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杜甫,白居易,苏东坡,黄庭坚等唐宋文豪这样过酷夏 :“避暑有妙法,不在泉石间。心宁无一事
7月22日,是二十四节气中第十二个节气——大暑,这是一年中最炎热的一段时间,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盛夏季节。“六龙鹜不息,三伏起炎阳”,让我们在唐诗宋词中享受自然恬适的清凉吧。
大暑苦热如何?宋人孔平仲说,床铺滚烫得如火炉发出的烈焰,“炙床炉焰炽,熏野水波摇”;唐人王毂更是说,全世界都热得像置于大火炉之中,“日轮当午凝不去,万国如在洪炉中”。苦热里,陆游是如坐釜和甑等炊煮器中,“无因羽翮氛埃外,坐觉蒸炊釜甑中”;韩愈亦是如坐深甑里,“自从五月困暑湿,如坐深甑遭蒸炊”。
酷暑时节,既没有风扇又没有空调等制冷设备的古人,是如何度过苦热大暑的呢?
“唐代三大诗人”之一的李白在大暑时节,赤身裸体,不拘礼法,其《夏日山中》诗曰:“懒摇白羽扇,裸体青林中。脱巾挂石壁,露顶洒松风。”盛夏里,士大夫门往往白羽扇不离手。可是,如果到了人迹罕至、遮天蔽日的山林中,手中的扇子就是多余的了,懒得摇。于是,飘逸若仙的“诗仙”李太白脱去衣衫挂在树枝上,摘下帽子挂在石壁上,躺在柔柔青草之上,沐浴凉凉林风,与大自然零距离接触,旷达潇洒,悠然逍遥。
李白的挚友、“唐代三大诗人”之一的杜甫可没有李白那样的雅兴去青林里消暑,忧国忧民的“诗圣”杜子美只能临窗纳凉,其笔下的《夏夜叹》通过对酷暑的控诉,道出了对清凉的渴望、对国泰民安的企盼,诗云:“永日不可暮,炎蒸毒我肠。安得万里风,飘飖吹我裳。昊天出华月,茂林延疏光。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虚明见纤毫,羽虫亦飞扬。物情无巨细,自适固其常。念彼荷戈士,穷年守边疆。何由一洗濯,执热互相望。竟夕击刁斗,喧声连万方。青紫虽被体,不如早还乡。北城悲笳发,鹳鹤号且翔。况复烦促倦,激烈思时康。”
年龄小李白整整一个甲子、曾作七言古诗《李白墓》的“唐代三大诗人”之一的白居易,在消暑时比李白要斯文得多,仅仅是脱袜洗洗脚、解巾搔搔头而已。知足随缘的“诗王”白乐天的避暑法子很多,如其《何处堪避暑》一诗所云:“何处堪避暑,林间背日楼。何处好追凉,池上随风舟。日高饥始食,食竟饱还游。游罢睡一觉,觉来茶一瓯。眼明见青山,耳醒闻碧流。脱袜闲濯足,解巾快搔头。如此来几时,已过六七秋。从心至百骸,无一不自由。拙退是其分,荣耀非所求。虽被世间笑,终无身外忧。此语君莫怪,静思吾亦愁。如何三伏月,杨尹谪虔州。”
“祝融南来鞭火龙,火旗焰焰烧天红”。大暑时节,骄阳似火,暑热逼人。于是,树荫下、花丛中、凉亭旁、池水畔,便成了古人纳凉的首选。
南宋著名江湖诗派诗人戴复古在《大热五首·其四》中写道:“吾家老茅屋,破漏尚可住。门前五巨樟,枝叶龙蛇舞。半空隔天日,六月不知暑。西照坐东偏,南薰开北户。胡为舍是居,受此炮炙苦。”高大树木下纳凉是一个极好的法子,所谓林中“四时无夏气,三伏有秋风”,唐代诗人王维的《纳凉》云:“乔木万余株,清流贯其中。前临大川口,豁达来长风。涟漪涵白沙,素鲔如游空。偃卧盘石上,翻涛沃微躬。漱流复濯足,前对钓鱼翁。贪饵凡几许,徒思莲叶东。”乔木高大,自生清流。凉风微微,河水清清。水下白沙,清晰可见。水面荷花,香飘四野。鲟鱼戏莲,老翁垂钓。躺在盘石之上,任凭风吹浪打,诗人与大自然融为了一体。唐代两度出任宰相的陆希声曾作《阳羡杂咏十九首》,其《绿云亭》云:“六月清凉绿树荫,小亭高卧涤烦襟。羲皇向上何人到,永日时时弄素琴。”大暑时节,碧绿的树荫下清凉怡人。诗人在树荫旁的小亭子里舒舒服服地躺着纳凉,以此清除烦闷的心怀。南朝诗人徐勉在《晚夏》诗中这样写道:“夏景厌房栊,促席玩花丛。