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他踱步厨房从身后轻搂着白薇的腰肢,孩子般地把脸贴在她的后背。白薇侧过身,把乌黑的长发挽向一边,露出粉白的脖颈,腼腆地脉脉含情地注视着昕梓,轻声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芬芳岁月(小说)
作者 寒江
“梓,我回来了,没带钥匙,一楼门厅等你……”后面一个猩红的口唇。吧——噔。昕梓高兴得跳起来。啪!关上办公室的门。噔、噔、噔……他等不及从底层往上浮的电梯,飞快从楼梯往下跑。扫码车……他在路边找了一辆蓝白相间的扫码车,跨上,沿着倾斜的柏油路飞驰。长发披肩的白薇……被丰隆的胸部撑着,因而白衬衣显得特别紧窄合身的白薇……穿花灰色紧身牛仔裤,颀长大腿外侧有着无限风韵的白薇……他飞起来了,路两旁的建筑物依稀退去。行道树筛漏的斑驳光点不时在他身上滑过。他认识白薇是在菜市场。早晨,菜市场人头攒动。忽然,昕梓眼前一亮,他在一片人海中发现了一个出众的女人:乌黑的披肩长发,烟灰色束腰风衣,身高在一米七以上。走近,见她白皙的戴着手链的左臂挽着小手袋,上扬的手掌托着一把碧绿的菠菜,右手伸到风衣口袋里掏钱……因为是侧面,周围人多密集,又隔着菜摊子,所以昕梓只留下对方一个脸的侧面轮廓。等他绕过菜摊子,在闹哄哄的杂乱的人群中,再也找不到长发和风衣的影子。多日以后,在舞厅,在旋转飘飞的众多舞女中,昕梓凭着留在脑海中的侧面轮廓,他认出了长发风衣女。今晚她穿一件宝蓝色大摆连衣裙,高高的发髻乌黑油亮,在众多舞女中,以身高和气质出类拔萃。走近,见她小脸,略显清瘦,但小巧精致伶俐可人。嘴大,薄嘴唇,唇线的棱角像刀削一般分明,不涂口红也让人怦然心动。特别是在笑时,嘴角向两边延伸得非常开,促成两个浅浅的小酒窝,露出洁白的牙齿,嫣然醉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吗?”在请跳成功后,在慢四的舒缓节奏中,昕梓附在对方耳边轻声问。“因为前几天早上,我在菜市场见过你买菠菜。那天穿着烟灰色风衣,对不对?好出众啊!”跳过几次舞以后,昕梓知道她叫白薇,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衣控,爱在舞厅穿大摆连衣裙,配一米七二的身材,高挑玉立鹤立鸡群,很有群体杀伤力。据她讲,很多男士在她面前有自卑感,不敢贸然请她。昕梓是学汉语言文学的,从小在文学的河流中浪大,追求浪漫,爱好高雅,醉心音乐,喜欢漂亮女人。大学毕业后婚姻问题一直悬而未决,直到35岁才找了一个比他小15岁的中专生。好在小女生漂亮,带点婴儿肥的红润的脸蛋,被窄紧可体的服饰包裹的青春胴体,像当时流行的日本影星栗原小卷一个模样。但好景不长,几年以后他们矛盾重重百孔千疮貌合神离婚姻形同虚设。昕梓嫌小女生粗俗懒惰不做家务,但考虑到孩子的成长和自己的人生,也就挂起来悬着,僵持着,一拖多年。昕梓觉得,只要同白薇走上舞厅,彼此把手搭到对方的肩上,彼此握住对方的手,就会带来一股热烘烘的光明和温暖。随着起舞,白薇的长发飘飞,不时触到昕梓的头、脸、耳,昕梓感觉舒服。就像初春的微雨天从垂吊摇曳的柳条下穿过,被嫩绿带水珠的枝条轻轻拂过面颊一样。只有头发触到眼睛让他睁不开时,才不得不笑着伸手把那一绺发拿开。白薇是个好强自尊的女人,给人感觉孤高冷艳漠视一切,公开场合从不眼光流走东瞅西瞄,在异性面前从不打情骂俏暗送秋波。跳舞就跳舞,专心致志全神贯注不苟言笑。很长一段时间,除了跳舞他们从不开口谈其它。