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晚安|“一次和一百次有什么区别?”

何必为部分生活而哭泣,君不见全部人生都催人泪下?

前情:慢慢晚安|“你看我头上都绿啦。”

2

方娜晾衣服时心里有点疑问的,她把陈左的内衣,具体来说是三角裤头举起来看,举起这个之前,她先四下看看了,做贼样的,当然什么也没有看见。昨晚,陈左是有点反常,自己洗了衣服,虽说是顺手丢进洗衣机的事情,可近半年来,还是头一遭,然后就是身体不在状态,这个感觉很明显。

男人在语言上能敷衍女人,可在床上就不行了。陈左似乎想到达到一种效果,如果醉了酒的人摔在地上,越想朝起爬越爬不起来,最后却平下了一样。

昨晚,方娜来得迟,从歌厅里出来,本来就很晚了,也没想着过来,就是想跟陈左说说话的,可是电话通了却没人接,隔了一会儿又打,还是没人接,这有些不对头,于是让的士司机直接开了过来。她有他家的钥匙,当然他也有她家的钥匙,对于恋爱男女来说,交换了钥匙就意味着可以相互监督了,换一种说法叫认定叫信任。这样,有时候,她去他那里,他来她这里,不按门铃,可耳朵好像都敏捷,总会跑到门口来迎接。

可昨晚,陈左没迎她,她打开门后喊陈左,没人答应,再拔他的手机,在房间里响着,她以为他躲猫猫,就在房间找,也不见人,等掀开阳台的帘子,她看他在阳台上帆布躺椅上睡着了。

她朝他胖胖的肚子上拍了一巴掌笑说,装什么神弄什么鬼。他慢慢醒来说,春天真好,一睡就着。又说,正梦着你呢,你就来了。说着坐起来,要她躺下来试试。她躺了下来,他和她手上纠缠了一会儿,说要洗了睡。

她躺了一会儿起来,推浴室的门没推开,她说,还怕我偷窥啊,假正经的。他在里头呵呵笑。

她半躺在床上看书,过了一会儿他光着身子跑了过来,湿漉漉的钻进薄被子。她推了他一把说,你这都奔五的人了,怎么还猴急猴急的?他来一句,男人一百岁都猴急,不容分说地缠了过来,缠了过去,可就像拳头击打棉花。她说,你可能累了。他立刻说,是啊,人一钻到钱眼里就累。她笑,你那是名利双收。

早上陈左赖在床上,方娜起来,看见洗衣机的电源亮着。揭开盖子,一大堆衣服挤成疙瘩,原来他昨天洗了衣服。她奇怪了一下,自从他们确定关系之后,这些事都是她做的。

方娜自视甚高,认为掌握了男人命门,谈了一场又一场恋爱,被人追,追过人,被人甩,也甩过人。她喜欢恋爱的感觉,有一天看一本西蒙·波伏娃的传记,喜欢得不得了,更把西蒙说的一句话当成了圣经。那话是这样说:吸引男人是一门艺术,守住男人就是一个差事了,毫可乐趣可言,

但陈左给她的感觉却是全新的,像一个文艺青年,虽然他已经中年了。他诱惑了她,当然,前提是她愿意让他引诱。那是去年的春天。

那是一年前的初春,方娜记得很清楚,从窗户看下去,有棵玉兰开了一树的花朵,青灰的树干好像还没褪去春的寒气,可花朵已经无情地开放了,确实无情,还没有一片叶子就开了。而现在,夹竹桃已经开得烂漫了,她和他都爱了一年多了。

那是个稍稍有点灰的中午,她一直记得。

那时,她站在窗前看着那树花朵。陈左抱住了她,顺手拉上了窗帘。陈左说,我们看《情人》吧。她说,好啊。

她跟他说过,她喜欢杜拉斯,喜欢杜拉斯那张被酒精毁掉的脸,并且想象那张脸在十六岁是怎样的俏丽。她说那部电影她看了很多遍。他说没有看过,说有时间的话一起看吧,听说挺流氓的?她捶了一下他,他捉住了她的手放在衣袋里,他的衣袋连着体温……

他蹲在碟机前面,宽肩,胖腰。她也蹲了下来,手搭在在他的肩上。他看了她一眼说,你可真好看。她没有接他的话,电影开始了:

笔尖忽紧忽慢,苍老的女声独白,接着就是蓝天白云,和一条浅黄的河流,青涩女子和成年男子在那里相遇了,年轻的杜拉斯和她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相遇了。她穿白色长裙,他穿灰白的西服。相遇得波澜不惊……

他们坐在车里,中间隔了些距离,男子的手指慢慢游移,像是某种昆虫伸着长大的触角,一点,一点的,他捉住她的手指,此时,音乐响起,象湖水冲刷堤岸,起来了再落下去,再起来……

方娜知道,那是一只情场老手,跟陈左差不多吧?这时,陈左有力地抓住了方娜的手,他们跌在地板上。

电影,长镜头里的西贡港,湄公河,湿热的街道,来来往往叫卖的人群,男子领着女子回家,他说:“我害怕,我害怕会爱上你”,她说:“我宁愿你不爱我,我想做你和其他女人做的事。”她神情坚定……他要了她,他伏在她的身上,她修长的像河流一样的腿,和紧皱的双眉……那是她的初欢。

