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 霸
作者 田 露
（1）
铜曲河上游座落着一个九户人的小村庄，因环境卫生太差，被外庄人叫成了臭气庄。仇阎王住的那个院子，三间正房，正房前左右两边各有两小间楼房，共住了四户、二十多人。不到八平方米的院坑，用小园木隔建了四个猪圈。白天小孩往里尿尿、拉屎，晚上大人都往里尿尿，热天臭气熏得人眼都睁不开。尤其是雨天，房檐水流不出去，猪偏在这时不停地哄，真是臭气熏天。还有那满地的鸡屎，无处下脚，也难怪外庄人把它叫成臭气庄。任寅年冬，臭气庄人都起早睡晚，在队长仇会带领下开垦了一月多时间的荒地。突然，天气变冷，一场5寸厚的大雪盖了大地，人们只有坐在火垅边烤火。雪消了后地还冻着，不能开垦荒地，人们就各自忙着往回背开垦荒地时挖出的树根，准备过冬烤火的柴。腊八节这天，仇阎王把炕上的烂麦草换下来，把一背娄新麦草捕上，把烂麻布晒单剪成炕样大的几块铺在麦草上面，而后放上竹席，盖上铺盖，再用从炕上换下来的麦草烧炕。仇阎王边烧炕边吸早烟，吸完一锅旱烟后又开始讲迷信许愿。点三柱蜡插在香炉中，烧几张麻纸后，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说:"我天天供奉的方神:我婆娘前三胎都没生成，求你们保佑我婆娘顺产，安全地把这胎给我生成，我一定给你献高头凰一只，献大肥猪一头"。再磕了三个头，说:“只要保佑我婆娘安全地把这胎生成，养活成人，我年年给你献大肥猪一头，再献一只羊，还要给你修一座庙"。仇阎王的婆娘张英娃见麦草少，把炕烧不热，双手搂着大肚子去院外抱柴，脚底被一泡鸡屎一滑，仰倒后爬不起来了，一声接一声地叫仇阎王，仇阎王只顾许愿磕头，根本没听见婆娘的求救声。仇阎王的大哥仇会和嫂子宋早娃背着柴往回走，老远里听见像张英娃的声音，把背夹子放下，急忙赶回家才救了张英娃一命。张英娃虚弱地躺在炕上，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儿就气疯了的仇阎王不但不安抚婆娘，还大吵大闹，骂婆娘:“婆娘不养娃，不如一片麻。你怀孕三次了，一次都没生成，你安的啥心，叫我断种吗?"张英娃还活着，但上气不接下气，就差没咽最后一口气。仇会看张英娃被仇阎王骂着气的就要喘不出最后一口气了，上前扇了仇阎王两耳光，训:"你婆娘没跌死，你要把她气死吗？你的眼瞎了，你看她还能活几分钟"。宋早娃看见张英娃被仇阎王气地白眼仁上翻，气息减弱，大喊:"快去叫医生"。半月后的一个夜晚，仇阎王又怒骂张英娃没给他养成一个娃，吵得一院其它三家和一门之隔的仇会夫妻睡不着。张英娃说:"没给你生成一个娃，我心里也很难受。生娃这事由不得我，如能由得我，你叫我生几个，我就给你生几个。没生成娃，我还怪你哩，好吃的都让你吃了，我没吃过一顿好的，咋怀得住娃？这一胎，你若不讲迷信，抱些柴把炕烧热，我不出去抱柴，咋能跌跤把娃弄溜产？"仇阎王坐起来，拍打张英娃的肚子，骂:"怪你这里没球用，你还怪我。我求神保佑还有错？”张英娃还言:"我养不成娃都是你作孽太多造下的后果。你不会医生，为了骗钱，用艾炙给人家的娃看病，把好几个不是炙傻了就是炙哑了，还把两个炙死了，你就是个活阎王。