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瓜】/ 张茂宣
三瓜
张茂宣
三瓜是大家族的老三,念书最多,识字最多,算盘打得精,大家族一共8个兄妹,就他的聪明才智赢得了父母的喜爱,兄弟姊妹去挑煤,去担砖,为他洗衣服。在条件相当艰苦的年岁里,他还能看看电影,约朋友逛逛街,山里农活也是有兴趣就干,没兴趣就不干。没谁管得住他,因为他总耍小聪明,是父母的心头肉,其他兄妹只得任由他折腾。
夏和秋转季的夜晚,夜黑得较慢,蝉也减弱了暑夏时的盛气凌人,叫得舒缓了些,天空鱼鳞云片少,每个忙农活收玉米的人,都忙着到河边的水沟里洗洗汗臭,为吵闹不休的小孩儿赶着蚊虫,喝下一碗中午熬的一大锅清汤寡水的绿豆稀饭,赶紧哄吚吚呀呀的小孩儿早点入睡好刮玉米,抢天色,第二日晾晒,万一撞上坏天气晒不干反倒长了霉发了芽,一年的收获就怕这样子打了水漂儿了。只有三瓜今天赶集专程买了一个红绳编制的手环,他在前一晚看电影的时候,电影上男女求爱是要送订情物的,他转了好一大天,才选中了这个手环。他偷偷约了同村的黄秀,他的意中人,想今晚把生米煮成熟饭。
三瓜时常约黄秀在树林里抓笋子虫,回家烧来吃;又约她下河摸鱼,抓螃蟹;夏天偶尔会在小河边遇到蛇,黄秀吓得直嚷嚷,往三瓜怀里钻,三瓜把蛇的七寸逮住,杀了蛇,又拔了蛇皮炖汤,问黄秀喝不喝,她娇羞地说自己怕,不喝。黄秀对三瓜的勇敢更是倾心倾意。平常两个人时常拉拉手,见到有人就松开,黄秀一直等着三瓜开口娶她,可三瓜经常约她到处游逛,没有提喜欢她的事。三瓜只是偶尔向黄秀提起夜黑有机会,他会约她,专程和她统一了暗号,如果三瓜给糖给黄秀的妹妹,意思是马上见面。如给糖给黄秀的弟弟,就是晚上约。可黄秀的弟弟一直没收到过三瓜的糖吃,黄秀知道村子小,三瓜家里人没有来屋提亲,说明三瓜没和家里长辈说,所以也没好意思问。
天快将黑,黄秀从河里打了一桶水,倒进熏得黢黑的铁锅里烧热,天天清洗日渐隆起的身子,揉搓腋下,痒痒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腿,白嫩修长,哦,心里臆想:为什么自己偶尔会有几天流血,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有一回专程悄悄问了奶奶,奶奶没怎么说得清楚,大概意思,这是每个女人每月都会有的,不是病,是女孩变女人的过程,要流几天才算正常女人。黄秀想得一头雾水,流血还是好事呀,反正奶奶说了不是害大病就很放心了。她又想三瓜会不会一样的流血,没问过。洗完澡后,她把脏衣服趁着月光提到河里石板上搓洗一遍,回屋看见弟弟正在跟妹妹炫耀有糖吃,妹妹争不过在哭鼻子了。黄秀的心呯呯呯跳个不停,怎么办?这颗糖给了弟弟,是她一直期盼的,但又是最怕的,她慌慌张张搓了又搓,心里盘想晚上出去该找什么理由才瞒得过父母,白天出门儿,父母都不管她,知道他们干不出啥事来。天边月亮被黑云抡得亮一轮儿再黑一轮儿,压得人心口吐不出顺畅的气儿来,衣服水淋淋的,没有拧干,慢吞吞搭在屋檐的竹杆上。黄秀回到自己房间梳了梳头发,又抓乱,绑好了,又松开,挑了件平常舍不得穿的衣服,试了试,又换下。她想破头也想不出好法子,怎么编谎,父母才信。她最后慌慌忙忙乱了分寸,自己什么也不说,匆乱跑出了自己的房间,穿过堂屋,爷爷问她上哪儿,她支支吾吾说出去凉快凉快,屋头太闷热。
三瓜早想出了好点子,如果父母发现并问起来,就告诉父母有位同学从城里回来了,他要上同学家拉拉关系,套套近乎,万一也被带进城找到发财路了呢?说不定谋个生意什么的,多好的主意,父母定是不会怀疑的。他暗自偷笑了一回,自己太聪明了。
三瓜去到后山的竹林,吹着鸟叫声的口哨,蚊虫爬上他的脸颊,叮得他直呲嘴乱骂。这会儿黄秀急急忙忙赶过来,不小心摔进了冬藏红薯的地窖。三瓜听到响动,朝有声音的地方握着一根又一根竹子挪步过去,听到黄秀叫“三瓜,三瓜,救我,我掉薯窖了”。三瓜拿出火柴,擦亮,看见了黄秀失足掉的窖坑,火熄了;他又擦亮一根,洞口微斜,朝着有光亮的方向挖的,火又熄了;他又擦亮一根,问黄秀摔到哪儿没有?洞径口刚好一个人进出那么大,黄秀蹲在窖里吓哭了。小声啜泣,又埋怨三瓜,让自己掉进这个黑魆魆的洞里,三瓜的火柴又熄了。他着急忙慌劝慰着黄秀,脚朝下,头朝上,胸贴洞壁,像只四脚蛇摸缩进洞里,脚尖没踮着洞底,倒是把黄秀踩中了,一个趔趄两个摔到了一起。黄秀头朝地摔进洞没摔伤身子,三瓜进洞让黄秀头磕到了沿壁的石头上。黄秀“哎呦”一声惨叫,用手去摸头,疼痛的地方有点潮湿的感觉,三瓜慌忙抓起火柴擦燃了两根,黄秀摸头的手往火边凑过来,有血,黄秀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三瓜慌忙叫她把头低下让他看看,火熄了。三瓜又点燃了两根火柴,黄秀呆笨地把头往三瓜眼前凑,三瓜看头顶毛发有血,火又熄了。三瓜再去摸火柴,没有了。
