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钦臬传 · 大兴风云 5
第十七章 争吵
凉世一摆了摆手:“将陆休押入狱中,即日起张华由代管钦臬司,负责核查钦臬司内宗虞明党羽。”
众皆哗然,何夕年上前道:“大人,陆休与宗虞明勾结尚无证据,此时押入狱中于理不合。”
凉世一看看他,忽然道:“张华由,你来定夺。”
张华由赔笑道:“大人,何特使所言有理,不如先将陆休关于寝舍反省,若他自己想通了愿意交代,可从轻处罚;若他始终不认,待下官核查清楚,找到他与宗虞明勾结的罪证,再重重罚他也不迟。”
凉世一点了点头,看着陆休叹了口气:“你可还有话说?”
陆休沉默地摇摇头,任由别人将他押回自己的房间上锁,再没说过一句话,直至今日。
听完高不厌的讲述,我奇怪地问道:“皇上为什么让刑仵司查疫病源头,而不是钦臬司?”
众人被我问得一愣,似乎都没想到我会问这个,最后还是高不厌道:“圣意难测,让刑仵司查,或是让钦臬司查,又有何不同?”
我沉默地将碗中最后一口饭咽下,没想到会有一天吃金大娘的手艺也味同嚼蜡。
泰叔对我道:“你入司后一直是小休带你,感情自然深厚,可你也听到了,这次小休确实有些无理取闹——当然,我们所有人都不认为他是宗虞明的帮凶。”
高不厌点点头:“对,他一定是受了宗虞明哄骗,一时糊涂才会这样。”
我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站了起来:“我必须见陆休一面。”
“怎么见?办完这件事后,凉大人又离开了,现在钦臬司是张华由主事,他将陆休看得很严,自那日起,再没有人见过陆休,也没有人听到过陆休开口。”高不厌道。
张华由,难怪以前会有流言说你早想将陆休取而代之,如今看你所作所为,还真是没有冤枉你!
我咬牙切齿地想着,转身往膳厅外面走去,身后众人忙问道:“你去哪?”
“找张华由。”
高不厌一个箭步过来拉住我,泰叔慢了几步跟在后面,金大娘和莺歌也跟着过来,四人将我团团围住。
“你别冲动,这件事也不是张华由的错,甚至可以说,多亏他才令陆休并不至于被扔进牢房。”
我有些无奈地推开他们:“我又不是要去打架,陆休突然这样异常,肯定有原因,我去找张华由应允我见陆休一面,问问清楚。他若是不同意,我就一直找他。”
众人这才半信半疑地放开手,我再不耽搁,飞身向公政堂跑去。
张华由还在公政堂,似乎非常疲惫,正靠着椅背揉按太阳穴。我大步进去,他一见是我,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但我能看出,他的假笑下面还掩着几分无奈。
“陈老弟,问清了?我没有骗你吧?”
我尽力不让自己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道:“我要见陆休。”
“不行。”
“为什么?”
“他是嫌犯,不能与任何人私自接触。”
我的火气慢慢地冒了出来:“什么嫌犯?你有证据吗?”
“如今宗虞明是朝廷第一要犯,陆休在这个节骨眼替他说话,根本洗不清。”
“就这些?”
张华由看了我一眼,道:“就这些。现在与陆休接触的人,也可能被视为宗虞明同党,陈老弟,你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何必给自己泼脏水?”
我几步走到他面前,咬着牙道:“你明知陆休不可能与宗虞明勾结!”
张华由眼神一动:“那是你以为。”
“你这是何意?”
“我来钦臬司已有八年,知道许多你不知道的事,软禁陆休,当然是因为凉大人的命令,但除此以外,陆休本来也应该被关起来。”
“胡说!”我气得一把揪住张华由的衣领,“你这样落井下石,不过是因为你觊觎他的位置已久!”
张华由挣开我的手,整了整衣襟,哂笑道:“是吗?陆休做过的事,你根本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他被最亲近的人恨之入骨你知道?他带着所有特使去送死你知道?他差点毁了整个钦臬司你知道?”
