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剧本】刘宏宇《红姑》（七）
文/刘宏宇
【作者简介】刘宏宇，常用笔名：毛颖、荆泓，实力派小说家、资深编剧，北京作协会员。著有《管的着吗你》《往事如烟》《红月亮》等多部长篇小说。主笔、主创多部影视剧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谍战剧）、《危机迷雾》（38集谍战剧）已在央视、北京大台播出，《婚姻变奏曲》（30集情感剧）、《阿佤兄弟》（电影）已拍摄完成。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第七集
警察局小黑牢（同5-19）·夜·内
强子涕泪交流，断断续续抽噎着叨咕：虎哥……怎么这么傻啊……这样就救的了我么？你豁出命去，就算出去了，我这辈子能安心吗……虎哥，你好糊涂啊……虎哥……（绝望捶墙）
狱卒砸门，（OS）：号什么丧啊？！还没到时候哪！
强子狠狠瞪门，不理，兀自啜泣，叨咕：你糊涂啊……好糊涂……
狱卒（OS）：谁糊涂？
强子恨恨地：关你啥事？话都不让讲啊？！
狱卒（0S）：你小子是不是失心疯了？跟鬼哭哪！
强子踉跄到门边，隔着铁栅栏对狱卒：虎哥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狱卒：龙虎？
强子：就是！他……他……还在么？
狱卒：在哪儿？（四顾，戏虐地看强子）你想他在哪儿？
强子：我想问……问……（迷离）
狱卒：操心自己吧。龙虎早放出去了。
强子大惊：放出去了？
狱卒：早放了。这会儿，说不定在哪儿快活呢。
强子怔住：警察大哥，你可别唬我！
狱卒：我哪有那闲工夫。看你老实巴交的，当上土匪，不是让人逼的就是让人骗了……
强子：我不是土匪！
狱卒：都这么讲。
强子：我真不是！
狱卒：你倒不如承认是的好。
强子愣住。
狱卒蹲下，叼起半截香烟点燃，兔死狐悲地审视强子：这年头，都他妈翻个儿了！你往死里喊不是土匪，有啥用。不还是在这儿……弄不好过两天还……
强子：还怎么？
狱卒挥手：呸！算我放屁！看人家龙虎，口口声声认了是土匪，倒放了。
强子：真放了？
狱卒：看你这迂相儿！就是骗人玩儿，我也不找你这样的啊！
强子松弛下来，缓缓溜倒，竟然笑了。
狱卒纳闷看他。
强子愈发笑得开心。
狱卒看怪物般摇头，猛吸一口烟，劣质烟卷爆出炭花，他急忙丢开：妈的，啥破烟！
强子哈哈大笑。
回生堂正堂（同5-2）·夜·内
警察持枪四下警戒，王步云手下黔军士兵几乎一对一跟警察对峙。
罗七爷、红姑、龙虎被围在当中，罗七爷愤愤看警察和士兵，龙虎神情紧张，红姑却镇定。
王步云跟李林青并立，谁也不看谁。王步云冷漠，李林青皱眉。
张警官带两三个警察从后堂来，对李林青摊手：我都说了人不在。
一警察从后堂拽出顺娃：报告，这小娃子是这里的。
李林青：带过来！
警察搡顺娃：走！
顺娃不服气地瞪他。
警察擎枪要砸：妈的！
李林青摆手制止，招呼顺娃：小老弟，（笑容可掬）不怕，过来……
红姑打量李林青，顺娃也打量他，惴惴靠近。
李林青拉过顺娃，亲切地：在这儿帮工？
顺娃点头。
李林青：多久了？
顺娃：快两年了。
李林青：平日里，就你和赵剑俩人儿？
顺娃：先生常出诊，在的时候不多。
李林青：那，他这次又去哪儿出诊了？
顺娃：他……
红姑站过来：赵先生受我们拜托，出远门了。
罗七爷：红姑！
红姑：怕啥？就是那么回事吗。
李林青：受你们拜托？我能知道拜托了什么吗？（笑看罗七爷）七爷？
罗七爷挺身拦在红姑身前，对李林青：这就对了。有啥问我老头子，他们孩子家都不晓得……
王步云低声、急切地：师父……
罗七爷摆手制止，对李林青：在这儿讲，还是要去什么地方？
（别上烟杆，巴望一下敞开一线的门）
众人随着看过去。
门外，朱世南朱子桢父子正窸窸窣窣向内窥视，被关注，忙闪开。
警察局小黑牢·夜·内
狱卒靠在栅栏门外，强子靠在门里，脸上挂着笑容，静静看一脸疑惑的狱卒。
狱卒：笑够了？
强子点头。
狱卒：真没见过你这样的。
强子：换了你，也会笑。
狱卒：呸！换了我？晦气！
强子：你不晓得，我和虎哥，生死之交。
狱卒：是吗？
强子神往地：他比我有本事。他出去了，你想，我还能远么？
狱卒轻蔑地：是。你是不远了。就快走到头了。
强子：是熬到头儿了。（舒展筋骨）在里面这两天，都憋坏了！骨头都生锈了。
狱卒同情地看他：真不晓得，是出去了好，还是在这里好。
强子：当然出去好了。警察大哥，你真会讲笑话！
狱卒：我讲笑话。哼！
强子：哎，有没有树叶？扁扁的那种。
狱卒：干啥？
强子打量四下，苦笑：算了，这儿哪儿有树啊……
狱卒看他，长叹，摇头。
回生堂正堂·夜·内
警察四下搜索，弄得乱七八糟。士兵已不见。
王步云红姑给龙虎擦药。
龙虎：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赵先生能是坏人？
王步云：我怎么晓得。不认识啊！
红姑：赵先生是大好人！他们是不是……别是我们白天在这儿……（看王步云）这会儿故意来挑不是……
王步云瞥她一眼，露出温暖的笑：我想不会。真那样，该找我。
红姑：找你？他们敢吗？
王步云：那也不该找不在家的郎中啊。
红姑：是啊。可不是就把我爹弄去问话了。
