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 | 蒲地版《废都》:《荒城》10
作者/(河南)蓝月光
到了家里,妻早做好了饭菜,和孩子们都吃过了,责问他为何回来这么晚,手机也关机了。一白掏出手机,才发现手机啥时关机了。一白却忽地想起了就在女人给他看书时是摆弄了他的手机的。就说手机可能没电了。妻子又说庄之生打了几个电话,找你找不着,急得什么似的,让你回来了就赶快联系他。一白就急急地给他拨了电话。
庄之生说下午就找他,却一直关机。说是这样的,一白的文章辑他昨天与钟子期吃饭时送他看了。下午钟子期给他打来电话,话语激动,说是逐字逐句地翻了一夜,大为叹赏,夸一白功力深厚,文笔精彩,是古城一流的作品。当庄之生告诉他一白还很年轻时,更是连连惊叹,说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就说晚上一块吃饭,他要认识认识哩。放下电话,我就联系你,想告诉你,你好有个准备,可怎么也联系不上,正焦急哩,他却又打来电话,说是改天吧,宣传部长今晚上要找他开会。我这才放下了心,想刚好。我就说没事的,一白啥时候都会奉陪的,只待你的方便。
末了,庄之生又告诫:好机会,以后可不敢再错过,小心手机!一白自然很激动,又探问二喜消息,庄之生说还没有,不过估计也快了。
晚饭后,到书房坐定,要梳理一下心绪,静定心神。一白心事杂乱时,书房就是他的禅堂,到这里就气定神闲,神情怡然,他是极赞赏一句话的,说书房是文人精神的禅堂。在这里,修身养性、涤虑去俗、读书写字、赏风弄月,好个自在适意啊。特别是现下红尘滚滚、诸事琐杂,能有一个这样抚慰心灵的所在,真是妙哉了。
但此时坐于书室,却怎么也静定不下心神。提笔写文吧,才见桌上已积了一层浮尘。好久不提笔写字了,一日不写手生,提了笔竟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正在苦闷间,又想今日忙碌了一天,明天怎么想法把城管那里的货要过来,刚才吃饭时妻子还催,不然,又该生气了。
门铃响了,进来的却是大海。嚷着快下楼搬东西吧。问了才知道是锅灶送了过来,都在下面车子里哩。妻子高兴得如同念了佛。
“昨儿我不在,就出了这事,弟妹也是慌了神,忘了给我打电话,就是提说提说我也好啊。也怪我粗了心,没提前给那人说。城管管那片的锉子是我的哥们哩。我与他打交道多了,昨个我给他交待了,放心,以后没事,每月打足二百元,别人都收五百元哩。”大海说着,就要继续下楼搬东西,妻按着他死活不让动。要一白与她下去。
妻子说:大海,不知道该咋谢你了,俺家一白你也看了,没啥材料,也不会挣钱,事事靠你提携哩。有恩不言谢,咱一家人也不说外气话,以后有啥事儿,只管吱声啊。
大海说:你看说哪了,一白兄弟没材料?他弄那文章,满城谁不说好!要我,打死也弄不出来呀,我现在就想那些词句都不知他是咋想出来的。朋友嘛,没啥说的。这事儿别提,再说就生分了。交这样的文化人朋友,我面上也壮光哩。
“他呀,他也只会写个文章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干啥中啊!可写的再好啥用,一年也没有你一月挣的多!”妇人说,却明显是高兴的语气了。
东西搬上来,妇人心情好,二话不说就钻进厨房砰砰啪啪整了几个小菜,倒也好手段,干净麻利,一碟油炒花生米,脆而不老,色泽金黄,咬之,香气满嘴,火候恰好。还有一碟蒜苔肉丝,一盘西红柿鸡蛋,一盘煎豆腐。一白又拿出一瓶白酒。
大海却说要走,女人说,大海你要走,就走,只是今后也别进这个门了。菜不好,酒不好,只是我们的心意。你要不吃,便是看不起我们。大海没法,只得坐下来,和一白吃了一回。就感叹女人的好手艺,自家的女人有妇人一半也就好了,女人就要大海下次将孩子媳妇带来热闹热闹。
大海苦笑笑,却没有言语。女人细问之下,才知道两口生气,女人回乡下娘家已经一月了。其实事情说简单也简单。女人的兄弟上次来,女人收拾了几件褂子,交给兄弟,说兄弟穿了吧,这些衣服恁哥穿上都小了。又拿出一条裤子,说小了,末了又拿出一双皮鞋,还说小了。女人娘家条件不好,大海知道。衣服大海也不心疼,可大海急她商量也不商量,硬当家,就没好气地说了声:我这人也小了,干脆就送给你妹妹吧。女人一听就生了气,两人拌了几句嘴,女人就带了孩子回了娘家。