更不像有情人关系的舞伴,起步之后就渐渐失去自制,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甚至切切实实地贴在对方身上。虽然不说话,但两人每天按时结伴而舞,而且不露痕迹地把自己打扮得自我感觉良好。一天天,一种心思像瓜藤,慢慢编织,慢慢覆盖着天空……一种情愫像潮水,暗暗涌流,暗暗上涨……凭感觉,昕梓知道白薇内心是忧郁的,只有跳舞才能让她丢掉烦恼,越是快步,跳起来才让她心情愉悦心花怒放。几曲以后红光满面喜形于色巧笑嫣然,这时他们才有兴致交流几句。5月中旬一个燥热的晚上,跳过一曲快三以后,看着汗流浃背红光满脸喜形于色的白薇,昕梓试探地说“几时到你家里去玩一下。”虽然一种巨大幸福感的突然降临让他猝不及防,他还是被白薇旋风般的激情裹挟着席卷而去……黑暗中,他们鱼贯走出舞厅,白薇发动小车,昕梓拼住呼吸坐上,忐忑来到她的住宅。一番巫峡云雨颠鸾倒鳯酣畅淋漓之后,他们缱绻依偎。白薇用纤细的手指梳着昕梓汗涔涔的头发说,“你刚才来的路上惶惑不安,是不是?其实,既然我开口了,一是应该能保证安全的,二是半年的舞伴相识,应该能看出个真假……”这天晚上,白薇把她的情况告诉了昕梓。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也有相似之处。他们夫妇也是个性合不来。一个粗野俗气,一个婉约细腻。男的下岗经商发点小财,就放荡形骸彻夜不归,后来发展到整年不见人影,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为了不影响孩子读书,他们把离婚证收起来装正常。昕梓低头,看柏油路面成千万条直线,河流般,在扫码车轮下向后退去。嗖——一小车从旁边飞驰而过。看到越来越小的模糊车影,一眨眼跑过前面的岗亭,他想刚才应该开车出来,那不是几分钟就可以同白薇见面吗?马上,昕梓脑海出现一串闪念:……黑色的别克君越。W32758。怎么,你是想在摄像头里留下证据?现在到处是天眼。你有红本本吗?你去过民政局吗?对于男女那点事,昕梓多年来不满意。马马虎虎。敷衍了事。许多时候还抗拒。开始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差异,后来越发老土,像贫穷时期固守在乡村土屋里的老妈子一样,从根本上忽视了这件事。瞅着她越来越不注重修饰的邋遢样子,昕梓毫无兴趣亲近。看到那张乱七八糟的床铺和被头油磨黏得发黄的枕头,昕梓怎么也睡不下去。面对那张没有笑容没有柔情没有女人味的脸,昕梓无论如何也贴不上去亲吻。白薇,那才是人精!一个眼神,她心领神会,她准备充分,她创造条件,她制造氛围,而且一切都是在不经意的,丝毫不留痕迹的,顺手拈来之中。幽暗的灯光,平坦宽阔柔软的床第,散发着淡淡幽香的枕头,超薄的似明似暗的曳地睡衣,欲示欲掩的白皙丰腴柔软的身段……还有,更让人兴奋暴涨的,她的柔情蜜意,她的炽情如焚,她的全身心的投入……一种女人成熟早,十几岁时女性特征就凸显无遗,红颜白嫩,丰满熟透,而一旦结婚生子,要不了几年马上变成中年肥妇,身体滞重,少了灵性。一种女人成熟迟,十几岁身体还处在抽条期,高挑单薄,黧黑消瘦,女性特征深藏不露。但是,随着结婚生子,时间越长女人味越浓——她们丰腴了却不肥胖,她们红润了却不油腻,她们温婉了却不琐碎,她们的身段永远给人以处女形象,像没有结婚没有生孩子一样,同成年的女儿走在一起看似姐妹。所以,女人的优势不一定在年龄,而在于天资在于修养。不满意的地方太多了。不做家务,别人做,她还挑剔:这不行,那不行。比如电视柜子没有抹干净,沙发靠背和扶手没有抹干净,门窗没有抹干净,但她自己从来不动手去抹,好像这些事都是别人应该做的,而她的职责就是评说监督。