你作了这么多孽，能有后吗？一辈子爱信神，咋不叫神给你养娃？"张英娃说到了仇阎王的痛处，把仇阎王气疯了，先在张英娃头上扇巴掌，再用拳头砸头，而后再一阵拳打脚踢后，句句紧逼张英娃:"我不要你了，“滚出去!"张英娃说:"你这种男人，我早就不想跟了，你不赶我，天亮后我都要走。"仇阎王踢几脚婆娘，又砸几拳，说:"现在就滚出去!滚!滚!"硬是把他婆娘张英娃轰出门了。一门之隔的仇会夫妇叫仇阎王去把婆娘叫回来，仇阎王不但坚决不去，还不让别人去叫。仇会夫妇照把竹子亮去追张英娃，张英娃硬是不回，仇会夫妇就把张英娃扶上队里的牛圈棚，棚里堆放着队里喂牛的麦草，夫妇俩陪张英娃在草棚里坐了一夜。仇会睡着了。宋早娃劝张英娃，说:"别怕生不成娃，以后吃好点，把娃怀上后注意一点，准会生成的。我劝你把娃怀上后就给娃找个命大、能带携娃的干爹干娘把娃带一下。这样，保准能生成，还能养活成人。"张英娃担心没人当干爹干娘。说:"老人们都说给人当干爹干娘带携一个别人的娃，自已的娃就要夭折一个，怕是没人愿当"。宋早娃啃定地说:"我妹妹两口子命大，已生五个了，生一个成一个。只要你同意，我去给说""只要你妹妹两口子同意，我就高兴得很。只是我真的不愿跟这个好吃、信神、骗人、不讲理、爱打婆娘的男人了。"不论仇会夫妇咋说，都劝不回张英娃。仇会只好说:"你不回，我们也没法，你先回娘家住几天，待把气消了，我让仇阎王来接你"。仇会夫妇万没想到仇阎王真不要张英娃了。好在仇阎王影响极坏，托媒人去好几家提亲没成，经仇会夫夫轮流几翻劝说，才答应去接张英娃。仇阎王挨了岳父岳母一顿臭骂是小事，关健是张英娃坚决不跟他了。仇会说仇阎王:"你挨骂是应该的，昨能去一回就叫回来？我去叫"。仇会更没想到张英娃真不愿跟仇阎王了，他连上门了三次都没把张英娃叫回来。他决定与弟弟仇阎王两人去请张英娃回家。仇会人品正、勤劳勇敢，当了好多年生产队长，懂政策，口才好。张英娃的父亲松口了，但给仇阎王说:"我提三个要求，你如能做到，我可以考虑我女儿跟你回去，若你做不到，你就别再来打绕我女儿了。一、不论啥情况下都不能再打张英娃；二、不能再搞艾炙害人；三、不能再信迷信。想好了再答"。仇会很清楚，别说仇阎王做不到这三条，就一条都做不到。见仇阎王不开腔，急用脚偷踢仇阎王一下，仇阎王才急说;"我改，我改。能做到，都能做到"。好不容易让岳父母松了口，但张英娃仍然立场坚定。回程路上，仇阎王给仇会说:“哥，为叫回这个不养娃的婆娘我们跑好几次了，谈个女儿亲都不需要跑这么多的躺子，把人的脸都丢尽了，当光棍汉都能行，我不再去叫她了"。仇会语重心长地说:"这种话不能再说了。你是我亲兄弟，我不能看着你当光棍汉，也不能看着你没娃，我要看着你儿女成群，多子多孙。你成家是大事，我就是犯法坐牢也要作主把队里的钱给你借上点，买点布，给张英娃弄套穿的，再给她的两老人也弄件穿的。我让你嫂子与你去接张英娃，你给张英娃认错表态，你嫂子连劝带拖地就能把她弄回来"。张英娃看宋早娃去河里淘洋芋，也端一兜兜洋芋去河边。说:"嫂子，你说帮我给娃找干爹干娘哩，给你妹妹说了没"？宋早娃边淘洋芋边说:"前几天我就问了，忙得没空给你说。我妹妹说她很想帮你，但就怕当干爹干娘带携了别人家的孩子，真的会折自已的娃，她不敢作主，要等妹夫搞副业回家了才能决定"。