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边漫话之噶达史事 (之四十五)
时至晚清,各国列强瓜分中国之势日逼,腐败羸弱的清王朝惟洋人马首是瞻,鹿传霖空有一腔经边的抱负,因遭与有其矛盾的驻藏大臣文海和成都将军恭寿的反对,本来想做点事的川督,竟被调离四川。瞻对地方依旧归达赖喇嘛,由藏官管辖。
对鹿传霖之举,傅嵩炑的评述是:“藏官到瞻暴敛横征,且仍照工布朗结占各土司之地并索供驻瞻兵费,垂三十余年。瞻民苦之,於光绪二十年间逐杀藏官而自立,旋经川督鹿传霖派兵攻克之,议改流其地。此时之瞻对,藏失之,川收之。藏虽欲争,无词可措,纵使相争,川亦可索赔兵费。乃驻藏大臣文海、成都将军恭寿与鹿不睦,密会劾鹿将瞻对仍旧给藏。说者谓'自此瞻对不为康(指西康-笔者注)有矣’。”
收瞻之事,并未就此打住。英、俄谋藏日胜一日,清廷上下益感“西藏危急”,已意识到治藏必先安康,安康才能助藏。光绪三十年十月,上任途中的驻藏帮办大臣凤全,到了中渡(今雅江县城所在地)就接到“军机处字寄九月上谕”,上谕说“有人奏西藏危急,请经营四川土司,收回三瞻(即上、中、下瞻对)”。要四川总督锡良和凤全拿出具体意见。可一提出“收瞻”又遭到驻藏大臣有泰反对,说“光绪二十二年议收三瞻改土归流,大臣长庚往复开导,达赖觖望,有案可稽。奉旨赏还达赖,达赖专差进京呈贡方物,赉回御赏。”还振振有词:“甫经赐与,又议收回,无此政体。”其实惧怕洋人才是有泰的真正理由:“瞻对此案关藏英大局,唐大臣(指时任外务部次长,清政府负责与英人谈判的代表)议藏英条约尚无来期,达赖远遁亦无定所,一旦议及收回瞻对,事理反覆,启藏番轻视之心,为丛驱爵,适以坚趋向外人之意,后患有不可收拾者。”他的主张是“为今之计,俟边务了结,外辱不来,练兵屯田,次弟举行。藏番畏服,则三岩、乍丫素无法纪者尽归约束,岂三瞻一隅之足虑乎?”
凤全在回答“军机处”的“咨覆”中,对有泰之议一一进行了驳斥,力主收瞻。诘言:“上年英兵入藏,要挟百端,藏番私与英人定约,贵大臣幸未画押,于是有特派唐大臣定约全权之命。似此情形,阽危实甚,言官敷奏,洞见本原,朝廷爰有饬筹及时收瞻之旨。英人狡焉思启且非一日,自大吉岭通商牵动西藏边界,未几有隆吐之役。亚东通商牵动全藏,未几有江孜全藏之役。今全藏通商,牵动全蜀矣。往事可征,后患胡底,贵大臣拘泥有伤政体一节,夫与夺之权,操之朝廷,助勦瞻酋而与之,不能抚恤瞻民而夺之,一秉大公,毫无私曲。贵大臣奏参达赖名号,亦犹斯意。事同一律,政体何伤?恐失大信一节,瞻对之与,原以偿兵费,长大臣原奏,商上岁收瞻民赋税九千余两,迄今三十余年,兵费在十万,久已取盈,番官犹苛敛不已。酌筹昔年兵费,取回瞻对,不究其虐民之罪,而偿以分外之赀,出瞻民于水火,固全蜀之藩篱,示普天之大信,莫逾于此,尚何失信之足虑?政体无伤,大信不失,达赖有何不折报而觖望之与有?况英兵已抵西招(藏),何待驱爵?藏印已私定约,何止趋向?贵大臣亦无须多此顾忌也。瞻对应收不应收,唯问贵大臣。西藏自主之权能终保不能终保?若能终保,则瞻对之收回可缓议也。不能终保,一经立约,枝节横生,再议收回瞻对,噬脐之悔无及也。”说到底,瞻对如不收归四川,便不足以安康,理由很清楚:“瞻对四旁皆川边土司,赏还达赖,譬如幅帛抽心,不成片断,一旦有事,不惟门户未清,亦且守防无据。瞻对沿边诸土司疆界毗连间阻,若不收回经营,各土司亦无所措手。”凤全力主收瞻的意见,得到朝廷认可,《德宗实录》中那条光绪三十一年正月壬寅(1905年3月4日)的“实录”就录载了朝廷对此事的谕旨:“驻藏帮办大臣凤全奏筹办饬收三瞻内属情形。得旨:'著即会商锡良、有泰妥速办理。’”可叹的是,驻藏帮办大臣凤全,光绪三十年十一月抵巴塘,第二年三月初一(1905年4月5日)就在鹦哥咀被戕,收瞻之事何谈“妥速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