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马昌凡:永远的老知青

永远的老知青

文|马昌凡
在清流河体育公园锻炼,时常会碰见一个个头不高的古稀老人,在做清洁工。因我与他同为年迈翁夫,所以,彼此间总有一种心灵上希盼交流的期待。幸好他每观我打拳时,眼神中所呈现的羡慕与专注之情,总是令我既享受又温暖。一次,趁我坐下身歇息时,他主动走近前来,似乎有要攀谈的意思。
  
第一次交谈,知他家原住乌衣农村;二次交谈,知他祖上非为农户——祖父与父亲皆为乌衣一方名医;三次交谈,知他姓张,年已七十又四,刚好长我四岁,是62届乌衣中学毕业。他原本可以继续求学读高中,时因父亲被莫名其妙打成了“阶级敌人”——理由很简单:作为一方名医的祖父,在民国时曾加入过国民党旗下的什么“救国会”,并去过南京总部开过两次会。就因为这个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所谓历史“罪过”。1956年祖父辞世。作为儿子的张医师根本不知父亲过往政治底细,当然就未曾于档案材料中交代……公元1962年,张医师便顺理成章地被开除公职——头上并赏戴一顶坏分子的帽子,接受被管制下放农村劳动改造。从此,张家满门于乡下苦难度日,一晃岁月无情,熬到张医师作古,一儿两女业已成家另立门户。身为张门唯一男儿的张氏知青,至1978年已是四个女儿的父亲,时届夕阳晚景矣。
  
张氏知青到2000年,才携共患难老妻由乌衣乡下迁入滁州市,在小女儿家的一处违建屋作栖居。此时只是一个悲惨知青故事的开始——听他继续讲述:从此原落户地已再无老俩口的土地户籍,新的入住地更无他们原该享有的一切老龄待遇。
  
我问他“为何不找政府部门落实政策呢?你的身份与一般农民不同,你应该享受老知青待遇……”
  
他听后,先惊讶后纳闷,遂反问“我是62年随落难父亲全家被赶到乡下的,这是否也算得真正意义上的知青?”
  
我当即告诉他说,他不仅算知青而且还算蒙冤的知青。
  
他补充说,1978年在全国知青大返城的浪潮中,他曾有过一次到父亲原工作单位——乌衣公社中医院,希望院方能给他一个知青回城待遇,容一个待业岗位给他。结果,院方以“你不属于真正意义的知青……”自然他就不该享有知青待遇。经过这次院方的宣判。从此张知青也就认命了!这个认命的知青老人,自从遇上我这个老三届爱管闲事的知青后,也曾按我说的“要办更要快办!”的说法,去过一趟市政府的信访部门。
  
但此后的岁月间,我依然无中断地到清流河体育公园练拳,奇怪的是,却从未再见到清洁工老张知青。是他后续生活保障上有了着落了呢?已经无须干这一天十个钟点的清扫活。或是他的身体上出现了什么状态?也许是其他方面的原因?总之,对于这位年过古稀,身材矮瘦,说话时慢声细语——看得出他早已让这几十年人生的磨难,而彻底消耗殆 尽他“曾经乌衣中学”名校学子的才情与风貌。屡次从他的谈话中可以猜度到,他大半辈子的人生“待遇”该会是怎样的一种生存境况。
  
更让我十分不可思议的是,一个曾经的五、六十年代的中学生,何以自甘“无知与沦落”到,他对时下的社会和世界,竟陌生得尽可能的一无所知,抑或是一无所感和一无所求!
  
我将永生忘不了——一个七十四岁做清洁工的永远老知青。更应该用灵魂牢牢记住,才是最中道的人文情怀。
  
老张知青,一个彻头彻尾的插队落户了近60年的永远老知青,他属于曾经的千千万万个知青中的一个另类。这不仅是老张知青的悲哀,同时,更是我们社会和历史的悲哀!

图片:网络

编辑:董祖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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