“对,我知道!”我怒吼。
张华由怔了怔,重新靠回椅背,不紧不慢地道:“陆休收买人心果然有一套,可惜我不是你们这样的愣头青。只要我在一日,就绝不会允许他再有半分伤害钦臬司的机会!”
我不理他说什么,声音越来越大:“陆休接连被两个徒弟背叛,一个是因为长久行于黑暗而忘记了光明,一个是因为不愿为了公道而付出代价!他有什么错?你不满他将特使当作弃子,可你却从不去想他为何要这样做!如果有足够的理由,如果能实现清明世道,我情愿被他带着去送死!”我喘了口气,尽量平静下来,“而你,却出于私欲一心想定他的罪,不愿查明他背后的原因,甚至不敢让我去问问他!”
把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真是痛快,我长长地呼了口气。
说实话,张华由说的事,我也只是听赵白童零星提了几句,但我就是愿意相信,陆休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一定是最恰当的选择。
张华由一直看着我,半晌才开口:“好,明日我要审问陆休,你随我一同去,亲眼看看你心目中的英雄,到底是不是你想得那样。”
第十八章 一团乱麻
我见目的达到,便不再同他多说,转身出了公政堂,这时才猛然想起,我居然把安顿莺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糟糕,又要挨骂了。我拔腿就跑,等回到膳厅,那里早已空无一人,我又匆忙往泰叔的寝舍赶去,好在泰叔正坐在自己的屋檐底下乘凉。
我三步并作两步跳过去,拱手道:“泰叔,我那位族姐现在何处?”
泰叔瞟了我一眼,道:“亏你还能记得起自己领着一个人,莺歌我已经安顿好了,还住在之前的那个房间。”
“多谢泰叔!”我咧嘴笑了一下,转身要走。
“等等!”泰叔喊住我,转身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又折身出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正是我在吴陵时发给陆休的最后两封信。
“这封信回来的时候,小休已经被关了起来,鸽子便将信送到了我手里。”
难怪后来再也听不到陆休半点音讯,我看着手中的信,轻轻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查到眉姨死亡真相,说不定还能据此抽丝剥茧,找出那个时隐时现一直盘踞在幕后的主谋,可陆休偏偏出了事。唉,那本册子关系重大,除了陆休,我再想不出第二个可以商议的人。
我正要抬头对泰叔说话,他率先打断我:“放心,我没看过,钦臬司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
“多谢泰叔!”我再次抱拳,郑重说道。
泰叔摆了摆手,看着我道:“小由同意你去看小休了吗?”
“嗯,不过要跟着他一起去。”
“也好。”泰叔缓缓坐下,又道,“等你见到陆休,无论如何不要激动,尤其在这种时候,明白吗?”
我怔了一下,泰叔似乎话里有话。
“凉大人威望素著,小休公正仁和,咱们钦臬司,本是最太平的地方,可谁能想道,会出这些事。”泰叔眼神放空,不知想到了什么,“疫病可怕,但这种人人自危的氛围,才更可怕啊。”
“人人自危?”我有些不解,“这是为何?”
“小觜,你这次回来,没觉得司中大有不同?”