偶尔干一点事,则大动干戈大呼小叫搅得四周不安。办完事不收场,杂七杂八摊了一地。别人不出手,那个乱摊子永远撂在那儿。让昕梓讨厌极了,还有她的粗糙和不讲卫生。买回来的带土的菜蔬可以往地上倒,剖瓜削果的皮瓤乱摔到垃圾桶外面或是墙上,量完体重的电子秤就放在过道上,洁白的洗碗布经她用一次就粘满黑污,刚洗过的厕所和用水间只要她进去就可能留下一串肮脏的鞋印,修脚的白色茧皮和嗑完的瓜子壳在她的座位前撒了一地……宁可挨饿宁可躺在床上看手机也不弄饭。因迫不得已偶尔上厨,一定是骂骂咧咧把餐具摔得噼里啪啦响。哪怕弄一两个菜,像办了几十桌酒席一样,满厨房撒的是食物的零碎和蔬菜的根茎叶,满厨房滴的是油盐酱醋和汤汁,而且用过的锅碗瓢盆刀叉勺子一起摞在水池直抵水龙头。吃她一餐饭,你在旁边坐立不安人心惶惶无法静心做事。多少年来,昕梓渴望改变这种状况,渴望有一个正常的家,他羡慕懂生活会生活的女人,他羡慕有兴趣有能力把家庭经营得温馨条理的女人。他希望回家有可口的饭菜,有热水洗澡,有蓬松柔软的毛巾,有干净的、被阳光晒过并留下温热味道的内衣。过去追女人一门心思盯着对方的脸蛋,看年轻看漂亮,真是可笑极了。难道带年轻漂亮女人招摇过市走亲访友,博人眼球,听人夸奖,让人羡慕,是人生的全部吗?这短短的有限时间和转瞬即逝的虚与委蛇能代替人生漫长的平常日子吗?一次在白薇那儿过夜,第二天醒来时,一缕阳光已经从虚掩的窗帘射进来,窗外雀鸟啁啾一片。白薇已经不在床上,而是在香气弥漫的厨房弄早点。顿时,昕梓感到一股温馨的家庭氛围淹没了他。他踱步厨房从身后轻搂着白薇的腰肢,孩子般地把脸贴在她的后背。白薇侧过身,把乌黑的长发挽向一边,露出粉白的脖颈,腼腆地脉脉含情地注视着昕梓,轻声问道,“昨晚睡得好吗?”昕梓自小丧母,父亲多病早衰自顾不暇,虽然饥馑的生活炼就了他独立过日子的个性,但缺少母爱始终成为他心灵深处的创伤。昕梓的眼睛湿润了,他把脸埋在白薇的脖颈,不住地轻吻她丰腴的肩头……结婚十几年来,他一直没有妻子的感觉。今天,在这个芬芳的五月的早晨,在这个幽静的朦胧的甜腻的人间居所,他第一次感觉有了妻子,有了心心相印挚爱深情的妻子……为了把一份稀有的新鲜蔬菜留给他尝鲜,她把洗干净的茎叶用厨房纸吸干,装进塑料袋,再在装满水的脸盆里把空气抽空,然后放进冰箱冷藏。为了做披萨面包,做油条,她坐在地板上,一边用小巧的盘式电子秤秤各种配料,一边摆弄经典白的小型家用面团奶油料理机,那么专心致志,好像里面有无穷乐趣。有时的熄灯舞,偶尔她也贴在他身上,仰起红活融润的脸,睁着发亮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白薇的微信图案是一条在天空飘动的红头巾。这条红头巾经常飘进昕梓的手机屏:“小猪,你爱吃的披萨……”下面是一幅照片:刚出烤箱的,用网筛托着的,油光闪亮的,一排香酥松脆甘甜美味的披萨面包……爱人——她是那样专注,那样倾心,那样投入,好像不知道外面还有精彩的世界,精彩世界里面还有男人,还有许多优秀的男人。她只把昕梓当成唯一的世界,她只把昕梓当成这世界的唯一的男人。昕梓有时很惶恐很自卑,我够资格她这样爱我吗?我配吗?我有什么值得她爱?我给她带来了什么?我给她创造了什么?也许她经历沧桑,懂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拥有自己的一点就足矣。昕梓有时想对白薇信誓旦旦地表决一番,但总觉得那样浅薄,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对白薇好!一定要照顾她,一定要给予她更多,为她创造美好的未来。这样才对得住这位优雅温婉女人付出的爱。