王步云：放心，就在隔壁。
红姑：我去看看！（起身）
王步云一把拽住：别去！
红姑怔住，王步云急忙松开她：我是说……师父不会有什么事。放心，有我在。就算有麻烦，也大不到哪儿去。
回生堂赵剑卧室·夜·内
布置简朴，有书香气。此时却被翻得乱七八糟。
一片狼藉中，李林青罗七爷坐在角落里交谈。
李林青：就这些？
罗七爷：可不就这。
李林青：贵阳？上贵阳就能救出令徒？
罗七爷：这不是龙虎出来了吗，还有强子。哎对了，我倒还想问问你，强子……
李林青摇头：这个我不清楚。
罗七爷不满地瞟他：那你总该清楚，为什么这么横头愣脑地翻找赵先生吧？
李林青：这个……七爷还是不知道的好。
罗七爷闷哼一声，呼地顺过铁烟杆装烟，吓了李林青一跳。
张警官在半开的门外敲门：李长官？
李林青回头：请讲。
张警官：抄出来的东西要不要带回去？
李林青：要。还有那个顺娃，也带走。
罗七爷霍然起身：不行！
李林青一凛：怎么？
罗七爷：我红口白牙答应人家赵先生照看医馆，你带人翻动找西弄成这样也就罢了，还要抓人走，还要……
李林青：这是公务，还望七爷……
罗七爷：我不懂你啥公务，只晓得，我应了人家，得安心操持好！你不能拿走东西，更不能带人走！
李林青起身：七爷，这怕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罗七爷：我是说了不算。可拿人拿东西，是不是得等人家回来商量啊？这样算什么？
李林青：七爷以为，赵剑还会回来么？
罗七爷：怎么不回？他答应帮咱们办事，自然……
李林青：赵剑不像你们看见的那么简单。我既负公务而来，必有交代。还望七爷成全！
罗七爷：不行！（冲出）有我老头子在，看谁敢拿人盗物！
张警官：七爷……（阻拦）
罗七爷：闪开！（烟杆轻轻一拨，张警官趔趄出去）
李林青追出：七爷别动怒，有话好说！（经过张警官时低声吩咐）照做！
张警官：是！
正堂·夜·内
罗七爷气哼哼出来，反剪烟杆：龙虎！
龙虎霍然起身：在！
罗七爷：给我看好。我应了赵先生，看好医馆，照顾顺娃子。这帮人要抓人，还要抄医馆的东西物件，万万不能！
龙虎：师父……这……
李林青追出，凛然：罗七爷，我再说一遍，我们是执行公务。干扰执行公务，要吃官司的！
罗七爷：吃官司？我……
王步云：师父先息怒！（疾近李林青，低声）李长官，到底怎么回事啊？
李林青指罗七爷：你这位师父可真……（耳语）
王步云大骇：真的？
李林青：那还有错！要不然，我吃饱了撑的！
王步云点头：明白了。别急，我来劝我师父……
李林青：最好快点儿。我不想驳你面子，可你……
王步云：这是大事。我自有分寸。容我片刻！
李林青无奈点头。
王步云暗暗抱拳，轻轻拍他肩头，转向门口：来人！
（OS）士兵：有！
顷刻进来四五个持枪士兵，冲王步云敬礼。
王步云：警戒！没我师父点头，任何人、任何东西都不许带出这里一步！
士兵：是！（如临大敌动作）
李林青凛然看王步云。
王步云轻轻冲他挤眼，凑近罗七爷。
李林青会意，装出无奈样子，抱肩踱开。
王步云拢住罗七爷，低声：师父，弟子跟你老说几句悄悄话……
朱家朱子桢喜房·夜·内
朱子桢气鼓鼓踢门而入。
新娘从梳妆镜前立起，回身看他。
新娘一身丝质西式睡袍，玲珑性感，红烛红帐映衬下，更显诱人。
朱子桢不禁看呆。
新娘：总算回来了。
朱子桢惴惴凑近：是啊……总得……总得……回家啊……
东套院·夜·外
桂娘疾来，玉青正端着夜宵要进门，看见桂娘，停下行屈膝礼。
桂娘示意她噤声，凑近，指喜房，投去询问目光。
玉青神秘地冲喜房努嘴。
桂娘凑近窗户静听。
（OS）新娘：好没道理啊你这个人，哎呀……
（OS）朱子桢：夫妻之间还讲什么道理……
桂娘玉青交换眼神。
（OS）新娘：好哇！还以为什么书香礼仪之家，这么轻薄！
（OS）朱子桢：夫妻之间，谈何轻薄厚重……早该洞房花烛，误都误了，这就补上！
（OS）新娘：你是喝了酒还是吃了药啊，怎么……哎呀，轻点儿……
玉青偷笑。
桂娘瞪她，接过夜宵，打发她离开。
（OS）新娘：别……好痒！不要……
玉青一步三回头，桂娘厉目想对，玉青疾去。
桂娘听着，默念“阿弥陀佛”。
（OS）新娘：哪有你这样的，四光大亮，不知羞！
话音未落，房里烛火熄灭，传出朱子桢粗重的喘息声。
（OS）新娘：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
桂娘不禁紧张起来。
（OS）朱子桢：什么算了算了的。
桂娘犹豫着要离去。
（OS）新娘：别闹了！我让人送夜宵呢。
（OS）朱子桢：夜什么宵夜宵……
桂娘端着夜宵转回奔门。
（OS）新娘：这就算洞房花烛了？
（OS）朱子桢：你说呢！
（OS）新娘：那得喝个交杯酒吧。
（OS）朱子桢：喝！
桂娘审视端着的夜宵，四下找人想吩咐什么。
（0S）朱子桢：明早喝！
桂娘闻听，愣住。
房里传出新娘的嘤咛，桂娘顿了顿，端着夜宵离去。
回生堂正堂·夜·内
李林青和警察们不见了。
罗七爷木然地坐着吸烟。
龙虎王步云守着罗七爷，频频对视。
红姑默默收拾残局。
罗七爷忽然翻龙虎王步云：你两个又嘀咕什么？
王步云：我们没讲话。
罗七爷重哼：是没用嘴巴讲。用的眼睛！
红姑偷偷瞟他们。
王步云：师父，别生气了。那种事情，拦是拦不住的。
龙虎：是啊师父，官家……
罗七爷：少给我提官家！