张英娃用乞求的语气说:“好嫂子，你就把好人当到底，我能生成娃的事就全靠你了"。仇阎王回家没见张英娃，正在讥咕哩，张英娃回家了，对张英娃气哼哼地说:"淘个洋芋就要这么大的时候？"为了不争嘴生气动胎气，张英娃把托嫂子给娃找干爹干娘的事说了。仇阎王哼了一声，说:"你些婆娘能办个啥事？嫂子她妹子宋良娃根本不管事，要给宋良娃的母亲说才行，给嫂子的妹夫唐兴仁说更把稳。听说唐兴仁后天就回来了，我去找唐兴仁，你去找宋良娃和她母亲"。张英娃说求人带携娃哩，空手去不好。男人不让拿礼物，张英娃只好空手而去。张英娃一见宋良娃娘俩，就哭说自已命不好，怀孕几次了都没养成一个娃，很受男人的气。宋良娃娘俩是善良人，明知大米是缺物，自家人多，一鼎锅饭不够吃，给张英娃舀过两碗，自家人就更不够吃了，但她娘俩还是把刚蒸熟的大米饭给张英娃舀着吃了两碗。宋良娃的母亲给张英娃说:"古人说当干爹干娘带携别人的娃就会折自己的娃，这有可能只是传说，也有可能是真的。我们不想赌自家孩子的命来证实这一说法，但还是决定要帮你，让你不再受气，让你儿女成群。你这事，我大女儿来说好几次了，我帮了你就是成全了我大女儿的心愿"。张英娃擦两把眼泪，带着哭腔说:"姨，姐，你们和嫂子都是好人，是善良人，你们帮我这是把德积下了，你们都要活一百岁哩。不但我两口子永远不忘记你们对我一家的大恩大德，我要叫我的后代们都永远不忘你们对我一家的大恩大德。唐兴仁当过大庆油田的工人，与铁人王井喜一起吃过饭，一起下过井，因家里娃多，为了养家糊口，不在油田干了，回家后每年给队里搞副业。那年代没挣钱的门路，一个队里一年能挣够四百元的人不多。唐兴仁每天起早摸黑地上山绕炭，每年都只能挣够任务，不能余几元给自已买双跑路的鞋。原因是队长每年都给搞副业的人涨任务。烧炭卖炭的路程越来越远了，炭没涨价，副业任务还年年增加，队里好几个人不搞了，唐兴仁也不想搞了，但他想自已是党员，应挑队里的重担，就继续在搞。以前，他虽起早摸黑地上山烧炭，很辛苦，但能在家里睡觉。后来，近处没树烧炭了，他只能长年四季住在大山林的茅草棚内，到取面粉时才回家一躺。唐兴仁回庄了，还没走到自家就被仇阎王缠住了。仇阎王笑着走到唐兴仁前，边递双羊烟边说:"唐二哥，好长时间没见了，我俩坐下吸烟歇一会儿，让我这个命运不好的人粘点你的好运气"。唐兴仁掏出旱烟锅和旱烟，说:“我吸旱烟，纸烟不过瘾。你搞艾炙能不出力挣大钱，我烧炭吃死力挣不下钱，你就别打击我了"。"唐二哥，嫂子先给你生两个儿子，后生两个女子，再生了一个儿子，嫂子又有了，看样子还是儿子。你儿女满堂，好命大，好幸福，而我，婆娘怀了三次都没生成，现在又有了，我很担心能不能生成"。唐兴仁磕两下烟灰，笑说:“别担心，肯定能生成，不但这胎能生成，今后胎胎都能生成。"仇阎王趁热打铁，说:"感谢你的金口玉言。你命大，能带携儿女，不如你帮我们把这胎带携着生下并长大成人，有个好的开头，今后就能胎胎顺产了，我两口子就能儿女满堂了"。
作者简介：
田露，定居甘肃，爱好文学，在纸刊杂志和网络平台发表过小说、诗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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