“是有点不一样,”我想了想,道,“我以为只是因大部分笔官、狱官不在,司中人少所致,后来见到您和金大娘,还有高不厌,又觉得没什么变化。”
“傻小子,那是因为我们几人与你相熟,才同你如以往一般说笑;而你因这段时间不在司中,未受影响,所以一见到我们,也能同从前一样放松。”
“这——”听泰叔这样一说,我也回过味来,司中确实氛围古怪,而且不只是因为人少所致。
“都怪那张华由!将整个钦臬司的风气都带坏了!”我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出。
“不要这样说小由。”泰叔摇摇头,“你还年轻,很多人很多事看不明白。有时,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可有时又是要反过来的。”
我被绕得有些糊涂:“泰叔,您老又打哑谜。”
泰叔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多谈:“罢了,不说这些了,但你千万要记得,这段时间必须谨言慎行。”说罢,他眼睛看向夜空,长叹道,“哎,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还要过多久。”
我想也不想道:“总会过去的,等他们查清陆休干干净净,钦臬司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泰叔看看我,什么也没有说。
从泰叔那里出来,我又去找莺歌赔罪,她竟然没有骂我,反而道:“没事,这段时间你只管去忙你的事,我能照顾好自己。”
“多谢莺歌姐。”
“今天他们在膳厅提到的陆休,就是上次我们在门口碰到的那位特使?”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太奇怪了,我听你说过,他是钦臬司最厉害的特使,依你的形容,他根本不会这样冲动,就算有问题,应该也会私下同你们的执令大人说。”
“是啊,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好在明日就能见到他了,到时当面问个清楚。”我揉了揉脸,“不过,眉姨的事可能要耽搁一下,如今钦臬司是别人掌事,不能让他知道我私自接案。”
“嗯,没关系。”莺歌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方才回来时正好碰到隔壁的那位周特使,他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太奇怪了,连我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出钦臬司不对劲,你自己可要多加小心啊。”
“好,多谢莺歌姐。”我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这一晚,我几乎没有睡着,刀川水,杀手,册子,吴瀚海,凉世一,张华由,陆休,轮番在我脑中出现,绕成一团乱麻。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张华由,却发现他起得更早,已经到了公政堂开始处理公务。
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样子,我心中有些痛快,哼,天天盘算占陆休的位子,现在知道这个位子不好坐了吧。
“我们什么时候去陆休那里?”我边往里走边问道。
张华由放下手中的文书,道:“这个先不急。昨日繁忙,没顾得上问,跟着你的那个姑娘是何人?”
“是我远房族姐,如今大京疫情凶猛,我不放心她住在外面。怎么,张大人觉得不妥?”我语气带刺。
“按司规,外人当然不能住于司内,但现今情况特殊,就不与你计较了。”张华由顿了顿,又道,“那么,你押入牢里的那两个又是何人?”
第十九章 满腔怨气
“他们——”我微微一滞,硬着头皮道,“他们是我追查的嫌犯,因有罪行尚未核实清楚,便暂时关于司内。”
张华由眯起眼睛:“据我所知,目前你手头根本没有案子。”
“陆休暗中交代我去办的,你当然不知。”
“是什么案子?”
“我只能同陆休汇报,不能告诉你。”
张华由身子靠向椅背:“凉大人离开前,言明由我暂管钦臬司一切事宜,代行执令之职,你应当向我汇报。”
“不行。”
“你若执意不肯说明,我只能依律放人,同时追究你私扣无辜百姓的罪责。”
我生气地看着他,却又挑不出他半点毛病,只能道:“你先带我去见陆休,见完再说。”
张华由看了我很久,道:“陈老弟,我知道陆休于你有授教之恩,但你也应有自己的考量,莫要稀里糊涂跟着他走上不归路。”
说完,他也不用我回话,重新低下头看起了公文,无论我如何催促,他都纹丝不动,直到我口干舌燥,没了脾气。
就这么一直捱到申时中,眼看该用晚膳了,张华由终于抬起头来,捶了捶酸痛的肩背,吐出两个字:“走吧。”
蔫在一旁的我一下子跳了起来,跟着他往陆休寝舍走去。
陆休的房间还是老样子,整齐而寡淡,没有半点多余之物,坐在桌边的陆休,除了瘦了一圈外,也同之前并无不同。我松了口气,心中觉得只需要劝他说清缘由就好。
然而,我想错了。
见我们进来,陆休没有半点波动,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平静地望着张华由。
张华由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开口道:“这几日睡得可还踏实?”
陆休不语。
“我知道你不喜欢兜圈子,那我就有话直说了——你为何要替宗虞明开脱?”
