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北新市南栅故事——老轮船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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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年龄在六十岁左右，或以上的老人记忆中，新市“老轮船码头”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老轮船码头”座落在新市南栅漾北岸，运河水上的船舶连带式航行景象是其常态化。杭州、湖州等直航客轮、苏杭客轮及来自城关、长安、练市、善琏等地的客轮，昂着头，鸣着汽笛，哒哒哒地从南漾上驶来驶往，穿行于那座令人起敬的步云桥拱形之中，那涌起的波浪在南栅漾的四周岸际窜行，像一条巨型莽蛇一般无止游弋，发出厚重的拍岸响声……

新市“老轮船码头”有着新市人特有的骄傲记忆，尽管街市通往码头的路十分狭窄，两旁的民宅破旧不堪，地面满是沾着黑色污油的石板路，道旁无规则地植有几棵法国梧桐，伴随竖立在道旁的几支电杆，上面布着凌乱的电线横斜在民宅之间。但这里上下岸的客流昼夜不息，疲惫而又急切的旅客接踵摩肩，那个贫困的年代，根本无法料想到人们为了寻觅生计，试探着多少危险的生活方式，穿行在江南不同的码头之间。那间简陋的候车室整天总有旅客挤着，大家说着各地方言，空间浑响着令人耳晕的烦躁之声。晚上，昏暗灯光下，旅客拖着大包小包，稀里哗啦地带着一大帮男女老少，东一堆西一摊，坐着躺着靠着和立着，这些陌生的旅客发出一道道警惕的目光，扫视着走过的每个人。候车室的广播不时传来轮船开往方向的女声广播员通报，这温暖柔绵的声音，多多少少给每位旅客带来一些平静心灵的慰籍。

五六十年代出生或以前出生几代新市人，对新市“老轮船码头”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生活情感的场景，或坐船远出、或迎客、或送行等，都需要来“老轮船码头”感受那种久别重逢与伤离别的气氛。白天，这里短途旅客特别拥挤，三教九流人员都有，说唱要饭特别多，拉着板胡，唱着传统戏，也有拴着猴子对人拜揖而乞讨财物的，常有被小偷摸走钱包的大娘滚地哀号，痛哭声一片凄惨。而门侧的副食店摊贩，人称“黄毛”那幽幽的眼神，生意特别火爆，黄毛爱抽烟，说话油滑方言腔调很足，言辞中散发出辛辣的痞气。当然，这里也经常游走着几位从事着“投机倒把”的女烟贩，当年政府对香烟经营渠道的严厉管控，对烟贩的严厉打击，但缘于贩烟利润比较丰厚，所以，地下烟贩还是存在。这些烟贩有着特别的机敏，面部表情紧张，不时在候车室与码头上游荡。她们看到有几位比较“对路”的烟民，不时上前套近乎，推销烟卷，目光时不时向四周溜转。外面还有几家临时搭篷的小吃店，他们退缩在码头的角落处，经营着面条与馄饨，热气腾腾的雾气让“老轮船码头”更有异乡的孤独感。在这里，当然也经常出入许多科学家、画家、书法家、宗教人士及文学知名人士，我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在这座码头与诗人柯平与伊甸进行见面，被人们戏称为湖州诗歌史上可以载入书页的重要史事。这座如梦如烟的码头留给后人记忆的总是难忘的风雨之夜，像是一道深刻的工笔，刻绘出当年被人们强烈隐忍着的生活艰难与困苦。

这座码头所面临的水域是连接着五处水脉的咽喉，航道纵横交错，西北往千金，东往含山，南入洲泉，西南向入塘栖，而正北则通往新市镇市河西河口，形成五派支脉的枢纽要塞，气象非凡。清朝诗人沈世纶曾经对新市的河流作过总结描述：