龙虎闭嘴。王步云脸上掠过一丝阴云。
罗七爷霍然起身，对龙虎：跟我来！（奔后堂）
龙虎迟疑。红姑示意他顺从。龙虎跟去。
王步云看红姑，一脸无奈。
红姑给他个鬼脸。
王步云笑，凑近：师妹啊，我发现你很不寻常！
红姑不看他，手里忙活着：许是吧。我得过失心症，一阵明白一阵糊涂……
王步云：是吗？（凑近）那什么时候明白，什么时候糊涂？
红姑停下看他，并不躲闪：好比这会儿，我就有点儿犯糊涂了。
王步云：怎么讲？
红姑拿手里几本医书拍打王步云：我就弄不清，你到底是人呢，还是什么？（调皮地做个鬼脸，疾离开）
王步云：我？是人还是……（瞪红姑背影）啊，你说我不是人哪！
红姑咯咯笑，背对他收拾桌椅茶具。
王步云：真调皮！哎，你平日是不是也总这么跟他们逗啊？
红姑：跟谁？
王步云：虎哥，强……（怔住）
红姑手也停下，缓缓回身看定他：你真能救强子哥出来？
王步云凑近，端详她：你问这话的时候，是明白呢，还是糊涂？
朱家朱世南书房·夜·内
桂娘一脸欣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总算是好了！到底是后生，打打闹闹当有趣……
朱世南：看把你美的。我早就晓得，子桢他嘴上硬，到底，还得……这不……
桂娘：老爷圣明！老爷圣明！
朱世南看他：我圣明……哼！鬼晓得……
回忆镜头：
稍早前，同样地方，朱世南疾入，朱子桢紧跟。
朱世南：哎呀你跟到我做啥吗！老子要怎样，还要报你不成？！
朱子桢：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就是想看那女子！
朱世南：那又怎样？老子孑然一身，家财万贯，想看哪个女子，都天经地义。
朱子桢：亏你说的出口！天经地义，也不看自己什么年岁！
朱世南：老子的事你少管！
朱子桢：我是管不着。我的事你也少管！
朱世南：屁话！我是老子，你是儿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管着你！
朱子桢：管管管！我可告诉你，这么大年纪了，可别做花心梦，当心中风！
朱世南：混账东西！敢咒老子！
朱子桢：忠言逆耳。
朱世南：呸！你以为我不晓得你么！里里外外，从使唤丫头到商女娼妓，多腥多贱你都敢碰！如今娶了亲，给老子好生过日子，传宗接代！少使那些花花肠子！
朱子桢：哼，传宗接代……你要是续上一房小，这活儿还是你干吧。我可没那闲心！也不知哪个花花肠子……
朱世南：我再讲一遍，老子的事你少管！
朱子桢：根本也没想管。
朱世南：那最好！还有一句，也给老子听好了——那个女子，你想都别想！
朱子桢：哪个？
朱世南：你自己晓得，少跟老子装傻！
朱子桢：我真傻。
朱世南：你傻个试试！老子给你挑明了，那女子身边土匪当兵的一大帮，凭你，玩不起！说不得哪天……
朱子桢：怎么着？
朱世南：哼。懒得跟你讲。自己仔细着！
朱子桢：我……
朱世南：滚！
回忆镜头结束。
朱世南长叹：不管怎样，能安宁一天是一天。能平和一晚是一晚。
桂娘：老爷这是……
朱世南焦躁地摆手：好了，不说他了！一提就心烦！（低声）那个罗红姑……
桂娘：少爷少奶奶如今这样子，老爷还……
朱世南：两回事！
桂娘：两回事？
朱世南沉吟地：只怕是我前头没讲清楚。（看桂娘，下决心似的长叹）罢了！你也不是外人，我索性挑明，不然办起事情总不对付。
桂娘凑近：老爷尽管吩咐……
朱世南凑近耳语，桂娘听了大惊，不敢相信般看他：老爷……
朱世南：怎么，你也想管老子？
桂娘急忙低眉顺眼：不敢！（无奈地）老爷的事，就是奴婢的事……奴婢一定拼死办好……
朱世南：拼什么死啊，又没让你去干仗。
桂娘：是。奴婢……
朱世南：怎么忽然奴婢奴婢起来了？我可没拿你当奴婢啊！
桂娘：谢老爷抬举。
朱世南：此刻去办，正当其时！利落点儿！
桂娘：是！
回生堂诊室·夜·内
罗七爷抽烟，看着跪在面前的龙虎。
龙虎：徒儿糊涂！辜负了你老人家！我……
罗七爷：当真只是勾连，没入他们的伙？
龙虎：没有！徒儿对天发誓！
罗七爷：混账东西！（烟杆猛敲龙虎肩头，火星飞溅）
龙虎强忍不动。
罗七爷：当初你怎么跟我讲的？
龙虎埋头：我错了师父！
罗七爷：懂不懂？助匪就是通匪！通匪就是匪！
龙虎不语。
罗七爷长叹：我一直担心那几杆枪，就怕你惹出祸来。谁知你还就……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收了你那几杆枪。
龙虎：是……师父教训的对！
罗七爷：对有个屁用！你做都做了……幸亏步云……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低声）你是老大，怎么让老二牵着鼻子走啊！
龙虎：我……
罗七爷：我告诉你，（看一眼紧闭的门）这次，王步云仗着手里的枪杆子，帮你躲过一劫。可不是每次都有这个运气！
龙虎：徒儿明白。
罗七爷：你这孩子，我最晓得。你此番受了他的恩，心里一定想着怎么报答呢吧？
龙虎：这个……强子还没出来，还没来得及想。
罗七爷：是啊……强子……强子……你说说你，自己闹就罢了，还扯上强子，我……（恨恨又举烟杆，却凝住）
龙虎：那天街里的事，实在是赶上了。
罗七爷：我晓得。红姑都讲了。这丫头也是……
龙虎：不关师妹的事。全是我的错！
罗七爷：你倒大方，什么都往自己怀里揽！（沉吟一下，瞪龙虎，低声）红姑和盘龙垭的仇，你……