世界上有许多女人,站在这儿想到那儿,这山望到那山高,心有千千结,一生都不能定下心来安身立命。她们的今天永远是漂浮的,临时性的,马虎应付的。她们企盼的明天,又是空洞的,不切实际的,与自身不相匹配的,所以,这些女人永远不能全身心爱人,也得不到别人全身心的爱。白薇住在一个临湖小区,名“川泽小溪”,里面的绿化做得很不错,椭圆形的内院,沿着s小路错落有致地布有合欢、女贞、海棠、紫荆、檵木、红叶小檗、紫叶矮樱、冬青球……楼房地面一楼没有出售给私人,只作住户公用,划分了健身、棋牌、视听、快件寄存、电动车停放等区域。昕梓到达时白薇正在闭目听耳机。披肩长发,深蓝牛仔裤,白色体恤,轻便运动鞋,一副人在旅途的学生模样。“音乐老师白,是不是久石让的专辑《那年夏天宁静的海》?”昕梓调皮地摘下白薇的耳塞,问道。“是呀。知我者,昕梓也。”白薇也调皮地回复一句,同时白了昕梓一眼。电梯间无人,昕梓急着要吻白薇。白薇抬手指了一下角落的摄像头,让他安静下来,同时拿出一本书:“给你买的,太宰治的《人间失格》。”18楼。电梯刚开门,昕梓拉着白薇就跑。他等不及了。他同白薇分开有12天了。怎么钥匙插进锁孔打不开?怪事。啊,钥匙拿错了。怎么又打不开?又拿错了?真见鬼。还是白薇眼尖过细,她一下从昕梓的一串钥匙中挑出了自己的钥匙。昕梓再次插进锁孔旋转……他回归到了他们的爱情的小窝,他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甜蜜的爱的气息,他同白薇相拥在飘动的窗帘下看湖光山色,他同白薇在厨房打开了盛满生活温情的瓶瓶罐罐,他同白薇搂抱着在房中浅蓝色的地毯上疯狂地打滚——他们喜欢在地毯上做爱,而在床上做爱免不了有些微响动……屋里一片异样,一片狼藉,一男一女衣衫不整惊慌失措夺路而逃……昕梓认得,那板寸头,那腆肚,那脖颈上挂着超粗金项链的黑男,是白薇的已经离婚的丈夫。但是,那女的,那中年栗原小卷中国版,想不到竟然是,已经同自己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十几年的,比自己小15岁的妻子、孩子妈、小女友!白薇也认识这位闯进她家的女人,是昕梓隔空介绍认识的。看样子,这对男女都不认识他们各自对手的真实身份,以为是与自己有感情纠葛的一方邀人捉奸,不然他们不会只有惊慌失措夺路而逃的一种表现。白薇早已同前夫纠缠在一起,她凭着身高手长打了对方一耳光,正嘤嘤哭泣。昕梓心里很乱,他们是怎么搞在一起的?几时搞在一起的?怎么这样巧合?难道大千世界真的无奇不有?自己有什么责任?自己追求享乐而把一个30多岁的妻子抛在一边——这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吗?这是不是老天在惩罚我的放纵?本来他想去安慰白薇,想把这个搅乱的局面平复一下,让白薇好生休息,但他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只望了她一眼,低落地暗自走了……
作者简介:
寒江,本名何应书,笔名英书,鄂州市发改委退休干部。做过8年中学语文老师。84年进机关工作至退休。1976年开始,在《长江文艺》等杂志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等作品。他来自泥土,来自河流环绕的八里畈,他拥抱一望无际的麦浪,他追逐白云悠悠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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