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世间所有“关机”都是一场惊喜‖文/麦子麦
愿世间所有“关机”都是一场惊喜
（一）
夏词决定回老家——茂名，不出意外余生和大良应再无交集。为了感谢大良这么多年的肝胆相照，临走前一晚，夏词亲自下厨，炒了几道大良喜爱的小菜，还备了两瓶二锅头。
夏词厨艺并不好，甚至可谓糟糕：把红烧茄子的茄子烧成炭块，可乐鸡翅硬生生熬成可乐鸡汤，米饭蒸成粥。
大良指着那条鳞未刮却已结伴红绿出盘的鲤鱼说：“夏词，下次还是我负责杀生吧，你尽管放宽肚子大口吃。”
夏词笑着说：“没有下次了。”
大良认真补充道：“那你回家后想吃我做的饭怎么办？”
夏词还是笑着说：“尽量不想。”
大良猛饮一杯，暗淡无光的眼眸瞬间明亮起来追问：“那我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想我？”
夏词眨眨眼又狠狠摇了摇头。
大良识趣，拔下一片鱼鳞贴在夏词脑门上说：“以后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快递。”
夏词回问：“你是不是该买台真空包装机？”
大良说：“好，现在就买。”
（二）
大良和夏词是很好的哥们，8年交情。
用大良话说就是：“如果夏词哪天结婚了，新郎定不是我，但新郎敢动夏词一根儿头发，我定跟他拼命。”
我问大良：“你这么喜欢夏词她知道吗？”
大良闷了一口酒，抬高鼻孔说：“我怎么会喜欢她？她干得那些缺德事没跟你提过吧，我跟你说那就不是正常人干的事。第一次，有家电器公司通知我去面试，约好时间是上午9点，但为了顺利入职我提前1小时到达公司。结果刚下车夏词就来了电话，她说肚子疼，疼得寸步难行。要我买好卫生棉并送上楼，另加两杯茉莉奶茶。就这样耽误了时间，加上塞车，结果我整整迟到了1小时。工作人员扬着手上一堆报名表对我说——帅哥，你不适合做职员，适合做老总。这还不算严重，后来，我好不容易找到工作，日子也步上正轨，她却闲不住了。头发油得能炒菜了也不整饬整饬自己，就知道天天中午在公司门口堵我，还逢人就喊'哥，我饿了，我要吃烤肉，吃海鲜’。一个月，她体重从98飙升至112。你说她胖不是我的错吧，可怎么最后受罪的却是我呢？”
“讲真的，你没错。”
大良满意地对我点点头，又鼓着腮帮子喝了好大一口酒，问：“凭什么她减肥要我吃水煮大白菜，还不能放盐？她却可以吃肉吃到吐？”
“因为你喜欢。”
这次，大良没反驳我。
也许是醉了，也许是醒了。
（三）
夏词走后，我莫名地忙了起来。
短短一个月内，大良配我发给夏词57个包裹。有雕刻精美的餐具，也有排队两小时才购得的烤鸡；有纯黑布条的发带，也有一线大牌的贝雷帽，总之，估计夏词意想不到的都在大良良苦用心中。
有一次，大良良心发现，邀我到家作客，我欣然前往。边走路边微信视频于夏词，我问她：“你怎么喜欢上了养花？”
她笑着说：“有喜有忧，有笑有泪，有花有果，有香有色。既虚劳动又长见识，这就是养花的乐趣。”
我又问她：“你养了哪些花。”
夏词露出圆圆的酒窝说：“全是茉莉。”
嗯，我应该是明白了。
大良说过，夏词经常夜不能寐，通宵达旦地看动漫是她迎接黎明唯一的方式。他多次劝夏词早睡，不然会变老变丑。可夏词斩钉截铁地说这是病——家族遗传性失眠，没得治。
为此，大良自作主张，在与夏词合租的房子的每扇门，挂满了茉莉香包。理由：夏词经常彻夜开灯玩电脑，这白白浪费的钱再AA有失公平，便找来这偏方帮夏词改善睡眠，顺便让自己少花点钱。
我笑着说：“好好发展花艺，如果我和大良混不下去了，就去找你。”
夏词拢拢垂在耳边的碎发，怯怯问我：“大良谈恋爱了吗？”