龙虎：是我错了！（看定罗七爷）这一节，早晚，徒弟会给妹子一个好交代！
罗七爷：好交代？（瞥门）她没啥颜色给你？
龙虎想了想，摇头：没。
罗七爷轻叹：你是晓得的，红姑是女孩子家，我本也没打算……
龙虎：徒儿明白！心里一直记着呢！报仇雪恨，是男人的事！
罗七爷一凛：你该不会是……（眼睛放光看龙虎）
龙虎叩头：徒儿错了！都是徒儿的错！
罗七爷欲言又止。
龙虎缓缓直起，神情木然。
旁白：龙虎不想让师父为他担心。更不想挑明，那些看上去离经叛道的作为，究竟是为着什么。他要独自承担一切。不管背负多少嫌隙，也不去计较得失。只要最终完成心愿，就足够了……
正堂·夜·内
红姑巴望后堂：什么话讲这么久啊，不会睡着了吧。
王步云饶有兴致地翻看医书：不会。
红姑瞥他：刚整好，别又弄乱了！
王步云：都记着呢，从哪儿拿的放回哪儿去。倒是你，收拾了半天，是不是胡乱摆的啊？
红姑：原先怎么摆的我也不晓得，可也不是胡乱摆。
王步云：懂医？
红姑摇头：就晓得几位草药。
王步云：是吗？难得。哪儿学的？
红姑微笑不答：你说，顺娃去了，会不会挨打？
王步云：不至于吧……讲不好。
红姑苦笑：不是废话！
王步云：他们的事，少管。
红姑：赵先生到底犯什么了？
王步云：看，刚刚才说少管少管……
红姑凑近：不多管，就问这一句。
王步云苦笑：那你可问着了。还就是这个，我答不上来。
红姑气闷转身，大力甩辫子，扫了王步云脸庞一记，走开：油嘴滑舌，不理你了！
王步云轻抚被红姑辫子扫过的地方，怔怔看她添灯油的背影。
红姑不回头：你不睡，你那些当兵的也不睡了？
王步云：啊？我……（怔怔地）
红姑回头瞪他：你什么你？大家不安置，爹上了年纪，也不安置？
王步云：那也得等他老人家问完话啊。
红姑：啧，也是的……（焦急地看后堂方向）
正堂·夜·内
龙虎给罗七爷装烟。
罗七爷：你仔细着，王步云，可不是良善之辈。冲死人开枪，土匪都做不出哦！
龙虎：我也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那也是……
罗七爷：也是为了给咱开脱，对不对？
龙虎点头，举过油灯给罗七爷点烟。
罗七爷：糊涂！（叭嗒叭嗒吸着烟锅）这人哪，说话办事，骨子里的气就露出来了。想开脱，办法多的是。偏就他那样子顶恶气！这小子，将来可能碰出个乱世枭雄也说不得。可绝不可交！记住！
龙虎：是！
罗七爷：不过，眼下，还就得先央求他……
龙虎：师父千万别这么讲，步云他受不起！
罗七爷：受不起？他巴不得老子去求他呢！
龙虎：真要这样，我……我……
罗七爷：你怎么？大丈夫能屈能伸！再怎么，也得先救出强子！
黔山城街巷·黎明·外
罗七爷红姑匆匆走着。
红姑左右看路：爹，回家走那边才对吧？
罗七爷白她：才一趟，就比我还识路了？
红姑：不是。
罗七爷：啥不是？讲的对！回家，是走另一边近些。可这会儿，城门都还没开，就只西北角儿上有个豁口。
红姑：那为啥不等门开再走，白绕了好多路。
罗七爷：怎么，进了趟城，脚板变嫩了？
红姑：啥呀。人家心疼你吗！一夜没睡，还……
罗七爷：真心疼我，就好生回家呆着，少给我惹些事情！
红姑：是。（忽然白他）我惹什么事了，又没做啥不该做的。
罗七爷看她：你不用做啥，只这脸蛋身坯，就够惹事了！
红姑：讲啥话哪？
罗七爷摇头：女娃长大，旁人就嫌不中看，家人就怕太中看……
红姑噘嘴：又来了。
罗七爷：别嫌爹啰嗦……
红姑：不嫌不嫌！我回去套一身麻袋，拿东西裹住脸，一辈子捂着就是！
罗七爷：昏话！
红姑：二师兄真能救强子哥出来么？
罗七爷：你先告诉我，跟强子到底怎样了？
红姑羞怯低头：没……没怎样……
罗七爷：强子倒是好的。我这三个徒弟啊，也就他一个本分人。
红姑不语。
罗七爷打量她，又怅然看路：原本，我还想……
红姑：啥？
罗七爷：没啥。等强子出来……本来，我不想办这个寿了。眼下一看，还得办！
红姑：当然要办！里外粗细活儿我都包了！
罗七爷：晓得你能干！（加快脚步，红姑紧跟）
回生堂正堂·黎明·内
王步云整装，龙虎直瞪瞪看他：强子今天能出来么？
王步云：干啥？订酒席啊？
龙虎：对呀。
王步云：该订就订。就算他不出来，咱也得喝一场不是么。
龙虎：哎，怎么……到底行不行啊？我说救强子的事儿。
王步云：得碰运气。
龙虎：啊？怎么变了又。（凑近）你可答应师父了！
回忆镜头：
稍早前，同样地方。
罗七爷把王步云龙虎叫到跟前：现下，这儿成了是非之地了。红姑一个姑娘家，不方便。我先带她回去。你们师娘还不少事情少不了她呢。
龙虎：师父，我陪你……
罗七爷：你养伤。在这儿，还是回镖局子，自己看着办。
龙虎：我……
罗七爷：记住我跟你讲的……（瞥王步云一眼）
龙虎会意，颔首：是！
罗七爷：步云啊……
王步云：师父。
罗七爷：强子的事，就仰仗你了。
王步云：师父放心。徒儿一定尽力！
回忆镜头结束。
王步云：我答应师父尽力。可这事情，不是我一人讲话就算的。
龙虎：可你……我你都能……强子就更……
王步云：你是你他是他。
龙虎怔住：啊？啥意思？
黔山城垣豁口内侧·黎明·外
红姑罗七爷赶到。
罗七爷：这女子，跑得兔子样快，要累死爹啊！
红姑：你不是催快快快吗！
罗七爷：那也……
红姑：讲人家脚板变嫩了，让你看看变了没有。
罗七爷：没变没变……（杵膝喘息）
红姑扶住他：少抽烟，气就壮了。