三瓜也慌了,小心劝说,黄秀听说没火柴,猛地抱住三瓜的脖子,两个人干柴烈火,燃烧了起来,黄秀忘了头上的痛,被另一种痛替代了。两个人黑灯瞎火像火柴一样,激情火速燃烧殆尽,被洞外的呼喊声打乱初次的破茧。三瓜意犹未尽,捂住唤疼黄秀的嘴巴,悄声说别让洞外的人发现了,等人走了再续。黄秀此刻头疼加重,哭出了声,嗔怪三瓜欺负她,担心找来的人,是父母,或者村民传到父母耳中。越想越号淘大哭,找来的人正是三瓜的哥哥姐姐,打着微弱的手电,足以射死黑暗的恐惧。
第二天,两个人昨晚上发生的事,满村子里人闹炸开了锅。三瓜家人说三瓜勇敢救黄秀,黄秀这边说三瓜和她闹着玩儿,不小心掉进了窖里。村子里人根据两家人的口述,传出了很多版本,有说他俩约会偷情,平日里白天就你侬我侬的,男没男像女没女像;有说他两家家教不好,两个人跑去窖里那么脏的地方私会;有说他俩估计长期在窖里干勾当;有说这下估计两家人要办喜酒,把这事圆了。这些杂言蜚语传到两家父辈耳朵里,尤其是三瓜的父母,本来家里儿子多,正请媒人说媳妇儿,听到这些媳妇儿更不好说了。恰巧当天媒人来村里搜集三瓜家哥儿几个的信息,说山坡上有位父母去逝早,和兄长一起长大的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看和谁有眼缘,就说哪个,论年龄,三瓜的二哥大七岁,比较合适,三瓜比姑娘小四岁,不是很合适。
姑娘在屋头吃不饱,成天在饥饿中长大,听媒人说三瓜家是大户人家,不仅有吃有喝,家里房子还修得好,不是土墙,是板壁房,房粱木头结实还粗。媒人没管村里人说三道四,看姑娘也可怜需要依靠,没等三瓜屋头处理好和黄秀的事,很快将她带来三瓜家相亲了。
媒人带姑娘来相亲,三瓜的父母给她俩煮了两大碗面,还一人煎了个鸡蛋,姑娘吃完连同面汤喝了个干净,说还想吃。媒人赶紧问姑娘相中他们屋里哪个没有?意思是没相中,就不要再提想吃面的事情。这媒人办事倒是实诚,姑娘哪顾得上看人,先填饱肚子再说。三瓜进来端面给黄秀,说这面是父母舍不得吃留下来给他们订媒用的。姑娘是准备吃完就走的,哪里知道事情没有家人想象的顺遂。
媒人追着姑娘出了三瓜家院子,赶紧前来讨好又说不尽的好话,说三瓜哥哥,挑煤要挑一两百斤,什么活都能干,还说姑娘要是不答应,可是打起灯笼火把也难得找到哦。姑娘也爽快,说不是不愿意,但她相中的是三瓜,而不是木讷的老二。媒人先是一愣,赶紧提高了嗓门儿又抚慰了一下姑娘,说三瓜比起她年龄小了几岁,姑娘要是不介意,媒人拍胸击掌的说自己说了三十年媒,没有漏网的鱼。媒人先支姑娘回家,一路小跑进三瓜家,她心里暗暗不得劲儿,以前的男男女女都没有三瓜这门骚,自己搞对象,还敢带到地窖去,三瓜不是打东指东,打西指西的一般主。媒人凭着这几十年的经验,先搞定三瓜娘老子,三瓜是人是鬼,娘老子生他养他,婚姻大事还由他不成。就这样,三瓜父母见媒人笑嘻嘻的,这门快返回来,肯定是姑娘同意了。媒人卖关子的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三瓜跳出来,平常都不受礼节束缚的他,还在为刚刚姑娘吃太多面有些恼怒,直接说,两个一起说。媒人虽看不惯三瓜的德行,想到姑娘竟然相中的他,轻声细语的说“姑娘就相中你了”。三瓜以为媒人故意逗他的,“哼哼,她,我都可以喊她嫂嫂了,还相中我”。三瓜父亲严肃地吼了一声“姑娘家相中你,就你了,你要娶其她婆娘,哪条腿进,就砍哪一条”。三瓜一时乱了,甩头跑了出去。三瓜母亲说“要不,早点看日子办了,免得夜长梦多,但如果三瓜先结了,老二就讨不到老婆了,以后,唉,屋头多个单士汉儿”。
媒人也不好多插嘴,口头承诺老二的婚姻大事,她再出去寻。三瓜的婚姻大事就这样决定了,不许再随便变了。媒人一句承诺,寻了4年,老二才相到一个手有缺陷的女人。
4年后,老二结了,三瓜跟着也结了。村里人不敢娶黄秀未婚先生了娃。
作者简介;张茂宣,四川达州人。家庭主妇,自由职业者。利用闲暇之余,书写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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