女人就劝大海。说过日子要忍让,要大海赶快回去接了回来。没有了女人,家哪里还是个家呀。我在这人家烦,不是我说大话,走上一天,看他过个好哩。妇人说着这话,拿眼却瞟一白。一白端了酒:喝,大海。
昨晚多喝了几杯,次日一白就有些晕。上了班,却没见那小丽。问了同事,才知小丽请假了,好象是生病了。一白心沉了一下,却又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坐着无聊,呆了会,就想,庄之生昨天打电话交待说有空要与主编吃酒,要他准备一下,是什么意思呢?就想作为晚辈,头次相见,也是要准备一些礼品的。就站起来,寻思往街上走走,看买些什么礼物回来。
街上车水马龙,闹声震天,店铺一家挨一家,虽然多,一白看了,无非烟酒及一些补品,既无新意,也难免俗。虽不心疼钱,却是没多大的意思,想他那么大名气的作家,小城的知名人士,什么东西没有呢。这样想着,不觉就踱回了家。
妻子正在准备晚上出摊的菜。说与了妻子,妻子笑他笨,你们文人心眼细,爱失眠,思虑多,何不把那个玉石枕头送他呢。一白说:可那是你娘家的陪嫁呀,不中不中。妻子说:大活人都陪给你了,还不舍得一块石头吗?又找了一份她哥在山西抱佛寺拓的抱佛寺石碑记的拓本,说人家庄之生帮咱这么大忙,这么看重提携你,咱虽然穷,也多少要有些表示吧,东西不管轻重,表表咱的心意,再说人家也不是看咱这些礼物的。
一白心中一热:论亲还是妻,不管平日吵吵闹闹,关键时刻,还是通情达理,胸怀大度啊。心中涌满了感动。当下敲定了礼品,心中轻松。走进书室,只见阳光铺地,一片灿烂。案上吊兰得了风物之便,枝叶青葱,明净可爱。窗外天宇靛蓝,几片白云悠悠,两只小鸟竟爬在窗棂之上,振翅鸣啾。
一白心中一动,想好长时间没出去走了,对妻说下楼转转,就信步出去,直直往居所旁边的小村走去。小村是城郊的村庄,隐在一片小区之中,别有一种不同于城市的风情。以前一白常常走此上班。可近来因为道路不好,再者也没了那个心情,好久都不从此过,而是走一条城里的开阔的大路。
鸡鸣狗吠,悠悠闲闲,几个老奶奶坐在村口的大石墩上聊着家常。几日不见,玉米又窜高了许多,阴深如海,随风浪起伏涌动,如若波涛。一白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任凭阳光通过树桠像碎银一样溅满一身,顿觉浑身轻松。每每走到这里,他就感觉到沉静安详,他是农村的孩子,这里就好像他的家,他的根,总有令他安然的气息。
在村口的那块大石上坐下,一白竟又见了那只大狗,大狗依然懒洋洋地卧在村口,见了一白,看了他一眼,眼似眨非眨,似闭非闭,一白觉得那一眼好熟悉,好深沉,就好像那穿越仆仆风尘千里万里的星光,或是穿过了若干个尘世轮回的目光一样,他有些恍惚了:莫非狗就是他前世的恋人,或是他前世的影子?一白觉得这狗是智者,是哲学家,而人才是真正地可笑啊。它大智若愚,一言不发地守候在这里,它却是什么都知道的呀。
庄之生又来电话了,说是二喜有了消息,他给校长说了,校长同意,说上是可以,但要交五万元赞助费,一次交清,毕业退还。
一白说让他给大军说说,回头再给庄之生打电话。
庄之生说好的,不过要快,要赶紧给人家信呢。
一白给大军打电话,大军却不接,到了家,妻收拾好了物品,正要出摊。一白兴致好,就把孩子送到了母亲那,与妻一块去。
广场夜色迷离,中央的大屏幕一个劲喧响,这边是跳舞的队列,音乐咚咚咣咣,夜色中女人随音乐扭动,越见得身子的轻盈性感。又有卖衣服的摊子,大大小小的儿童玩具,这中间夹杂的涌动的人流,暗夜里像涌动的海。时尚美丽的女人,走过处,香风阵阵,尽管天有些凉了,仍舍不得短裤,露着白嫩细长的大腿,紧勒着圆鼓的胸臀。夜色中许多男人的眼睛看得都直了,张着嘴流着哈辣子,不住地咽唾沫,状若野兽,就像饿狼见了肥肉。而女人又何尝不是逗引野兽的小兽呢。这里,就是动物世界了吗?
回到家后,一白受了触动,急急涂抹了一篇文章,拿来在省报上发表了。后来,为一著名的评论家看见了,说是具有哲学思维,气度宏大,竟写了一篇评论文章,在省内某著名文艺刊物发表,结果,一白名声大振,成了小城的知名人物,当然,这是后话,按下不题。(图文编辑/闲挑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