罗七爷指无人值守只容两人并行的豁口：看，就那儿。
红姑：好小哦！还当多大个口子。
罗七爷：跟个狗洞差不多哈。
红姑：别这么讲，要是狗洞子，我可不过！
罗七爷：那要看为啥了！
红姑纳闷看他。
罗七爷拉住她：跟爹走！不丢人！
回生堂正堂·黎明·内
士兵布置上精致早餐。
王步云：虎哥请！
龙虎端详：裕丰祥现做的？！这什么时辰，步云你好神通啊！
王步云：还不是仗着你虎爷的威风。
龙虎：我？我威风个屁！
王步云：这人要真威风起来，就是放个屁，也有人跟着闻。还得一路笑嘻嘻喊“好香好香”。
龙虎笑：你呀……（落座）甭管谁的威风，不吃白不吃！（大肆开动）
王步云缓缓落座，静观龙虎吃喝：虎哥这吃相，就透着英雄气！
龙虎咕哝着食物：肉麻了啊！
王步云：一点儿不麻！大实话！用不了多久，就虎哥这吃相，准成黔山城一景。
龙虎：胡扯！
王步云：不胡扯！我说真的。（凑近）虎哥，还记得当年咱俩讲的么——你早晚能成大事！
龙虎：记得。我的大事，就是把这一桌全吃干净！你再啰嗦，就连汤水都没份儿了。
黔山城垣豁口外侧·黎明·外
城垣在后，丘陵在前。
罗七爷红姑回望豁口。
罗七爷：过来了，是不是也没少啥？
红姑笑。
罗七爷：晓得为啥钻这洞子么？
红姑想了想，点头。
罗七爷惊讶：晓得？
红姑：乱猜，不晓得对不对。
罗七爷掩住她远去：讲讲看。
红姑：擦亮动身，走洞子出城，不是抢工夫，就是要避人。
罗七爷：好心思！还有么？
红姑：爹刚讲，钻不钻狗洞子，要看为啥。更像要避人。爹这么英雄，都要避的人，必定不善。搞不好，就是那个李长官……
回生堂正堂·晨·内
龙虎大嚼着靠坐，笑嘻嘻看王步云：接着讲！
王步云：这黔山城里，官家就那么回事儿，老财又都是没出息的陈腐家伙，看来看去，没个真能拿大事儿的。城外匪帮林立，多少年多少代也没个定数。盘龙垭算大杆子，可也没到呼风唤雨那一步。里看外看，就一个字，乱！
龙虎思磨，点头。
王步云：师兄跟盘龙垭攀了渊源，我晓得，你心思里藏着的是劫富济贫、打抱不平的打算，对不对？
龙虎沉吟一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王步云：为啥不跟师父讲明白？
龙虎咽下食物，看定王步云：啥还没干，有啥可讲的？
王步云想了想：也对……
丘陵间小道·晨·外
罗七爷忽然站定，红姑跟着站定：怎么了爹？
罗七爷定定看红姑：小丫头，太鬼了。老子想了大半夜，叫你叨叨叨几下全讲出来了！
红姑：真是啊！我乱猜的！
罗七爷：可见啊，咱爷女俩心意通着呢！赵先生是好人。那些李长官张长官，决不是善茬子。赵先生给咱办事，必回来交代。那不是正好落进人家口袋。
红姑点头。
罗七爷：早一步截住，告诉给他，也好想办法。
红姑：他必定有办法！
罗七爷：只是，我不晓得，他跟顺娃到底什么渊源。要是放不下，偏要回来撞这个茬子……（皱眉）
红姑：赵先生是那样的脾气，我能看出来。
罗七爷：就是啊！（缓步走起来）
红姑跟上：可爹你想，那些人要找的是赵先生，不是顺娃。赵先生寻不到，扣着顺娃，他们不是想管饭啊？
罗七爷：啥？
红姑：哎呀，就是，抓不到赵先生，他们不会总不放顺娃。反倒，抓了赵先生，再安个啥罪名，顺娃倒怕要吃边角儿……
罗七爷一凛，异样看红姑。
红姑：我都能想到，赵先生那么大学问，必定想得到。所以，爹不用担心他放不下顺娃。
罗七爷思磨着点头：这女子，要成精啊！
回生堂正堂·晨·内
士兵撤去残席，换上显然从外面采购的精美茶器汤水。
龙虎：照你意思，我还不得成了黔山城的土霸王？
王步云：别讲的那么难听吗。
龙虎：难听好听，不就是那么回事儿。
王步云：不好么？
龙虎摇头：师父从小就教咱走正道儿……你不管怎么说，穿了号衣，吃了军饷，就是出息！我……
王步云：其实，虎哥想从军，轻而易举！只不过……
龙虎摇头：我现在挂着通匪罪名，从军……
王步云：不不。那根本不算什么。军里不少人出身还不如你。可是，光靠一身功夫一条性命，拼打下去，实在太难了。我要不是碰巧，误打误撞帮长官驯服了一匹好马，现在还是大头兵一个。那么多人，成排数脑袋都数不过来，你拼死拼活，再大本事，没个撞上正着的机会，也是白搭。
龙虎：怎么听起来，你小子不是靠本事，是靠运气喽。
王步云：运气和本事，就是鸡和蛋。缺了哪个都不行。先拿本事拼拼，抓住运气，靠着运气再长本事，拿大本事再去碰大运气……
龙虎：行了行了，晕了！
王步云：一点儿不晕。想想当初，我讲的，五杆枪，变十杆，变二十、五十、一百、一千……
龙虎：现在才二十杆不到。
王步云：也不是五杆对不对？猜的不错的话，那老的五杆抢，早没用场了，没在你说的二十杆不到里吧……
龙虎虚点他：你小子，到底是人是鬼。
王步云凑近，嘘声：运气来时，该是人就做人，该是鬼就做鬼……
龙虎愕然。
王步云：白白放跑了运气，人也变成鬼！穷鬼！饿鬼！
龙虎骇然。
小山岗·晨·外
罗七爷红姑赶上来站定四顾。
罗七爷：认识回家的路了？
红姑：不认识。
罗七爷：鬼话！刚刚一路你都跑在前面。就到岗子底下才……
红姑：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罗七爷：别耍脾气。
红姑：就耍！（撒娇地挽住罗七爷）就要跟你一起去。
罗七爷：干啥？不放心爹还是不放心赵先生？
红姑：都不放心！娘讲过，男人家，再老道也没个准儿，一辈子都得有女人拉扯着才行。
