，他们说得不对，答案应该是2分钟。”“华子说得真好，奖华子一个烧饼。”烧饼刘从屋里拿出一个烧饼，郑重地放到我手里，我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当然，我也不会独享这份奖品，我把烧饼分成若干份儿，分给小伙伴们，大家便兴高采烈、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看着我们团结友爱的样子，烧饼刘就拉开了他那沙哑的嗓门：“鹏举儿听为娘把话来论，休忘了为娘我教养苦心。儿应当为国家忠心效命，莫等闲辜负了年少光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到了1941年。那年开春，一队鬼子兵驻进了村里小学堂。烧饼刘的烧饼摊便成了鬼子兵经常光顾的场所。鬼子兵狼吞虎咽吞吃烧饼，烧饼刘低头哈腰尽心伺候。这下乡亲们看不下去了，你烧饼刘让鬼子吃饱吃好，这不是间接帮着鬼子打咱八路军吗?乡亲们商量好似的，再没人到烧饼刘铺子里买烧饼了。我和小伙伴们也在大人教育下，不再去找烧饼刘玩耍，不再吃他给的烧饼。不但如此，我们还远远地对着他呼喊：“烧饼刘，汉奸刘，早晚得剃头(我们那儿管“杀头”为“剃头”)……”面对大家的冷落和谩骂，烧饼刘总是默默地承受，不恼不火，不愠不怒。但我们明显发现，烧饼刘消瘦了，先前红红的脸膛变黑了，小眼睛也黯淡下来。空闲时节，烧饼刘常常朝着空旷的天空吼上几句：“……儿说道志难偿无法效命，岂不知小不忍大谋难成。虽然是有志向黄龙痛饮，怎能够为一人你堕志灰心……”
两年后，也就是1943年，一个清冷的早晨，鬼子兵砸开了烧饼刘的家门。烧饼刘全家早已不知去向，一怒之下，鬼子兵一把火把他家的房屋烧了个精光。
后来，听爷爷说。烧饼刘早已是八路军的联络员，他利用烙烧饼之便，为八路军送出了不少重要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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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广华，宁阳八中语文教师，喜欢写点东西。曾在《小说月刊》《金山》《新故事会》《剑南文学》《华文小小说》《公务员高参》《幽默讽刺 精短小说》《小小说家》《小小说大世界》《陶山》《茉莉?精短小说》《水月北湖》《喜剧世界》等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600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