回答他的还是一片沉默。
“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别再错下去了。”
“……”
“你我相识多年,我真不想眼睁睁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向深渊,说出来吧,不管你找什么理由,我都会想办法将你的罪责降到最低。”
“……”
“利诱?胁迫?欺骗?你总要找个理由吧!”面对陆休的沉默,张华由脸上满是无奈之色,又似乎早已料到了这样的局面。
我忍不住开口,暗示道:“陆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吧,早点洗清罪名出来,外面好多事在等着你啊!”
可无论是张华由的费尽口舌,还是我的意有所指,陆休都毫无反应,简直像个木头一般。
“我这样说你不爱听是吗?好,那我换种说法。”张华由眼神一变,“翟大人查找疫病源头时,你为何提前叮嘱陶堂主作伪证?查出宗虞明曾与第一个发病之人有过密谋时,你为何擅入刑仵司拿走证人口供?在宗虞明府中找到他放出疫病的相应罪证时,你为何试图偷走毁掉?宗虞明关入死牢后,你为何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将他放走?”
这一句接一句的质问,对陆休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对我却不亚于晴天霹雳,我不可置信地望向张华由。
原来高不厌言语之间还是替陆休遮掩了许多,陆休不仅仅是毫无缘由地认为宗虞明无罪,更是在刑仵司查案期间,干了太多庇护宗虞明的事!
如果陆休真的做了张华由口中的一切,恐怕没有人会不相信他是宗虞明的帮凶。
可是这不可能啊!
“一定是有原因的,到底因为什么?”我冲到陆休面前,急道,“刚才他说的这些,你做过吗?这些指控足够将你认定为宗虞明的帮凶,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你快说话啊!”
陆休微微低着头,既不看我,也不看张华由。
“你还是不肯开口,因为你无话可说吗?是啊,你做的这些事,每一件都证据确凿,你又能说什么呢?”张华由语气有些冷,“大家不愿相信你会是宗虞明的帮凶,这很正常,毕竟你在钦臬司这么多年来,大部分时间都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哪怕身为半个钦臬司执令,也从不结党营私,以权谋利。”
我根本无暇理会张华由说什么,而是一直死死盯着陆休,想从他脸上看出答案。
“故此我尽力维护你的颜面,没有将你做的这些事通传出去,可宗虞明已被抓,下一个要查的就是你,我还能瞒多久?”张华由脸色铁青。
陆休毫无动静,我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变成石像了。
也许是看陆休久久没有反应,张华由的情绪也渐渐激动起来:“别人都说你智勇双全,仁义无双,只有我知道,其实你才是最薄凉之人,为了你自以为是的道理,不惜让整个钦臬司陪葬!”
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很想捂住耳朵不听。
“七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张华由站了起来,负手走来走去,“可无论你犯下什么样的弥天大错,你永远都不会说一句话!永远不会向任何人解释!哪怕是差点被你害死的人!”
第二十章 有蹊跷
七年前,说得应该就是赵白童口中的那件事——陆休曾让特使去送死。张华由如此激动,当年被陆休当成弃子的特使中一定有他。
“是,后来我们知道,你是为了对抗当时钦臬司最大的敌人,不得已而为之,可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差点让我们所有人到死都是个糊涂鬼?”
为了对抗强敌?我恍然大悟,难怪赵白童在刺杀陆休的最后一刻选择了放弃,我能想象他当时的纠结,既因陆休利用他们作为棋子而愤怒不已,又因陆休乃是为了更远的目标而无法下手。
不能杀掉他报仇,又不敢继续听命于他,除了离开钦臬司,还能怎么办。
“就算你有天大的理由,你也不想想,以你现在的地位与威望,外人几乎将你视为钦臬司的象征,你与宗虞明沆瀣一气,连带整个钦臬司都会被视为同伙!这些天,我殚精竭虑,小心应付各方诘难,生怕钦臬司其他人也被当成宗虞明的党羽抓起来!太多人想浑水摸鱼,我快要护不住钦臬司了,怎么办?陆休,你告诉我,怎么办?!”说到最后,一向不动声色的张华由几乎吼了起来。
我心绪万分复杂,以前只觉得张华由过于圆滑,还有些贪恋权势,很不讨喜,现在看来是我想得简单了。
泰叔说得对,有时,对错好坏是反过来的。
张华由站到陆休面前,一字一句道:“陆休,这一次,我比七年前更恨你,上次你只是想让我们死在你手里,可这一次,你却将钦臬司送到了外人的刀下。”
听到这句话,陆休终于有了反应,他直直地看向张华由,轻声道:“对不起。”也许是太久没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
我和张华由都是一愣,谁也没想到陆休会说话,于是赶紧继续问他,想尽办法让他说出帮助宗虞明脱罪的理由,可是,陆休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在陆休房中待了将近两个时辰,天又黑了下来,一如我的心情。最终,我们无可奈何地选择了放弃,准备离开。
临出门前,我忽然想起一事,便转头问道:“皇上为什么让刑仵司查疫病源头,而不是钦臬司?”