罗七爷：啥时候她跟你讲过这？
红姑：那你别管。
罗七爷：这婆娘……
红姑摇晃他：爹……
罗七爷：不行！你得回去。你娘和巧妹，我就交给你了。你大概也不放心那个钱大勇吧。
红姑沉下脸，轻轻甩开罗七爷：我也不放心你。
罗七爷爱抚地抚摩她头发，轻叹：女子长大了……
红姑：爹，我真的……
罗七爷：啥？
红姑：我这模样，真会惹祸？
罗七爷怔住。
朱家朱子桢喜房·晨·内
新娘坐在镜前梳妆，像要扮回中式装束。
朱子桢赤身睡在喜床上，咕哝着翻身：罗……红姑……红……红……姑……
新娘狠狠瞪他，想摔手里的簪子，又凝住。
回忆镜头：
较早前，她娘家，精致而西化的闺房里，她穿西式服装摔摔打打。
衣着富贵的女人（背影）端坐在沙发上：娘知道，你不想嫁去偏远地方。可早就定下了啊！要你又有了人家，也是句话，不是没有吗。
新娘：没有也不嫁！
她娘：不嫁不嫁！咱不嫁了！那万贯家财，让给旁人就是！
新娘：什么万贯家财，我不稀罕！
她娘起身：好好好！不稀罕！我这就退婚！你收拾收拾。
新娘：收拾什么？
她娘：废话么这不是，当然是人家给的东西物件了。一件件整好，一并退了。索性一了百了！
新娘：啊？还要退啊？
她娘：那依着你怎样？
新娘：他送都送了，还能要回去啊？
她娘：婚都能退，还什么不能翻腾啊？
新娘怔住。
回忆镜头结束。
新娘慢慢放下金灿灿镶嵌宝石的簪子。
她娘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女人哪，有金银才有依靠。嫁了他家，给他老大风光了。把他的家财分出来，落在自家名下。到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世上哪来如意郎君，真金白银才硬气……
新娘绽出苦涩笑容，凛然瞥傻兮兮睡着的朱子桢，（OS）：姓朱的，本小姐且忍你一时，看你不老老实实分大把财产出来……
朱子桢翻身，咕哝：红姑……好人儿……
新娘攥起簪子，起身轻步欺近，拿簪子狠狠杵朱子桢。
朱子桢吃痛梦醒：谁？！
新娘抄了枕头掩住簪子，拿枕头边角摩挲朱子桢：吓着你了……
朱子桢铮然坐起：哎哟！（看清是她，醒醒神）没……没……（揉眼）做梦……（忽然想到什么）我没讲啥吧？
新娘丢开枕头离开：讲了。
朱子桢惊慌：讲啥了？
新娘：咕哝咕哝的，听不清。醒着都懒得理你，谁还去听你梦话！
朱子桢松口气。
呼啦，他的衣服飞来，蒙住他头。
朱子桢：嘿……（胡乱摸索）
黔山街巷·晨·外
王步云带队，铿锵走过，路人侧目。
警察局堪堪在望。
王步云志得意满，耳边回响跟龙虎的对话。
（OS）王步云：正所谓福兮祸兮，通匪不好听，可谁都晓得你是匪，都凭空多了几分怕。正好乘势而起！
（OS）龙虎：可我是……
（OS）王步云：是也好不是也罢，一步跨出来，就回不了头了。
（OS）龙虎：照你讲，我这贼还就当定了？！
（OS）王步云：不是贼。是士绅！上等人！
（OS）龙虎：讲的容易！上等人……
（OS）王步云：世间大事，看着都不易。可对能人来讲，都不难！
（OS）龙虎：能人？
警察局小黑牢·晨·内
强子充满希望看着小窗透进来的一缕阳光。
（OS）王步云：比如你。你不会以为，跟强子一样吧？
（OS）龙虎：强子怎么了？
（OS）王步云：强子没能耐，没胆色，可他愿意受穷受欺负，也能受穷受欺负。你行么？
（OS）龙虎：我……
警察局门前·晨·外
王步云一行到，王步云铿锵指挥列队，验枪，颇像示威。
值守警察惊恐，偷偷遣人往里通报。
（OS）王步云：信我，虎哥！等贺罢师父的大寿，咱就开干！有我在军里帮你，霸了黔山，决不是难事儿！
（OS）龙虎：你帮我？
（OS）王步云：然后你再帮我，我再帮你。
他整装，从容走向警察局大门，冲值守警察喀地行军礼。
丘陵·日·外
罗七爷独自健步赶路。
镜头疾掠到不远处的树丛，红姑疾来，施展身形，飘忽轻盈，轻轻掠过荆棘杂草，望见罗七爷远远的背影。
红姑忐忑的神情，蹑手蹑脚的动作。（OS）：就一个人这样去，怎么让人放心啊！
忽然，她似乎感觉到什么，急忙隐身，细心观察。
罗七爷正后方小道旁灌木丛里，四个身影匆匆追去，显然在望罗七爷。
红姑惊看他们。
视线里，一个人摸出手枪，领头的发现，急忙示意他收起。
红姑大惊，看罗七爷。（OS）：怕啥来啥！到底还是让人盯住了！（焦急四顾，不觉轻轻掀开衣襟，露出别在里面的一排排针）
警察局小黑牢·日·内
狱卒来到栅栏门外：丁强！
强子扑过来：在呢在呢！
狱卒：气色不错啊！
强子：大哥，有啥好消息么？
狱卒：好消息？（掩住痛惜神情）也算有吧。（后腰摸出一丛叶子茂密的树枝）你不是想吹树叶吗。反正也是呆着，吹个够吧！
强子高兴地接过来：太好了！谢谢啊！
狱卒：傻小子，还谢呢。
强子靠坐专心挑拣树叶：当然要谢。大哥好心，没拿我当犯人。
狱卒：平常犯人，谁管他。要上路的就多照应照应，也算积德了……
强子没在意：不管怎么，都谢谢大哥！（揪下一片树叶，认真捋规整）红姑要能听见就好了。
狱卒：红姑？
强子：啊，我师妹，也是……
狱卒似乎明白了，苦笑点头：我道是怎么了呢，痴傻了似的，原来心里装着女娃呢。
强子不好意思地吹树叶，是悠扬的《好花红》曲调。
狱卒痛惜地看他，摇头走开。
丘陵地带乱树林·日·外
树木杂乱，看不出路径。
跟踪罗七爷的四人迷离停下，四顾。
