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阿姨,我们要搬走了”
人大多喜好阴谋论,
总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
无亲无故住到一起的两家人,
自然要被列入“反常”范围。
文/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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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和丈母娘相比,我爹好可怜
说实话,住在董月家中,确实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理解她们的,会说二人投缘,住在一起相互照应情同母女,多少也算是美谈一桩。可世人大多喜好阴谋论,总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无亲无故住到一起的两家人,自然要被列入“反常”范围。
尤其是这两家人对比鲜明:
有房与没房、年老和年轻、独身和一家子。
而于翠巧的出身和背景,也决定了她势必遭人非议,被列入贪财范围中去。
这一点,令于翠巧伤心至极。
可现在还不能果断离她而去。
就快过年了,此时离开,无疑是在董月心头扎了一把刀。大过年的,所有不痛快都得往回憋。
走了差不多一小时,到“家”了。
于翠巧在那老旧的防盗门前深呼吸一口,用尽力气将脸上的阴霾驱散,又换了些笑容堆上去,才掏出钥匙开门,缓缓拧开门把。
“妈妈,你回来啦?快看,外婆给我买了新裙子,好看吗?”
最先奔过来的是一诺,她穿了身粉色公主裙,欢欢喜喜对妈妈转了个圈,面上隐隐有骄傲,似在等待母亲的赞美。
当妈的,自然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好好好!太漂亮了!你谢过外婆没有呀?”
小女孩答着“谢过了”,又立刻调转方向,往董月怀里一头扎去。老太太顺手揽住孩子,额头抵额头亲近了一番。
许安给于翠巧使眼色:看到没?老太太可喜欢咱们闺女了!
于翠巧却不搭理,只往一老一小对面坐下,半埋怨半认真道:“董阿姨,不必为这孩子破费。她长得快,随便有个穿的就可以了,实在用不着这么好的衣服。”
她伸手摸了摸那条裙子,看得见的设计和质感都告诉她,它价格不菲。
如此,似乎又欠了董月一个人情。
对买裙子这回事儿,董月却难得地强势起来。
“我买条裙子给我外孙女儿,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我跟你说,小女孩要富养的,得穿得漂漂亮亮的。你说是不是呀?小一诺。”
董月已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换了称呼。
她将一诺称作外孙女。
很显然,她已经将于翠巧视作女孩。只是含蓄大半辈子的她,无法堂而皇之地表达心中所想。
于翠巧却不敢顺着她的说法往下走,只尴尬地笑了笑,便扯开话题,开始讲年夜饭菜单。
年夜饭很丰盛,春节过得也很和顺。
董月在孤独多年后,终于迎来一个热热闹闹和和美美的春节。
往年除夕,家中冷冷清清,亲戚们偶尔会送些年货来,但也只略寒暄几句,便匆匆忙忙离去。不会有人留下来吃年夜饭,也不会有人邀请母子俩去吃年夜饭。
头几年,董月还会费尽心思做上一桌菜。
她认为,即使只有自己和儿子两个人,春节也得过得像模像样。新的一年,终究代表着希望和美好。再怎么艰难,她也不愿敷衍了事。
可年复一年过下来,董月的热情渐渐被消磨殆尽了。
她懒得再做上一大桌子菜,只挑着自己和儿子最喜欢的做上几样。母子俩沉默着吃完饭食,便在漫天烟火中沉默睡去,不看晚会,也不看烟花。
热闹都是别人的。
别人的热闹,反而更衬出自家孤寂,倒不如把眼睛和耳朵都关上,权当与自己无关。
所以,于翠巧这一家三口,给董月带来的,绝不仅仅是生活上的照料。他们的重大意义,只有当事人董月,才能清楚明白。
捱到初五,于翠巧迫不及待结束了休息。
一闲下来,她就会产生罪孽感。仿佛浪费大好光阴极不应当,仿佛休息这些天,就会错过大生意。
董月嗔怪:“过年就好好过年,钱是挣不完的,要是把身体累坏了,我看你怎么办!”
她的语气越来越随意,似乎真把于翠巧当作了亲生女儿。
可如此盛情,却令于翠巧惶恐不安,生怕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又编排出是非来。事实上,董月小区中,已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个老旧小区里,大多是住过二十多年的老邻居,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秘密可言。
见于翠巧一家三口进进出出,有些个多事的老邻居不禁主动询问。
“你和董大姐是什么关系?怎么从前都没见过你?你在小区门口开包子铺?是董大姐给你介绍的?你怎么会住在她家里?那个男人和那个小姑娘,是你的老公孩子?”
这些老阿姨一脸关切,乍看是关心,细细一瞧,眼里却全都是八卦精神在闪光。
她们并不关心董月的日子,她们真正想要满足的,只是自己的好奇心和窥探欲。
类似场景,其实于翠巧已在村里经历过无数回。
她扮演过被八卦的人,也扮演过八卦的人。
从前她并不觉得不妥,总是一五一十地讲清来龙去脉,还常常添油加醋,一边叙述,一边表达强烈的情绪。或恼怒、或愤慨,绝没有平铺直叙云淡风轻的时刻。
若遇上旁人静默不言,她还会和村里的长舌妇一道,在背后编排出许多东西来。
但如今,她只觉得这拨人讨厌,随意应付一两句,并不肯多说半个字。
可也正因为如此,搬走的心思越来越强烈。
元宵节过完,于翠巧终于摊牌。
“董阿姨,我想搬回去住了,不想再麻烦您。”
她低着头,目光触碰脚尖,面上隐隐有些愧疚。可愧疚点在哪里,她又不大说得上来。
董月却如晴天霹雳。
不过,她向来都不是喜怒形于色之人,哪怕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不见丝毫波澜。
“为什么呢?翠巧,有没有原因?”
她问得很和蔼,仿佛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
但于翠巧不肯道明真相,她的惶恐和伤心,都不愿再倾泻半分。她越来越觉得,表露情绪是一件可耻之事,似乎只有沈砚君和董月这种云淡风轻的女人,才配得上“优雅”二字。
所以,于翠巧只随意说了个谎。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觉得应该回我们自己家去。虽然只是一个租的房子,但好歹是我们自己的。老麻烦您,总不是个办法。”
她依旧低着头。
因为一抬头,就会泄露心事和秘密。
董月怔了半晌,没说话,只将眼神缓缓移往别处。
又过了半晌,她才缓缓应下:“好。”
短短一个字,依旧没有太多的情绪表达。只是起身走回房间时,脚步越来越缓慢,越来越吃力。
于翠巧心里不是滋味,但不敢耽搁太久,急急忙忙收拾了行李,便要拖着大袋小袋离开。
一诺在客厅里哭喊。
和董月相处这些天,小姑娘已经生出强烈感情,一时半会不愿离开。
于翠巧却懒得跟女儿讲道理,自顾自拉过女儿,全不顾她的哭闹挣扎。只打开门将小女孩推出去,又心急火燎拖着她下楼、上车,马不停蹄往出租屋而去。
跟在后头的许安,不住地摇头叹息。
-作者-
婉兮,90后写手,不偏激不毒舌,有温度有力量。微博 @婉兮的文字铺,个人公众号:婉兮清扬(ID:zmwx322),已出版《那些打不败你的,终将让你更强大》,《愿所有姑娘,都嫁给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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