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老父
昨天夜里正睡着,突然被齐刷刷的的雨声惊醒了。没有电闪,没有雷鸣,也没有狂风,天就像倾斜了的漏斗把水哗哗的从上面倒了下来,光听声音就感觉这场雨不小。对这场雨多多少少有些不愿,因为我们家或者说大多数老农民这两天都刚刚给玉米施过肥。
我们的村子很小,地势很洼,俗称“姜家洼”。从小记事起,就有两年秋季颗粒无收。夏季雨水勤、雨水大时,高处的水都流到我们庄来,沟平渠满,庄稼地里的水根本放不出来,更甚者是沟里渠里的水往地里漫。记得上初中时有一年夏季雨水大,我们下地都要趟着水,有的能从地里捉到大鱼。人把高的墨绿色的玉米秆无可奈何地在雨水里站立着,过几天太阳出来叶子都打绺儿,卷卷起来,颜色也渐渐枯黄,就这么简单的死掉。那些播种时的希望、间苗时的劳累、除草时的汗水、撒肥料时的美好憧憬都一下子化成了泡沫, 黄橙橙的个头像肥鱼似的棒子只能成为第二年秋季的期盼。
我们村人少地多,人均三四亩地,我们家就有二十多亩,可是那年秋季所有的玉米加起来没有坐满地排车。
种子钱被雨水冲走了,播种钱被雨水冲走了,肥料钱被雨水冲走了,还夹杂着父母的辛劳和汗水。
再后来是前几年,那场雨让我们住的这条街变成了“海”,雨停后我女儿竟然在路边说:“妈妈,你看,大海!”还兴致勃勃的嬉戏玩耍 。问及家里时父亲说出门都是水,连路都看不到,走路都得用棍子试探。那年秋季整个村庄都颗粒无收。
这种情况下,倒是没有看出父亲多么的失望和抱怨。当我们埋怨时他却说,都这样,又不是咱一家。从不提及他的劳动和付出。那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淡然是一种无形的伟岸。
前两天回家正好赶上天放晴撒肥料穿化肥,小弟没空在家,只能靠年迈的父母。一想到母亲步履蹒跚的在玉米的里拉耧、父亲大汗淋漓的在后面架耧心里就难过。于是那天下午我和爱人、妹妹、父亲一起穿化肥。地头长,还得把肥料扛到地中间,父亲让我发给他,一袋一袋地扛到地中间,扛完后半个背都湿了。玉米已经窜到快一人高了,走起来有些拉脸,胳膊还好说,穿上长袖能应付。脚下也不好走,地面还有些湿陷,那个下午太阳不太毒,我们三个轮流拉耧,一个来回下来还累得气喘吁吁,父亲的汗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偶尔用毛巾擦一把脸继续干活。终于我们齐心协力上了五亩地的化肥。
小妹第二天还要上班,小弟第二天还不能回家,我就决定住一晚上第二天再继续穿化肥。
一早醒来不到六点,父亲早就去田间地头转悠去了。吃过早饭,我和父亲、母亲就又开始干起活来。因为母亲的脚有毛病,走路一歪一歪的,我没舍得让她拉耧,她只负责盛化肥往耧里倒化肥,一个上午我们又穿完了四亩地。中午回到家没来的及洗澡就躺下一觉睡到了一点。母亲叫醒我吃饭,父亲也还没吃,我走进饭屋看见他正坐在饭屋小床上等我一起吃饭。
下午四点半我和父亲有出发了,母亲去我兰姨家有点事情,说好下午四点回来,可我们等到四点半还不见她的影子。下午没有太阳,天气有一点点阴,等到我们干到一半时天就阴的有些沉,左邻右舍也有撒尿素的,一个婶子快言快语的说:“少撒点吧,还不知道什么年月。”说是这样说,可是还是一大把一大把的把肥料喂给大地。
父亲有些渴了,回家拿来两个西瓜,然后后抽了几颗烟解解乏,这时母亲提着一壶凉开水来了。实在有些吃不消,就让母亲穿了两个来回。倒底是年龄大了,父母的速度有些慢,我又抢过来继续干活。下午这四亩忙完时天都快黑了。
父亲说,除了我们这两天干的这十三亩,和已经干完的三亩外,还剩六亩就全部穿完了。我说,这天阴的这么沉,估计晚上有雨。可是有雨又有什么办法?每块地的田间地头都杀的深深地壕,长长的沟,就是怕庄稼地里存住水。
晚饭前,老叔过来了,他说今晚十二点有大到暴雨,我说那刚穿的肥料不白穿了吗?他说,当然不是白穿,但多多少少会受影响。那也比撒在地表的尿素强。要是大雨都给冲走了,又搭钱又搭功夫和力气。
这不,夜里真的下起了大雨,从来没有因为雨这么焦虑过----它牵扯到了老农父亲的心血。一早雨还没有停,但是小多了,母亲打电话问我累得怎么样,说真的,从小就从农村长大,哪有那么娇贵。问及父亲,母亲说一早他就出去了,不用说也能猜到,他还挂着他的那些庄稼,搭了力,搭了钱的希望啊。
我庆幸自己在这个夏季陪着父母一起干活,这让我反思了很多。再不好好陪父母干活,愧对爹娘了。(2013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