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人忆 | 小时候的年食及其讲究
作者简介:阎喜堂,五台陈家庄中学退休教师。
小时候的年食及其讲究
文/阎喜堂
我小时候过年可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人欢乐,而是“娃娃们欢乐大人愁”。娃娃们少不更事,只知道“过大年,响大炮,娃娃要个圆兵帽,磕头要颗绵核桃。”要炮仗,要新穿戴,要好吃的,欢乐无比。大人们则是“腊月里穷汉赛如马”,愁打不了饥荒,愁吃饺子没白面,愁孩子们逼着要钱花。少穿没戴地在寒风中像跑马一样奔波。娃娃们要的前两项未必都能办到,好吃的大约都能吃到,而且这些吃食都大有讲究。
先说腊八粥:对于整个冬天也没吃过一顿改样儿饭的孩子们来说,到腊八跟前,就只剩下馋嘴瘦肚。在他们眼里,吃顿腊八粥就是进入过年的程序了。腊八那天,虽然是“腊七腊八,出门冻煞”,大人们还是鸡叫头遍就起来烧火做粥,天还未亮,香喷喷甜丝丝的半锅腊八粥就做好了。早就在被窝里举头伸颈等待的孩子们,一跃而起,穿上衣服。然而还不能吃饭,要先祭神:在头天就天地爷、土地爷、马王爷跟前置放的冰块上挑上一筷子粥,算是先敬了神。吃粥必须在太阳出山前,否则会“害红眼。”五台十年九旱,神仙面前贡上冰块,祈求雨水调匀。人神共享由红枣、黄米、连豆、浆豆、南瓜做成的粘粥,祈求五谷丰登。但山药是绝对不能吃的,因为腊八这天,是佛爷的成道日,而山药是佛爷的头,人怎么敢吃?吃剩下粥要冻成粥坨子,留下慢慢吃,或给不在家的人留着。
接下来就是隔年窝窝。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但离过年吃饺子毕竟还有二十多天,这中间怎样过度?总不能再回头“吃二遍苦”罢!冰雪聪明的古人想到了隔年窝窝。把玉茭开水煮一阵,到碾子上轧着脱皮细面,包上豆馅或萝卜丝馅,蒸成起酵子窝窝,虽然也是玉茭面的,但这暄腾腾、黄亮亮的窝窝和一冬天吃的搅糠踩菜的窝头比起来,自然是顺口多了。更重要的是,这说明:这家人家太肥富,蒸的窝窝头年吃不完,一直留到第二年。所以隔年窝窝再好吃,也不能年前全吃了,必须给第二年正月里留几个。
孩子们最爱吃甜食,那时候还没有被称为“洋冰糖”的水果糖,更不要说现在的“巧克力”之类的洋玩样儿了。红、白、冰糖除非害病,很少能见到。条件好的人家也只能熬些胡萝卜蜜过大年蘸糕吃。能敞开甜嘴的只有“甜棒棒”。把掰了玉茭棒的玉茭杆截上一段,用牙把外面的硬皮啃掉,露出里面的瓤子,放在嘴里嚼,卜咂出甜水来享受。所以对一年一度的腊月二十三小年祭灶特别期待,贴在锅台上方墙壁上的灶君爷,是玉皇大帝派到人间监督每家每户的,谁家做了善事和恶事,都要在这天晚上上天后回报,以决定下一年对这一家是“降吉祥”还是“降灾祸”。为了防止灶君爷爷和奶奶上天乱说,家家户户在这天晚上祭灶践行时,最穷的人家也得买上几个粞瓜子、粞蛋子、粞麻糖希望粘住灶王爷的嘴。当然啦,这些诱人的贡品是一块也差不了的,全供孩子们大快朵颐了。让我至今想不通的是,把灶王爷两口子的嘴粘住,自己的恶事固然能隐瞒,但做了那么多的善事呢?还能“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么?(灶王爷通用联)。
过大年当然是正本戏,也是孩子们最盼的一天。早上吃的饺子又是重中之重。捏饺子有讲究:相公帽形的,盼出能做官的读书人,元宝形的盼财源滚滚,鱼儿形的盼连年有余。饺子里面包一两个制钱(后改硬币),谁吃出来,谁今年有福。孩子吃出来,当然皆大欢喜,万一大人咬见了,总要找个理由把这个饺子给了孩子,让孩子吃出来,当然也是皆大欢喜。但有一条,饺子不论多少,都不能吃光,总得留几个“看锅饺子”,因为大年下就空了锅,太不吉利。初一开始,吃几顿饺子,这是孩子们最关注的,最理想的是“一到五”,连吃五顿白面饺子,但很少有人家能达到这个做最高标准。一般人家初一吃上一顿,初二就改成荞面或榆皮面饺子了。更有可怜的,大年下的饺子也只能在和子饭里“各护”几个,大家分着吃,当然也是“孩子优先了”。大年初一的午饭也是有讲究的,除一锅子烩菜外,糕是一定要吃的,谁家不盼望步步高升?南瓜也是要吃的,因为“大年下吃瓜,一年不差”,红稀粥也是要喝的,一年红红火火是大家的希望。
正月里还有个特殊的节日叫“十指”,初十这天中午要吃莜面窝窝,同时要蒸一个由两个莜面搓的长条组成的十字形的所谓“十指”,晚上架在小碗上,放在地下的瓮旮旯里,再配上一个点亮的小油灯盏,说是给老鼠娶老婆。奶奶总是告诉我,吹灭灯以后,能听见老鼠娶亲吹唢呐的声音,我也试着爬在被窝里,瞅着那盏神秘的明灯,仄楞了耳朵听唢呐声,可一次也没听到过。问奶奶,奶奶总是说:“人家吹来着,你睡着了没听见。”至今令我不解的是:老鼠是人们最痛恨、最头疼的动物,他断子绝孙才好,为什么还要给他娶媳妇让他儿孙满堂呢?难道是为了讨好他,让他“嘴下留情”么?我以为这纯粹是“养鼠为患”的蠢举。至于接下来的正月十五,那时候没有规定的食品,“元宵”这个食品的名字,是我长大以后才听说的。
一过正月二十,天气渐渐转暖,农事活动快来了,于是又产生了两个节日。一个是正月二十日的“小添仓”,另一个是正月二十五的“老添仓”,前者与夏粮有关,后者与秋粮有关。老小两个添仓当天早上,都要在当院用草木灰打一个直径约两米左右的古轳钱状的所谓“窖”,中间放两块砖,砖下小添仓放大麦、小麦,老添仓放玉米、谷子、豆子等。然后上香祭拜,祈求秋夏丰收。小添仓吃盖窖油饼子,老添仓吃满仓大饺子,而这两种食品都是麸子面(所谓“三烂子”、“四烂子”面)或草麦面做成的。
过年的最后一个节日是二月二。此时,时令已接近惊蛰、春风,马上要下地劳动了,好吃的东西差不多都搜寻出来吃了。年轻人就编出一套吓唬父母的话来:“二月二,不吃面,犁耳铧子打下一簇练”,“二月二,不吃糕,犁耳铧子打下一旮旯”,“二月二,不吃饺子,刨地坏了镢子”。吓唬归吓唬,“有米才能下到锅里”,所盼望的这些大多数人家一般儿也办不到。不过最后总要想方设法吃点改样儿的。
至于正月里也是作为过渡而粗粮细做的摊饭和油布袋子(又称“砍三刀”),因他们不是特定节日的规定食品,也没听大人们说有什么讲究,杜撰不得,这里就不再饶舌了。
文/阎喜堂 原创
编辑/五台人(sxwuta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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