张华由看起来疲惫而失望,头也不回地答道:“因为皇上认为,钦臬司是宗虞明同党。”
嗯?好像有些说不通,在查出宗虞明的主谋之前,皇上如何能未卜先知,猜到钦臬司里有散布疫病的帮手?
我心中仍觉得疑惑,习惯性地看向陆休,这一看,发现他也正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果然有问题!
我激动不已,但陆休这么费尽心思地隐藏不语,一定有他的原因,我也必须努力克制住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同张华由离开。
这一晚,我睡得还算踏实,早上醒来,觉得精神振奋了不少,打定主意先去查问孟众与刘力,至少要查清眉姨之死,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可到了牢狱门口,我就被劈头浇了一盆冷水——狱官拦着我死活不让进,说张华由有令,没有他的手书,任何人不得擅自提审嫌犯。
这分明是针对我的嘛!我气极,又无可奈何,想要审问孟众与刘力,就得找张华由要手书,到时候他一定会让我说清楚在办什么案子。可是眉姨之死背后元凶极有可能是吴瀚海,再往下查又会牵扯出册子的事,我绝不能说。
就算心中再不服气,毕竟是在钦臬司,我也只能听命行事,这让我更觉得愤懑难耐,又不知如何发泄。
若在平时,当然是去找陆休闲聊,哪怕我的十句话里他只回一句,也能让我很快平静下来。可现在连陆休都被关起来了,我还能找谁?
阿妙。
我脑中突然跳出这个名字,对啊,可以找阿妙聊聊,说不定,她知道陆休不惜以身试法也要保住宗虞明的理由。
主意打定,我立刻出了钦臬司,向着正林堂飞奔而去。
大京的街头依然空荡而凄凉,除了将口鼻掩得结结实实的中军,不见一个寻常百姓,让人很是压抑。途中我被拦下很多次,出示钦臬司的腰牌才能放行。
好不容易看到前面有一处稍稍热闹些的地方,走近一看才发现,竟是戒备森严的田济院。我有些奇怪,田济院乃是收容孤寡老人的地方,平日几乎无人问津,现在怎么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中军?
恰好看到姜饮马正在一旁对手下吩咐着什么,若不是总参使的铠甲醒目,我根本认不出同样口鼻蒙布的他。
我大步过去,招呼道:“姜大人!”
姜饮马回头看到是我,行礼道:“陈特使,许久不见啊。”
“有劳姜大人记挂,我刚回大京。”我还了一礼,“田济院怎么了?”
不知为何,姜饮马眼神有些躲闪,草草道:“此处不太安全,陈特使还是尽快离开为好。”说罢,又忙着去摆布手下。
我被晾在原地有些尴尬,姜饮马的态度与之前见面时截然相反,难道是因为疫情严重,他压力太大?
一边想,我一边继续向正林堂走去,远远地就看到,正林堂门口也有中军把守。
我走上前,拿出钦臬司腰牌亮了一下,便准备迈步进去。
谁知,这次腰牌不好使了,守门中军拦住我:“非医者或病患不得入内,特使大人请尽快离开这里。”
“我有事要找阿——苏妙仁大夫。”
“特使大人,我们也是听命行事,大人请回吧。”
我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