熟稔的情节依然让方娜的心跳急促起来,陈左的呼吸深重起来,她感觉他的手有些许的痉挛,很动人,也很危险。

电影继续,她又找他,在百叶窗后面,细碎流动的光影,虚幻着动摇着。人声和音乐混杂着,还有呻吟的声音,光在皮肤的晃动,一明一暗,力量是藏着的,但是持久……

那时,方娜在陈左的怀里了,他吻她,解她的棉裙,然后是内衣,他手法娴熟,位置准确,她好像听见一声细脆的响……

这样的时刻,在方娜的心里隐约有过,但不明确,不像此刻,如同水被盛在杯子里,立刻就有了形……

某一刻,方娜喊了一声,他问她怎么了。她说,疼。他说,第一次是这样的。

她笑了起来说,一点点啦……你可真不要脸,你都二婚了,你还想着别人第一回,那可是被雷劈死的机率啊。

陈左一点儿也没受打击,反而更加自如了。

电影在他们纠缠的中,已经接近尾声,在湄公河上,他们正在分别,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远去。

方娜说,如果在那里发生点什么就好了。

他说,有时间了我们到越南去看看,看看那条河,看看那些街……

后来,方娜无数次想起那个午后发生的一切,总是有一些不甘心,想着还让这个老男人给掌控了。后来看了那张影碟,不是新的,这至少说明在此之前杜百看过,甚至不止一次地看过,他知道电影的节奏,那些情色的镜头对于他们是不是起了催情作用呢?

她是这样说的,你还挺懂情趣的。他谦虚了一回,彼此彼此。然后把手伸进她的怀里说,你那里有一只蝴蝶。

她忽然轻轻唱了起来:

有谁知道蝴蝶在用黑色的唇歌唱

有谁知道蝴蝶夜里她们在哪里游荡……

那是一只纹在右胸口的蝶蝴,看见上色彩鲜艳,其实蝴蝶翅膀之下是一个伤口,刀刺的伤口,她想如果陈左问,也许她会告诉,也许不会。

他做痴呆状,直夸她的声音越发圆润了,不似他初见她时,一味地要声音嘶哑着。

她笑,可不是嘛,这叫什么呢,这叫名师出高徒啊。

方娜是不算是流浪歌手吧,从盛产民歌的地方来到江城唱原生态的民歌,也唱流行歌曲。当然,她最初来江城不是来唱歌的,那时她还不知道唱歌也能混一口饭吃。

她和他就是在音乐吧认识的,那时她刚唱完《青藏高原》,他朝她招手,她走了过来。他说她发声的部位不太准确,他说她的吉他音准也不大对劲儿,他说,你再这样唱下去会把嗓子撕坏。说着接过她的吉他,拨弄了一会儿说,弦高了,得把弦枕弦桥磨一下。那刻,她知道她遇到了一个行家。

方娜喜欢跟他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喜欢跟他躺在宾馆三十层高的房间看星星,看长江边晕黄的灯光,尖叫,或者窃窃私语。大部分时间,他领着她回到家里,炒几样小菜,高脚杯里总会盛上红酒,相对而坐,相视而饮,甚至拉着琴唱一些流里流气的小曲,让她躺在钢琴上,任琴键和风细雨,甚至暴风骤雨。他说她是好琴,她说他是好琴师。剩下的就是和鸣……

他喜欢她唱民歌,喜欢她唱:山歌不唱冷啾啾,芝麻不打不出油,芝麻打油换菜籽,菜籽打油姐搽头,郎不风流姐风流。

喜欢她唱:冷风绕绕天要晴,画眉叫叫要出林,鲤鱼摇摇摆脖子,姑娘妖妖要嫁人。喜欢她唱:十八大姐找碎郎,夜夜睡醒抱上床,睡到半夜要摸奶,拍头拍脑几巴掌,又当妻来又当娘。

最喜欢还是她唱《十爱姐》,声音柔和,直白美好:

一爱姐儿好人才,

十人过来九人爱。

仙女娃子下凡来。

二爱姐儿好头发,

梳子梳来篦子刮。

盘龙上,插金花。

三爱姐儿好眉毛,

眉毛弯得一座桥。

说话鹦哥调,

四爱姐来好白脸,

银粉搽来胭脂掸,

掸在口边前。

五爱姐儿好白手,

十个戒指金丝钮。

走路风摆柳。

六爱姐儿好衣裳,

衣裳四面吊麝香,

麝香味道长。

七爱姐儿好软腰,

好象柳叶落树梢,

又象棉花包。

八爱姐儿好罗裙,

罗裙四面吊金铃,

一走一响声。

九爱姐儿好碎脚,

红绫鞋儿白裹脚,

走路太软和。

十爱姐儿皮肤好,

清水里调蜂糖,

看起太漂亮,

看起太漂亮……

方娜唱时,他喜欢用筷子敲着碟子,不久,他就学会了,时不时就唱几句,如痴如醉的样子,她也喜欢。

她问他,你不会想和我过日子吧?他哈哈大笑说,童话的结尾总是这样的,从此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对我们来说,终归还是要过夫妻生活的。说着给她的手上套个戒指。她愣愣地看着他说,你还没问我同不同意呢?他一本正经地说,你梦话里都说了。她说,梦话?他说,你在梦里说,娶了我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嘛……

方娜站在阳台上出了一会儿神,拍自己的脑袋笑了,回到房间问陈左,吃了饭,咱们去取登记照吧?

3

刘春像是走入了迷宫,找不到出口,她哪能不敏感呢?虽然胡大佑没有发现什么,可她总是感觉他抓住了把柄,她的心越来越虚了。

胡大佑像个发怒的狮子在她身上胡作非为之后,她决定和陈左了断。其实,从发生了第一次之后,她就想着再也不了,可接着又有了第二次,她在心里说,只要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的,紧接着又有第三第四,第三第四之后,她就放松了一些。陈左说,一次跟一百次有什么区别?再说,我们很快乐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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