我说：“他们部门新来了一个女同事，好像挺喜欢他的。”
夏词说：“哦！等会让我跟他说几句。”
大良开门，我下意识地将手机竖在他面前，夏词说：“大良，你怎么瘦成了闪电？快三张的人了，赶紧成家找个人好生喂养！”
大良接过手机，调成45度，笑着说：“我不急，你不也没对象吗？”
夏词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恋爱了，咱现在可不一样。”
我说：“真的假的啊？”
大良说：“哦。手机快没电了，咱们回头聊。”
大良关了视频通话，把手机还给我，我看手机的电量是87%。我拿起桌子上的烟，递给了大良一根。大良点燃，笑着说：“你说夏词结婚，我应该给她准备一个多大的红包？”
（四）
夏词离开一年后，大良被公司派往湛江出差。确定航班前一天大早，也就腊月初七，大良发朋友圈：出发，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并艾特夏词，但夏词没有回复。
大良又发微信问：我准备了生日礼物给你，赶紧起来猜猜，猜对有奖呢！
夏词生于腊八，大良生日碰巧也在这一天。因此我曾调侃他们，你俩谁是哥谁是妹，搞清了赶紧带回家见爸妈，免得世上再多一对幸福恋人，让我们这些单身贵族还不了俗。
半天已过，手机愣是无消息提醒。
大良暗叹：夏词啊夏词，手机调静音，埋头追剧的作风可真一丝未改啊！见状，他便又连发数十条消息，一会儿抱怨夏词做饭有毒；一会儿数落夏词穿衣口味太低，一会儿又建议夏词多涂点口红，免得看起来严重营养不良……
但天色已晚，夏词还是没有回复，哪怕是一个呵呵哒的表情也没有。
大良慌了。
他从未有过的害怕、焦急开始在心底蔓延。他开始疯狂地拨打电话，可任凭大良核实了一遍又一遍的号码，手机只温柔地重复一个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不安终于烧到中枢神经，大良带着仅剩的理智跑到我家，夹着哭腔，说：“夏词不见了，她从来没有一天不回我消息，她今天这个样子会不会是遭遇了不测……我真怕……咱们报警吧……”
我安慰道：“也许夏词忙出差，不方便听电话。”
大良低头苦笑，指着茶几上的鸭梨说：“夏词最不爱吃这个。”
后来，我们不说话。
我穿梭于同学群，寻找夏词的踪影，大良剥着花生，一颗接一颗，但他不吃，剥着剥着，他突然傻笑了一下。
我问：“怎么了？”
大良说：“明天我生日。”
我说：“然后呢？”
大良笑着说：“她应该是真把我忘记了。”
我说：“不会，她肯定很忙。”
大良想了想，指着茶几上排列整齐的花生壳说：“几乎每个人都听过'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却少有人知道下一句'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我问：“你们互相倾慕，彼此就真没察觉？”
大良像被施了魔法的木偶，瞬间喜笑颜开，瞅瞅表道了句：“谢谢，还来得及，我这就去机场。”
（五）
次日凌晨5点，一次次急促的响铃划破冬夜的寒冷漫长，我不情愿的伸出胳膊，狠狠地按下接听健。
“喂，哪位？”
“我，夏词，快下楼接我，我被冻成孙子了……”
“啊——好，马上。”
夏词走后，我以为视频聊天是我们见面的唯一途径，怎么也没料到她竟然会回来，还是在她生日当天。
夏词一点也没变，满脸的疙瘩无声炫耀：我就是我，一个青春永驻一直18岁的我。只是九分破洞牛仔裤实在有违零下几度，看罢，一股寒风刺进我脖颈，顿时发现，这不是梦。
“北京真冷，赶紧回家，我走得急，没带厚衣服。”
夏词没客气，揪下我外套直接挂身上往前走。
顷刻间，我全懂了。
