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芹(辽宁省)
夏天的时候在大城市打工,照顾朝鲜族的两位老人,男老人是一位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立下了战功的老首长。和两位老人相处半年之久,我的到来为老人静寂的心灵打开一扇窗,不但在饮食起居方面服务周到,对老人呵护有加,更主要的是给他们送来了精神上的慰藉。有一天,老人在得知我写了不少文章,想用自己的退休金来赞助我出一本文集,在耄耋之年想做一件对社会有意义的事情。他把自己的想法和外孙女说了,得到了他外孙女的极力赞成,并提出让姥爷亲自为这本书写序。他又欣喜地告诉了他的大女儿,没想到她六十多岁的女儿听了这件事,快乐得如同天使一样在地上翩翩起舞。老人得到大女儿和外孙女的支持,更是欢欣鼓舞,眼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我对于老人说的话和做出的决定非常感激,但是过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并不是我不相信老人,说实在的,我不想背着人情债回故乡,因为与老人毕竟非亲非故,我们只是雇主与雇工之间的关系,无端地让老人破费我的心里不安。因为自己工作性质的缘故,整日漂泊不定,今天在这里劳作,明天就可能离开。一个人在异地他乡呆久了,常常想念家里的亲人和孩子,于是,我产生了回到故乡工作的念头。我把自己的想法和老首长说了,他感到很意外也很惊讶。“我还准备为你赞助出一本书呢,你怎么突然提出辞职呢?你应该理解一位老兵对于你写作的支持,出书之后你就有了自己的文集,这是你走上文学之路一次美好的开端,你一定要留下来,哪怕是到春节再辞职呢?我们就把这件事情搞定了。”老人诚挚的目光里闪动着泪花,我被老人父亲般善良的情怀所打动,为了不至于让老人失落,就随即答应下来坚持到过春节再回家,也好多照顾他们二老一段时间,这个决定与出书没有一点关系。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的二女儿风风火火地赶过来。这个女人是一个见缝插针,有便宜就占而且又做得冠冕堂皇的人。每天晚上都带着饭盒到父母家里蹭饭吃,不但要吃而且还捎带着拿走一份,还大言不惭地说家里从来不开伙,让我给他们多带出来一家人的伙食,这让本来工作就不轻松的我又增添了一份繁琐。可是遇到了这样难缠的雇主也没有办法,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也只好忍气吞声地照办。今天晚上他的二女儿提前一个小时回了家,看到桌子上摆满热气腾腾的饭菜,父亲坐在桌子前面还没有动筷子,母亲已经快吃完了,她便理直气壮地坐在椅子上吃了起来。这时候老人终于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在女儿吃得最高兴的时候,把给我赞助出书的想法和盘端出,还没等老父亲把话说完,就听到她女儿叽哩哇啦的一阵反驳,父女之间顿时发生了激烈地争执。他们是朝鲜族,遇到特殊情况为了避讳外人,都是用本民族语言进行交流。虽然听不懂,但是从他女儿蛮横的话语里可以清晰地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好像战争顷刻间爆发,吐沫星子如子弹在桌子上面飞射,接着两个人就是死一般的沉默。我立刻从屋子里走出来,打断了他们父女僵持的局面,诚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谢谢老首长对我写作的支持,老人想赞助我出一本文集,这是老人个人的意愿,我并没有想用老人的钱出书的意思,你尽管放心。”“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出书?你拒绝不就完事了吗?”他的女儿目光阴冷,咄咄逼人。“我目前还没有想过出书的事,这是老人单方面的想法,我并没有答应他。”老人怕我们争吵的太激烈了,用手使劲一拍桌子,吓得谁都不再言语了。可是,老人被女儿的一顿雷烟火炮气得低头不语。晚饭也没吃,脚也不洗,转身回了屋,一头扎到了床上不断地唉声叹气。老人心里不痛快,我只好暂时把锅碗瓢盆收拾完了。晚上大姨的药还没来得及吃,她女儿故意找茬没好气地说道:这话说的,现在才七点过几分钟,每天她都是让这个时间吃药的,我没理她,拿起药来服侍着老人吃了下去,转身离开了,我们没再说一句话。她一如患了洁癖症,把饭盒刷了一遍又一遍,把饭菜又重新放进锅里加热,弄得干干净净的灶台又变得一片狼藉,每次拿完东西扬长而去之前,都留下一句“小王,辛苦你了!”这次连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都没有,随着防盗门“啪”的一声响,一个狭隘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老首长苍老的脸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精气神。因为给我出书而无端遭受女儿的指责,让我深感内疚,他慈父一般的心肠令我感到无以为报,只能尽心竭力地把老人照顾好,劝解着老首长吃点饭再休息,被他摆手推掉了,看到老首长伤心的样子,令我一时间无语安慰。夜已经很深了,老人突然睁开昏花的眼睛迟疑地说道:“我饿了,小王,能给我盛点饭吃吗?”我知道老人确实饿了,可是饭菜都被她女儿收拾个精光,我只好实话实说,老人气愤地说道:“这是啥闺女,都不顾他爹吃没吃饭,就都端走了?”怕老人情绪激动,我急忙解劝道:“我给您再重新做点饭吃,您等着。”老人把手一摆说道:“大作家,你给我煮一碗冷面就行。”老人知道我经常写作,所以就尊称我为“大作家”,这个称呼还得到他老伴的热烈响应,弄得我很不好意思。我精心做了一碗朝鲜冷面端给老人,看着他心满意足地把饭吃完,而后沉沉地睡去,我一颗愧疚不安的心才渐渐轻松下来。既然和雇主之间发生了这样的矛盾,裂痕自然无法弥补,我的工作也接近尾声,不能在此久留了。于是第二天向老人的女儿提出辞职,随即便准备打点行囊回家。第二天早上,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院子里的海棠树,小草的叶子上也挂满了晶莹的雨滴,天空飘动的云彩让夏天失去了往日的燥热,我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急不可耐。想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像稍作停留就心怀不轨,有了借机掠夺别人钱财之嫌。老人的大女儿知道我要走,便早早来到家里和我辞别,说什么也要开车把我送到车站,被我婉言谢绝了。因为老人的两个女儿性格迥异,互相从不来往,怕碰到一起尴尬,大姐便匆匆地出了门。我收拾好了行囊和老两口辞行,老首长也不好再挽留我,但是,依然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满怀期待地对我说:“小王,你这样走了,出书的事你怎么安排的?得告诉我一声,不要让我等的太久。”听到这里,我的眼泪顿时溢满了眼眶,心里充满了纠结,不舍,无奈和感伤,只能极力地安慰这位对自己给予无限厚望,又愿意慷慨解囊来成就我文学之梦的老人。“老首长,出书的事我思忖好了就给您来信,您不要着急,好好保养身体,我会回来看望您的。”我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清晰地看到两行清泪从老首长干涩的眼睛里流出,我不敢再做停留,疾步从屋里走出来。蒙蒙细雨还在不停地下着,这场无声的雨把什么都浇透了。
作者简介
王桂芹,(雨荷,女)1967年生,辽宁省盘锦市人,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传记文学协会会员,盘锦市作家协会会员,编著传记文学《弃婴》一书。诗歌和散文作品曾发表在《猛犸象诗刊》《奉天诗刊》《长江诗歌》《辽宁个体私营经济》《盘锦日报》《辽河晚报》《几江诗刊》《红海滩》《中乡美》《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齐鲁文学》等各个省市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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