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洁：羊肉饸饹里的乡愁
羊肉饸饹里的乡愁
孙洁
饸饹是陕西的经典美食，关中和陕北地区都喜食饸饹。饸饹的吃法不尽相同，可以凉拌也可辅以热汤浇灌，饸饹面以荞面居多。于陕西人而言，饸饹自是平常之物，婚丧嫁娶总少不了它的身影，宾客们自是要吃得大快朵颐、酣畅淋漓方才尽兴。
作为地道的陕西人，我逐渐从吃饸饹到爱吃饸饹再到如今的嗜吃成瘾，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于饸饹已经达到一种近乎狂热的喜爱了。可以没有凉皮、肉夹馍，但唯独不能没有饸饹。然而人生往往就是这样，“爱而不得、得而却不惜”。少时在故乡每逢吃饸饹时甚至会皱起眉头：“怎么又是饸饹？”那时的我总觉得此物过于平常，不是什么稀罕的吃食。然而当上大学离开故乡后却时不时的怀念这个味道，在友人的热情推荐下，我尝过很多地方的饸饹，西安、渭南、咸阳…，甚至在合肥出差时看到酒店有饸饹我都要抢先来一碗。然而看似一样的饸饹味道却大相径庭，“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唯有用这个词才能贴切的描述我当时的心情了。
人常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对于饸饹也是如此。于我而言，我想念的不是平常的饸饹，而是记忆中那独特的味道——唯有韩城才有的羊肉饸饹。听老人们说，韩城的羊肉饸饹离开了韩城味道就变了，曾有韩城人在西安开羊肉饸饹店，结果因为水质的问题无法开下去了。因为韩城水质较硬，做出来的饸饹软硬适中，而西安水质较软，做出来的饸饹偏软，味道就完全不同了。所以想吃到正宗的羊肉饸饹唯有一条路——踏入韩城地界。
回乡对于成年人来说又是何其不易！上有老下有小、各种俗事缠身，唯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回到家乡，品尝那想念了许久的记忆中的味道。驾车回乡时曾看到过一处有趣的现象：在刚入韩城地界的芝川镇有家羊肉饸饹馆，店面不大、装修一般，但门口却停满了车辆，印象中凡是人满为患的饭店那味道就绝对不会错，于是我和家人也加入了排队大军，费力的找了处较远的地方停车，然后急匆匆的赶到饭店，无奈却无一处空位，只好到处瞅着看谁快吃完了，直接在人家身边站着，静等着他吃完挪个位置。好不容易等到饸饹端上桌，一股香辣扑鼻的味道瞬间在空气中萦绕开来，舌尖轻触、香辣入味，心顿时为之一颤，就是这个味！瞬间食欲大增，内心不时庆幸着自己的等待是多么值得，于是左手持着韩城特有的芝麻烧饼大口的咬着，右手的筷子飞快的舞动着，嘴里顿时塞得满满的，因吃得过快嘴角偶尔也流出少许羊肉饸饹的汤汁，形象什么的早已抛之脑后，无暇顾及，待到吃完后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难怪生意如此火爆，味道确实正宗，令人无限回味。
于是一度在我心中认为韩城最好吃、名气最大的羊肉饸饹店就非芝川这家莫属了。一次放假回家乡，本欲驾车前往我认为最好吃的这家店吃羊肉饸饹，“啥？你说芝川那家店？那家店不行，味道差得远了，韩城人谁去那家吃？走，姨带你去一家正宗的店！”小姨边说边拉着我前往，当吃到她所说的那正宗的羊肉饸饹时，味蕾瞬间就为之征服，两相对比，高下立判。偶尔我也会在想：“难道在外的游子都在外面呆傻了吗？怎么都抢着去吃一家不甚正宗的羊肉饸饹，竟然还吃的那般津津有味？”，“只要是韩城的羊肉饸饹都好吃”表妹的回答是我迄今为止听到的最好的答案。
在外多年，凡是家乡亲朋好友告之有门户的，尤其是娶媳妇、嫁女儿、孩子满月之类的喜事对我而言都是一个回家乡绝佳的借口，“不行啊，我必须回去，这让人帮我捎礼金不太好，太不重视了！”每次我都是振振有词的这般说法。表面上显得我人情味十足，但私心里其实更加思念的是羊肉饸饹那个味。但即便如此，却奈何工作繁忙，依旧鲜少回去，任思念愈加浓烈。任性的吃一次饸饹，直到吃够为止——这一度成为我心中的执念。
谁料想，这个愿望不久便实现了。“波波结婚，日子就放到十一了，我打算婚礼前一天在小区院子摆一天席，吃一天羊肉饸饹”大姨打来电话说，“吃一天？太好了！那有芝麻烧饼没？”我追问道，“有，请了两个师傅，一个压饸饹的，一个打烧饼的，就是为让大家能吃好”，挂了大姨的电话，我的内心久久难以平静，瞬间陷入一种狂喜中，掐算着时间，盼着国庆早点到来。
吃饸饹的那天比我设想的人多，原以为阴雨天气能阻挡不少来客，但人们的热情并未因几丝细雨而受到丝毫影响。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饸饹已经供不应求，很多人干脆持着碗守在饸饹床子前，等待着新鲜压出的饸饹。“咦？咋饸饹床子还是电动的？我记得以前一直是那种人坐在上面不停压着的那种啊！”我急忙问大姨，“呀，看你瓷（瓷—韩城方言，即：笨的意思）的，现在都是这种电动的饸饹床子，人工的早都没人用了”，大姨笑着帮我解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一张张吃饸饹时脸上洋溢着的满足的笑脸，幸福原来如此简单，一碗羊肉饸饹足矣。
在余光中的心中，乡愁是邮票到船票的转变，然而在我的心中，乡愁自始至终都是一成不变的——羊肉饸饹。
作者简介：孙洁，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陕西金融作家协会理事，现供职于中国农业发展银行陕西省分行。在《中国金融文学》《中国金融文化》《丝路金融文学》等多家报刊、杂志发表《长恨歌》《琵琶吟》《新爱莲说》《感谢一路有你》等多篇诗歌及散文作品，其中《你说，我说，他们说》一文曾获2018年中国金融工会“微表彰”入围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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