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方 | 天涯若咫尺
【往期回读】
天涯若咫尺
丁志方
丁志方先生: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江苏省作协会员、江苏省散文学会会员。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曾在海军某部任宣传干事,转业后先后在江都多个部门任职,业余时间投入创作,有几百篇杂感、散文见诸各级各类报刊。有散文作品集《暮色炊烟》。
前时,我们一帮战友,结束了西子湖畔的聚会,又兴致勃勃地去了一趟老部队。登上中巴车,沿着杭甬高速前行,到了宁波镇海,跃上跨海大桥,不知不觉就到了昔日的驻地——定海岑港。
看看时间,还不到两个小时。真是天堑变通途啊!或许是走得太便捷了,一路上的说说笑笑,插科打诨,都无法拂去我心中的感慨,往事历历,又一次汹涌澎湃地涌进了我的脑海。
我当兵的地方,要说离家乡并不算太远,但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却有天涯海角的感觉。那时候回家一次,一路上的舟车劳顿,比现在出一趟国门还累。定海到上海的海轮,两天一班,夕发朝至。到了十六铺码头,下了船就得乘车去火车站。那时候上海的公交车太挤了,背着行李,力气小一点根本上不去。有一次,我刚刚塞进车门,头上的毡绒帽就被挤得滚到了马路边上,要不是热情的路人帮忙,那就只好跟那一顶棉军帽说拜拜了。上海火车站,虽然设有军人售票窗口,但随到随走的车票基本买不到,我们已习惯白天在市区转一下,夜里乘车到镇江。镇江的情况更怕人,出了站,总有一大群人背着大包小包,拼命地往轮船码头跑,为了赶上第一班轮渡,那种趔趄前行的阵容,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回家的路虽然累一点,总体上还能掌控,因为定海到上海船的票可以提前购买,而归队就不好说了,那时候没有网络,不好异地提前预购,只能到现场碰运气,有一回我就遇到了麻烦。早上从家里出发,宜陵到江都,江都到扬州,扬州到六圩,一路上马不停蹄地转车,中午好不容易到了镇江。等到踏上绿皮车,哐当哐当地开到上海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出了火车站,随即乘车去码头,谁知道当天去定海的船票已经售罄。那时候没有票贩子,想倒手高价票也没有门。怎么办理呢?不能按时归队,是要被处分的。情急之下,我赶紧折回火车站,买了一张次日凌晨去宁波的火车票。不得已,只好改道由宁波坐船回定海。
行程受挫,坐在候车大厅里格外感到压抑,满屋子的旅客,挨挨挤挤,行色匆匆,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打个盹,则完全没有可能,我只好挤长条椅上,心不在焉地翻翻闲书,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十点过后,有一列开往宁波的列车开始检票,我顿生侥幸心理,随即挤进了队伍,想提前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谁知,到了检票口,任我怎么解释,工作人员不但不予通融,还把我的票紧紧攥在手里,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垫着脚尖,亮着嗓门,向她远处的同事吆喝我的不是。无可奈何,我只好以一个军人应有的克制,等待她的处理。没有想到,等队伍走完了,她居然嫣然一笑把票还给了我,一声不吭,掉头就走。这不是在皮人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在心里真想狠狠地骂她一句:上海小娘辈,真他妈烦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到了宁波,跟在上海一样,还是没有能买上当日的船票,望着茫茫的大海,那一刻,我五内俱焚,一筹莫展。由于晚归了一天,后来指导员让我在小组会上做了一次口头检讨。部队执行纪律,不讲客观理由,只要违规,就得处罚。
往事不堪回首,过去回舟山,最快也得一天一夜,现在沧桑巨变,几个小时就可抵达。海上大桥,一次次改变着空间概念,出行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轻松。去年春天,我陪朋友又去过一次定海,下午一点多钟离开江都,晚上七点不到,就走进了下榻的酒店。一路过去,春光旖旎,风景如画,两边的花草树木,新芽绽放,生机勃勃。过了嘉兴,迈入杭州湾大桥,就像进入了梦幻世界,五彩缤纷的栏杆,一望无际的大海,让人心旷神怡,浮想联翩。走到大海深处,近处海鸥逐浪,远处白帆点点,恍恍惚惚,就觉得不是在车上,而是乘着巨龙在海上兜风。
上海的战友告诉我,现在他们去舟山更方便了,客运服务中心南站,开往定海方向的班车,每半小时一班,若想去普陀山烧香,早出晚归,绝对不会影响回来接孙子。想打打牙祭,尝尝正宗的海鲜大排档,邀上几个朋友,也可以说走就走。
战友的这一番话,让我好生羡慕,也引起了我的强烈共鸣。想想不都是这样嘛,现在走出家门,好像不再有“远行”的概念,在国内出行,想去任何一个地方,基本上都能朝发夕至。
海上大桥,见证了祖国的日新月异,便捷的交通,总是让人惊叹不已。桥多了,路好了,华夏大地好像被施以了魔法,忽然间,就觉得天涯若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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