荷阴斜合翠,莲影对分红。此时避炎热,清樽独未空。”夏夜纳凉,不妨从闷热的卧室中走出来,在荷花湾畔席地而卧,美酒醇醇,荷花灼灼,如此消暑,十分惬意。唐代著名山水田园派诗人孟浩然《夏日南亭怀辛大》云:“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夕阳坠落西山,东边池角月明。披散头发乘凉,开窗闲卧清畅。风送荷花幽香,竹叶滴露清响。想鸣琴轻弹曲,没有知音欣赏。元代诗人刘因则选择河边垂钓来享受消暑乐趣,其《夏日饮山亭》:“借住郊园旧有缘,绿荫清昼静中便。空钩意钓鱼亦乐,高枕卧游山自前。”绿荫清昼,恬静安适,河边垂钓,枕石看山。如此高雅消暑,乐趣自在其中。
“万瓦鳞鳞若火龙,日车不动汗珠融”。山林中纳凉,赶不上一杯冰镇啤酒来得痛快。古人虽然没有冰镇啤酒可饮,却有冰水可喝。有一年,杜甫应诸贵公子之邀,前往丈八沟携妓纳凉,不但喝了冰水还美餐了一顿冰雪拌藕丝,“公子调冰水,佳人雪藕丝”,可谓一诗两世界,冰火两重天,清凉之余多了一份香艳。水榭畔纳凉,赶不上一支冰激凌来得痛快。南宋诗人杨万里对当时京城里热卖的冰激凌——“冰酪”情有独钟,曾赋诗曰:“似腻还成爽,才凝又欲飘。玉来盘底碎,雪到口边消。”北宋词人李重元笔下的《忆王孙·夏词》则别有情趣,词曰:“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花满院香。沈李浮瓜冰雪凉。竹方床。针线慵拈午梦长。”炎热的夏季,难得的雨后清爽。池塘里,水草被风吹得猎猎有声。雨后的荷花,散发出沁人的芬芳。女孩们坐在大竹床上,享用着投放在井里用冷水镇过的简直比冰雪还要凉的李子和甜瓜,谁还有心思去拿针线去做女红呢?美美地睡个午觉,该有多么的惬意。
“五岳翠干云彩灭,阳侯海底愁波竭”。暑热中,喝杯热茶也是消暑不错的选择,正所谓“以毒攻毒”。宋人传世的咏茶诗词很多,读着就能消暑。
堪称文豪中的一代“茶圣”的陆游在盛夏某日从午睡中醒来,习惯地沏上了一壶浓茶,一边品茶一边提笔作《睡起试茶》,诗云:“笛材细织含风漪,蝉翼新裁云碧帷。端溪砚璞所作枕,素屏画出月堕空江时。朱兰碧钇玉色井,自候银瓶试蒙顶。门前剥啄不嫌渠,但恨此味无人领。”陆游的老师、南宋礼部侍郎曾几品茶后,排汗消渴,顿觉畅快,其《谢人送壑源绝品云九重所赐也》云:“三伏汗如雨,终朝沾我裳。谁分金掌露,来作玉溪凉。别甑炙炊饭,小炉深炷香。曲生何等物,不与汝同乡。”
大文豪苏轼品茶后,两腋清风,凉生肺腑,其《行香子·茶词》云:“绮席才终,欢意犹浓。酒阑时,高兴无穷。共夸君赐,初拆臣封。看分香饼,黄金缕、密云龙。斗赢一水,功敌千钟,觉凉生,两腋清风。暂留红袖,少却纱笼。放笙歌散,庭馆静,略从容。”苏轼的学生、杰出的诗人和书法家黄庭坚常常“煮茗当酒倾”。有一年,黄庭坚在京任职期间收到家乡江西修水送来的“双井茶”后,遂将茶分赠给苏轼,并写下《双井茶送子瞻》一诗:“人问风日不到处,天上玉堂森宝书。想见东坡旧居士,挥毫百斛泻明珠。我家江南摘天腴,落硙霏霏雪不如。为君唤起黄州梦,独载扁舟向五湖。”
道家学派创始人老子李耳曾说过,“勉求诸人,不如求诸己”,消暑纳凉亦不例外。五花八门的纳凉法子总归是有“条件”的,唯一不需任何“条件”的便是心静自然凉。嵇康在《养生论》中所说:“夏季炎热,更宜调息静心,常如冰雪在心,炎热亦于吾心减少。”戴复古在《大热五首·其五》亦云:“我心有冰雪,不受暑气侵。”北宋有个被恩赐为进士并被敕封为大儒的文人温革,广泛搜集前人精粹语录,编成《琐碎录》一书,书中就提到了盛夏避暑的真谛:“避暑有妙法,不在泉石间。心宁无一事,便到清凉山。”
大暑过后是立秋。酷暑到了,“天阶夜色凉如水”的日子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