甲：哪儿去了？
乙：刚刚还看得见啊。
丙：别是咱迷路了吧。
丁：不至于，这才出来多远。我小时候就在这一带长大……
甲：那你看看，人呢？
（OS）罗七爷：这儿呢。
四人大惊，循声看去，无人。
（OS）罗七爷：几位是跟着罗七的吧？
甲低声：糟了！让老东西发现了！
（OS）罗七爷：要不跟那么近，老东西发现不了！
声音似乎从高处传来，四下回荡。
四人掏枪，惊恐四顾。
警察局小黑牢·日·内
强子吹着，忽然停住，皱眉：要上路的就多照应照应，也算积德了……上路？积德……
他忽然满脸惊恐，团了树叶，疾扑门前喊：大哥！警察大哥！
狱卒远远跑来：喊什么喊？！要死啊你！
强子认清狱卒：大哥，你刚讲，要上路的怎么怎么……
狱卒：你是真傻啊还是装的？
强子：我……我……
狱卒：真傻也好，装傻也罢，（凑近低声）其实，这人死人活，看明白了就那么回事儿。我看你，傻呵呵的，心里装着个女子，以为人人都对你好，高高兴兴上路，也不错。
强子：我……你是讲，我要……
狱卒：你先前想左了，老弟。龙虎出去了，你就出不去了。不然，当官的怎么交差啊？
强子：啊？虎哥他……他……
狱卒：他出去不出去，也未必由得他自己。你呀，下辈子活聪明点儿，晓得认人嘴脸……（轻叹，离开）
强子颓然溜倒，木讷叨咕：虎哥……不会……虎哥不会扔下我……不会！他讲过要救我的……他……他不会骗我……不会……他还让我照顾红姑……红姑……虎哥……虎……
忽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垂死般喘息。
狱卒返回：哎，看开点儿，可别……
强子忽然嘶喊：天哪！龙虎！龙虎……（暴怒而起，冲向栅栏门，拼命攥住摇晃）龙虎！你不是吧？！太狠了吧？！骗我！让我替你去死啊？！龙虎！师父……师父……
狱卒惊恐四顾：别疯了！闭嘴！
乱树林·日·外
啪啪啪啪，飞舞的树枝接连打落四个跟踪者手里的枪。
罗七爷倏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等等再拣。
四人够枪的手都僵住，直瞪瞪看罗七爷。
罗七爷轻轻摆动铁烟杆，带出低沉的风声：要不看你们是本地人，这几下子，就不照手上招呼了。
甲：量你也不敢！
罗七爷：口气这么大，不是官家就是山头上的吧？
乙：警察局的！你动一个试试！
甲狠狠瞪乙一眼。
罗七爷：还真是警察局的啊。那我老头儿就晓得为啥了。
丙试图拣枪。
罗七爷：别动！
丙：看你敢怎样。（弯腰伸手）
啪，不知哪儿飞来的石子，狠狠打中他手背，他疼得歪倒。
四人惊恐看动都没动一下的罗七爷。
罗七爷冷笑：讲了别动别动。
不远处树丛中，隐藏着红姑，手里还捏着几颗石子。
几人四顾：谁？
罗七爷：别找了，老头子我有天助。你们几个小子奈何不了我！
红姑无声偷笑。
罗七爷收了烟杆：走吧。你们几个把事办坏了，我老头子也办不成正事了。
红姑听着皱眉。
甲：走哪儿去？
罗七爷：乡里乡亲的，老头子跟你们回去交差啊。
红姑猛然现身：不行！
几人吓一跳，纷纷看过去。
红姑：不能跟他们走！
说话间，手里石子嗖嗖嗖飞出。
罗七爷：不要啊！（纵身而起）
罗七爷身形如苍鹰，凌空腾挪在几个跟踪者面前，铁烟杆挥舞。
几人吓得蹲的蹲趴的趴。
铁烟杆凌空拦截几枚石子，迸出火花。
罗七爷：好狠手啊丫头！
说话间，被格挡开的石子四下飞出，纷纷钉在树上，大多深没树身，有一枚竟然穿树而过。
罗七爷落地，稍稍踉跄一下。
红姑冲到近前，张嘴要喊“爹”。
罗七爷猛挥烟杆抵住她，爆喝：站住！
红姑怔住。
几个跟踪者缓过劲儿来，纷纷拣起枪，四下围住罗七爷和红姑。
罗七爷沉重叹息，看红姑：疯女子！
甲：光天化日，竟敢打警察，不想活了！（示意手下）捆了！
罗七爷：慢！
几人停住。
红姑自知鲁莽，焦急四顾。
罗七爷指红姑：小孩子不懂事。老汉跟你们回去，要杀要剐随便！
红姑想说话，罗七爷目光严厉制止。
乙：这可不由你！
罗七爷：那咱就拼一拼！（烟杆一横，一把把红姑揽在身后）除非有本事，一枪撂倒我老头子，不然……
甲：不然怎样？
罗七爷环视他们，眼里精光暴射：谁想脑袋开花？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何局长王步云在。
何局长瞪大眼睛看王步云：秘密处决？
王步云：小点儿声儿！
何局长：他……（压低声音）他不是你师弟么？
王步云：他是匪首。
何局长：可……
王步云：我这可是给你找折哪局长大人。要依我，当然要带人走。不然，你点个头？
何局长大摇其头：不行不行！
王步云：那还是的。
何局长焦躁抓挠。
乱树林（同7-29）·日·外
两个跟踪者枪指罗七爷，另两个在捆绑罗七爷。
罗七爷铁烟杆别在后腰，看圈外惴惴的红姑，轻轻摇头。
红姑拳头攥得死紧，骨节发出声响。
罗七爷对跟踪者：我老汉不讲虚的，你们可也得讲话算数。
甲瞟一眼红姑：这你放心，咱们也没想为难你。
罗七爷对红姑：丫头，闲事管不得！快回家去吧！
红姑眼睁睁看罗七爷被押走，愤懑流泪。
小黑牢·日·内
强子失魂落魄靠坐门边，狱卒（同7-1）小心翼翼吸着“开花烟”（注：劣质卷烟内卷的烟丝含有粗厚的梗或非烟草的易燃成块杂质，吸到时不能正常燃烧，或吸不着，或爆开成不规则形状，有时还会在爆开时发出噼啪的轻响，似微小爆炸，参见7-1），同情地看他：真是老实人。走就走了吧。这年头，老实活着，比死了遭罪！你不错了，真走了，还有个女娃磕头烧纸。年纪轻轻，算有福了……
