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明散文:【一块面包酸酸的】转自《雪绒花文学》
一块面包酸酸的
文/王德明
前几天,乘绿皮车去牡丹江。在车上买了一块面包,那种酸酸的味道,让我想起了童年。那时,我的家在农村,生活相当清苦,基本上是自给自足,甚至是自给但并不自足。村子里有一家供销社,卖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也卖一些糖果儿饼干之类。 那时,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给孩子们买一些糖果饼干等,既是装点门面,显示自家的日子过得很红火;也是一年到头了满足一下孩子们一年的企盼。因此,年便成了当时背景下农村孩子们的一个最为欢乐的时刻。 记得有一年,妈妈没有给我们买糖果儿饼干之类的东西,而是给我们买了几块儿面包。 那是一种现在叫做“全麦”的面包,黑黑的,有着一股子浓烈的酸味儿。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无法说清楚这股子浓烈的酸味儿是“全麦”面包自身所特有的味道,还是因为面包生产出来以后的运输时间过长保鲜条件有限而导致变质发出的味道。然而,在那天前往牡丹江的绿皮车上买到的那块面包便给出了答案,标签儿上“二次发酵”的字样,解开了我心中多年的迷惑。
面包买回来以后,妈妈并没有立即分发给我们,而是郑重地把面包收了起来。说是再留几天,过年用。
果然,过年的时候,妈妈就用我们捡拾的溜秋甜菜,即秋天的时候,在生产队已经收获过的甜菜地里落下的那些人民公社条件下社员们“大干快上”收获甜菜时被丢弃的碎甜菜,熬制出了许多糖稀。那时的农村,到处都在割资本主义尾巴,却总也割不干净。正像列宁同志所说的那样,残留下的资本主义,在我们中间腐烂发臭,毒害着我们。大队支书就颇受毒害,在执行政策时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每个家庭拥有一块儿自留地,也可以选择性地饲养一只小型的无产阶级家畜家禽。狗,虽是六畜之首,但从无阶级立场,谁给的实惠多就向谁摇尾巴,又怀揣流浪的梦想,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说不清阵营,因此也就不受限制,家家都可以养着一只看家望门,地主家庭也不例外,正应了那句话俗语,没有小人不养君子。猪羊之类则不然,养羊就不能养猪,也不能养鸡鹅鸭等家禽。我的家里,就只养了一只母山羊。 妈妈把冬天积攒起来的羊奶煮熟,把糖稀晾凉,把面包切成片儿,又加上一些秋天从山上采摘回来的托派儿做成的果酱,俨然就是一道地道的西餐了。我们洋气十足,按人分配,一人一份。又特意把邻居家的小朋友们也请来,一起分享这顿美食。现在想来,这不就像外国人那样举办的家庭Party嘛。简单的西餐,酸酸的面包,让我感受到生命的升华。大家一边享用西餐,一边聊着村里的家长里短,洋洋洒洒的生活企盼就在这秋冬气味的交汇中飞向未来。
一年的艰难困苦,也裹挟着羊奶的醇香、糖稀的甜美、果酱的芬芳以及面包的酸味,相互碰撞传递,合成分解升华为新的希望,种植在我的味蕾上。现在,一想起那酸酸的味道,就会让我想起童年。
今天,重温一下那酸酸的味道,更让我感谢生活,感谢改革开放这一伟大的“二次”革命。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必然。如果这“二次”革命不比“第一次”多做些什么,明天还有什么意义呢,这便是“二次发酵”的缘故吧。一块面包的记忆,酸酸的,既是一种味道,也是一个时代。风景与绿皮车,都在成为旧事。
作者简介:
王德明,1960年生,哈尔滨市人,沈阳工作。热爱文学,喜于创作,多有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先后在刊物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