回家后，夏词绝口不提连夜跋涉的艰辛，麻溜蹲上沙发，指着那摞整齐的花生壳说：“大良来过？”
我说：“昨晚他找不到你，来和我商量要不要报警。”
夏词一手搓脚一手捏着剥好的花生粒又问：“他怎么跟警察讲的？”
我说：“没报，他应该连夜坐飞机找你去了。”
夏词像泄气的皮球，半瘫眯眼，良久才挤出一句：“追过的球星退役了，看过的漫画完结了，敬仰的歌手隐退了，读过的作者去世了，信任的朋友错过了，我跨越半个中国又是为了什么，岁月对我可真的一点都不可爱……”
我暗笑，没接话就是劝她把积攒的心情清零，上床睡一会儿，醒来时，大良一定乖乖跪在床前。
夏词悄悄抹掉眼角的液体，问：“大良会回来吗？”
我说：“会，我立马给他打电话。”
于是，我狠狠地啃了一把狗粮。
大良傻傻望着视频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老朋友，笑着笑着竟哭了，哭着哭着却又笑了。
大良责问夏词：“你昨天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夏词解释：“想给你惊喜。”
大良又问：“手机为什么关机？”
夏词再解释：“登机时不小心关了。”
大良翻了白眼，继续刨根问底：“下飞机为什么不直接回家？”
夏词微笑着说：“一是没钥匙，二是想给你惊喜。”
大良熄灭点燃不久的香烟，口是心非道：“找你一晚上，没航班只好翻北京，我现在很困要补觉。”
夏词不依，说：“我还转车还转机，现在又冷又饿。”
大良急着说：“别气，我这就过去给你煮饭。”
（六）
腊八当天，大良和夏词张罗了一大桌好菜，我们边吃边聊。
夏词问：“大良，我礼物呢？”
大良拍着胸脯反问：“那我也要礼物。”
夏词不停戳着隆冬亲吻过的鼻子，瞪圆杏眼向大良点头，示意自己便是，谁知大良会错了意，竟起身拿来了面巾纸让夏词洗鼻涕。
夏词放下碗筷，转身对大良就是一顿讽刺：“离开我才几天，这智商直接掉黑洞拉不回来了？说你——注——孤——生也甭反驳……”
大良还嘴：“彼此彼此！”
……
人啊，为什么有话不直接说，非得要对方去猜？难道你就不怕，把喜欢的人推到人群里，然后被别人领走吗？错过一个人太简单了。告诉对方，自己便是生日礼物又不丢脸，感情里哪有那么多猜来猜去！
“停！你的礼物也好，你的惊喜也罢，不都是一个人——本尊嘛！你们是真糊涂还是在调情，考虑一下我的感受OK？”
“啊——”
“啊——”
他们二人同时瞪大双眼，仿佛喉咙卡了无法根鱼刺。
“啊啥，愿世间所有的人口“失踪”，都是惊喜！二位朋友，生日快乐！”
“好好，媒人多吃点……”
“大良，我有答应什么吗……”
我没说话，静静看着他们争论，静静扒着饭，这样真好。
遇见的都是天意，拥有的都是幸运，但为什么人到了一定境遇，就会对感情产生疑惑：他们怎么那么轻易地在一起了？那么俗气的99朵玫瑰竟也会让女生捂嘴流涕？可又为何，美貌智慧并存的我们却要享受一个人的浪漫？难道是我们还不够优秀？
不，当然不是。
喜欢一个人，往往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意识到并且接受这一点，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何况我们会忙，会忽视，也会被吸引，习以为常的我们怎去知晓那人早已久住心房？
好比大良和夏词，彼此相识8年，彼此又嫌弃了对方8年，但彼此从未将对方弃如敝屣，即使某段时光不得不分开，他们也在用自己冲动的方式勇敢珍惜：我喜欢你，我就穿过蓝天白云去找你，南北无关，冬夏无关。
作者简介：冬天这么冷，怎么还不下雪？我可最爱雪天穿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