西溪南漾分流水，夕照风帆送客过。

新市一直受苕水与官河（运河）的影响，所以，新市是江南水乡经济发展最为典型的杰出代表。随着人类生产力的发展，河上航行工具的不断升级，特别是隋朝以后，政府对运河的进一步开发，船舶航行事业的推进，给这一带的江南运河客物运输流通带来极大的繁荣。早期的新市水上物流与客流航行，主要依靠一种称为“快班船”的运输工具进行。据一些新市老人回忆，旧时新市航船业很发达，民国时期的新市就有“快班船”四十艘左右，与周边大约三十多座乡镇和城市保持直接的通航。当年航船停泊处有许多临时“小码头”，东南西北栅，航船处处扎。如：小南栅、北栅、大南栅、陈家潭、西河口、利通桥等地，都建有临时码头，这给旅客们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只是当时的码头是人货两用码头，不是真正意义上载客码头，更不是“轮船码头”。

轮船码头，又称“客运码头”，它的形成，一是源于客运数量的急剧增加而分列于货运之外。二是随着船舶技术的发展而更有必要独立发展。客运码头是先从移动到相对固定，后到完全固定这样一个发展过程。据有关资料显示，新市“快班船”曾经是新市明清时期水上运输的重要交通工具，船不大，棱形船头，船形瓦状而船底小，船蓬为避雨水，盖上竹壳，涂上柏油。装运较杂乱，一般客货混装，随叫随装，无固定码头停泊，但“快班船”有一个“班”的特点，就是有固定的航运路线。晚清及民国后，随着客运功能加强，“快班船”的客流量上升，便形成了一种专门用于载客的航船，开始相对固定码头地点、有专门的载客航线，启航时间等帖纸告示客人。班次也有分日班、夜班、隔日班、多日班等，这一类有明确班次时间的载客航船，人们称它为“班头船”，载客码头雏形也因此形成。而真正的“轮船码头”应该是自轮船在内河启用后才开始。

新市“轮船码头”的出现，应该是从上世纪的1914年开始，那时国内河道轮船开始取代客运工具的“快班船”，轮船是采用机器动力的运输工具，动力大，运载能力可观，款式美观的运输设施。有了轮船，就必定要在相应的岸际建设“轮船码头”，而新市第一座“轮船码头”，是由杭州宁绍轮船公司在新市小南栅建造形成的。杭州宁绍轮船公司是当年“宁绍商轮股份有限公司”在杭州的分公司，总公司是由上海开办银行的，有“半部民国史”之称的中国人虞洽卿先生在1909年创办的，虞是当年上海商会总会会长，上海首富，权倾一方，所以他能支撑起民族航运产业梁柱。总公司几乎全国布点，杭州宁绍公司担负着杭州幅射地区的客运布网。杭州宁绍轮船公司进入新市后不久，其他轮船公司也纷纷进入新市，分别在陈家潭、北栅、大南栅建造公司各自的“轮船码头”。属于政府投资性质的“公共码头”，是1946年当年国民政府县级财政拨付专款，在小南栅建了新市第一座“公共轮船码头”。新中国成立后的1953年，在南栅步云桥北堍，由县人民政府拨款建造踏步式顺岸“轮船码头”，这一轮船码头的建立，渡过了二十几载春秋，出生于同时代的50后至60后的新市人，在这一段时期内，便有了新市“老轮船码头”难忘的共同记忆。

当然，新市“老轮船码头”的经典记忆，似乎是人们对新市步云桥的记忆存在而同步的，就像一对患难夫妻，相生共存。人们对于新市“老轮船码头”的画面，总是与步云桥相伴生的。人们感到，“老轮船码头”缺少了步云桥，就没有了旺盛的生机。反之，步云桥没有了“老轮船码头”则没有了生命内涵。事实确是如此，1975年，这里的一小截运河的水道，进行了改道南移，步云桥居然被拆，当年的新市“老轮船码头”就明显感觉命运不济，就像突然死了老伴，另一半寂寞难捱，生命维持每日维艰。航道一改，新市“老轮船码头”水上航运的船舶靠岸下客，明显感觉不顺畅，就这样拖了若干年，至1986年，根据业务发展需求，轮船码头只能改迁至新市十二里塘，建造一座新的“轮船码头”，至此，新市“老轮船码头”结束营运，而它的画面也从此成为人们记忆墙上一幅巨大的黑白照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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