强子木讷叨咕：只怕关节就出在她身上……
狱卒：可别这么想啊。反正也是死，为啥不哄自己高兴！（抽出一支烟）破烟，好歹也尝尝……
强子瞥一眼，不理。
狱卒：来吧。（异样地看他）兴许，抽一口，还多点儿福气呢。
强子摇头：我师父抽了一辈子烟，也没见有啥福气……
狱卒：那是没抽我这开花烟……来，试试，就当临走前交个朋友。
局长办公室·日·内
何局长：还是不行！
王步云：哎呀你……
何局长：既为交差，就该明正典刑啊！偷偷摸摸的……（摇头）
王步云皱眉。
何局长：这样吧要不，你想法避开，只一天，不，半天，躲开不仁不义的名声，我把事儿一办……
王步云：就不能……
何局长：不能！我成全你，你也得成全我吧！
王步云想了想，点头：有把握吗？
何局长：咋没有！本来告示都写好了。不是让你……（做撕扯动作）
王步云敬礼：卑职年轻气盛，得罪！
何局长摆手：一家人，不打不相识。噢对了，还有龙虎。
王步云点头：想到了。
何局长：有什么法儿能把他一并调开？
王步云思索片刻，点头：有！不过，真可就只有半天。
何局长：够了！头晌告诉我，日落前，准办成！
王步云：那就这么说。出不去三两天，头晌准告诉你！
小黑牢·日·内
强子凑在门边吸烟，呛的咳嗽。
狱卒伸进胳膊拍打他，手里滑落一个小物件，掉在强子身后：看来你还真没这福气。（吃力地抽回手）
强子丢下半截香烟，向里靠坐，呆望高窗。
狱卒：还好，没受什么罪，轻手利脚的，也好走路。
强子痛楚摇头。
狱卒起身：可惜一身功夫了。
强子缓缓回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高窗。
高窗特写：底缘一人多高，无攀沿着力点。窗口较小，中间四道铁栅栏。如果没有铁栅栏，能容一般身量的人进出。
狱卒：你说，要是有什么功夫，把人变小，（指窗户）不就……
强子：那还得会飞才行。
狱卒：未见得。外面也就里面这么高，摔不死摔不烂的。
强子绝望惨笑，摇头。
狱卒起身：天无绝人之路！
强子猛然怔住，回看，狱卒已走远，不回头：上上下下仔细找找，别丢下落下什么，不然，到了那边，缺了什么可找回不了。
强子皱眉，看他背影，忽然又看高窗，耳边回响狱卒的话：……要是有什么功夫，把人变小……外面也就里面这么高……上上下下仔细找找，别丢下落下什么……天无绝人之路……仔细找找……可惜一身功夫了……天无绝人之路……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扑向高窗，视线扫视上方，扫过房梁、墙壁，当作铺盖的破草垫。忽然，他眼前一亮。
特写镜头：杂乱的干草中，闪着一丝金属光芒。
局长办公室·日·内
李林青给罗七爷松绑，罗七爷凛然而立：有啥法度，尽管来吧。
李林青微笑：什么法度不法度的。七爷说笑了！
罗七爷：说笑？哼！
李林青：七爷豪侠，好助人危难。在下佩服！
罗七爷：佩服？（苦笑）我倒是佩服你！我老头子想什么，你就也能想到，肚里的虫一样。
李林青尴尬。
罗七爷：可惜啊，你差遣的那几个人太不济！不然……
李林青：我可真是为七爷好啊！
罗七爷疑惑地看他。
李林青凑近，低声：真真说句要紧话——赵剑的事，千万管不得！
山路·日·外
红姑奔跑，失魂落魄，泪水飞花（OS）：爹，别急，女儿救你出来！一定救你！
忽然，她脚下绊到枯藤，人凌空飞起。
空中，她辗转变位，灵巧地抓住就近小树，稍稍荡了一下，安全停住。
她抹一把眼泪，刚要起步，又凝住，耳边回响罗七爷的话：丫头，闲事管不得！快回家去吧！
她恍然，自语：回家……回家……（看路，转向疾去）
局长办公室·日·内
罗七爷大惊：共党？
李林青：这下明白了？七爷啊七爷，你老英雄一世，可是 糊涂一时啊！这共党的边儿，是敢沾的？
罗七爷：共党到底是啥啊？比土匪还……
李林青：比土匪祸害多了！土匪干什么？打家劫舍而已。共党是要共产共妻！连老婆都不分你的我的，成何体统？
罗七爷：啊？那还了得！
李林青：就是说吗！
罗七爷：可赵先生……斯斯文文的啊，能那样？不会弄错吧？
李林青：不瞒七爷，在他医馆里，我们已经翻出了共党的反书。
罗七爷：啥？
李林青：就是你不让拿走的东西里找到的。你说说……
罗七爷：这……这可是怎么讲呢这……
李林青：共党最善蛊惑人心。装得斯斯文文，好像大大好人。等你信他了，他就……
罗七爷皱眉：我还是不大敢信。
李林青苦笑：难怪。赵剑在黔山多年，素有好名声。
罗七爷：那顺娃子……
李林青：问着呢。我希望他不是同伙。那么小的孩子，我也想为他开脱。七爷放心，只要有一丝活扣儿，顺娃，必定没事！
罗家坳村路·日·外
罗家学武堂堪堪在望，正值劳作时分，村里冷清。
巧妹背一小捆树枝，从小岔路走来，撞见一丛衣着光鲜，挑着大小装红礼担的人，不禁驻足观望。
队伍中一个汉子看见她，喊：乡妹子！乡妹子！
巧妹：叫我？
汉子：就是你。问一下……
桂娘挤到前面：罗七爷府上在哪儿？
巧妹一惊：找他做啥？
桂娘指一行物品：这不明摆着吗？下聘啊！
巧妹惊讶地：下聘？！
第七集完
（图片来自于网络）
尊重原创，文末点个赞呗！
《作家荟》微信号stzx1234567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