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奇案:书生做和尚,哪知却是藏污纳垢之处,死里逃生终报仇!
清代中期,有一个叫胡居敬的人,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姐妹,因此比较清贫,也没有婚娶。胡居敬这个人却有—大美德:好读书。尽管屡次考试皆未中的,但他仍锲而不舍地苦读,一心想发愤谋取个功名。
胡居敬的家乡在太原府河曲县,地处偏僻,视野狭窄,耳目闭塞。不知什么人对他说,要想有发展,非要到大地方去求学,他也就信了这话,毅然将家资田宅全部变卖,得了不少银子,然后就往北京去了。
路途遥远,然而还算顺利,只是在乘船走水路时,忽然遇上狂风暴雨,江面上滔天的巨浪,一下子将他所乘的那条船打翻了,船上的二三十个人都被水淹死了。胡居敬还算命大,船翻之时,他仓促问抓到了只木桶,随波逐流。终于漂行到江岸水浅处,算是捡了一条活命。
一个叫安慈的渔翁把他救上岸,还给他换了衣服。可怜他从家乡带来的银两全部翻沉在了江里,渔翁很同情他,又给了他一些碎银子,让他作为盘缠。胡居敬万分感谢渔翁,一再拜谢,问了渔翁姓名以及居住之处,声言以后定然回报救命之恩,然后顺岸上的大道茫然走了。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再回山西吧,一是盘缠不够,就是回去,家中已经一无所有,怎样度日?他问了一下路人,这里离北京城已经不远了,早就听说北京风景秀丽,倒不如用手里的这点盘缠,赶到北京去,也不枉倾家荡产出门走了这一遭!
主意一定,他就头也不回地往北京赶去了。饿了,吃一些简单的饭食。渴了,就喝江边的溪水,晚上从不住店,只是滚身在富人家门廊前胡乱陲上一觉。就这样,又行了十余天,终于赶到北京城了。然而他此时已经身无一文,只得靠乞讨度日了,他衣冠槛褛,口食难度,真可以说是走到了绝路上,他万念皆灰,几次生出求死的意念。
有一天,他忽然想到,不如进寺院做个和尚,还能讨一条生路。于是,他就到城内的报恩寺去做了和尚。可是,胡居敬平日只知埋头读书,并不会料理生活,到了寺里,竟然连扫地烧香的事情都做不了。寺内的和尚见他无用,便要将他赶出去,胡居敬百般辩解,惊动了一个叫率真的老僧。
老僧问他:“怎么回事?”寺内的和尚们抢先诉说了胡居敬如何懒惰,如何无用的话,老僧心里早已明白了几分,意欲驱逐胡居敬出去。
胡居敬辩道:“小人本是一介书生,不曾做得生活,我正是要到北京从师求学,才远离故土不远千里而来的,不料中途翻船,所以才来本寺求生。我的确不会做什么事情,既然师父也决计要赶我,那么我也只得走了,只是,倘若师父开恩,赐给我盘缠,我就回山西去,永远不会忘记您的大德。”
率真道:“此地离山西非一日行程,我哪里来盘缠赠你?况且,你到北京是为从师的,现在就返回去,岂不是自跑了一趟?我看你索性留在我寺内,由我供给膳食,在寺中读书。如果你读得好,北京城内我有不少熟人,可以帮助你赴考,岂不是更好?”
胡居敬喜出望外,连忙叩谢了老僧,从此,便在寺内住下来了。
后来,胡居敬心想,在寺内住得久了,众僧难免厌恶,到那时又会生事,于是,又认率真为义父,拜寺内诸僧为师兄弟,上上下下均应酬得十分贴切。他果然有志,一心读书,苦心探索,昼夜不息。
就这样。一直过了三年.
三年以后,胡居敬出报恩寺赴考。果然考中了,本科即登第。报恩寺中老僧率真也非常高兴,就像自己遇到了喜事一样——不管怎么说,报恩寺供养了胡居敬整整三年,报恩寺是有功的。
胡居敬在寺中苦渡三年,从来没有在寺内闲游,中第以后,诸位师兄弟争相邀请他在一起相乐游玩。胡居敬这才领略到报恩寺结构宏大,布局严谨,真乃天下第一名寺也!
这一天,胡居敬信步游览,无意间来到了和尚悟空的房中。他听到阁楼上有弹琴的声音,便从暗处寻见楼梯,攀援而上。来到阁楼,隔窗一望,他大吃一惊:原来是两个妇人正在下棋!正在这时,妇人已觉察外面有人,胡居敬索性将门推开,其中的一个妇人问道:“你是和谁一起来的?”
“我是自己来的。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寺庙之中?”
那妇人答道:“我是渔民慈安的女儿,名叫美珠,是被长老骗到这里来的。”
居敬细问,方知美珠正是曾经救他性命的那个渔民的女儿。不禁叹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我恩人的女儿。”美珠还不明白,问道:“官人是谁?我父亲与你有什么恩?”
“我也是住在这寺中的。三年前,我从家乡山西来京从师赴考,乘船时遇风浪,船翻了,幸亏令尊搭救,才得以生还。厚恩至今未报,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娘子。”
“且慢说报恩的话,你快下去离开这里,今年有一郎官误行到此,就被长老勒死了,你若是被人撞见,恐怕也性命难保。”美珠急忙说道。
居敬不以为然,说:“悟空是我师兄,我也是这寺里的人,见到了又怕什么?”胡居敬又问那一位娘子是谁?
美珠说:“她叫潘小玉,是城外杨芳的妻子。半年前,她独自一人回娘家,半路被和尚劫持,强行带到这寺中的。 ”
三个人又谈了一阵,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三个时辰。那个叫悟空的和尚听得阁楼上有谈话之声,便登楼观看,见是胡居敬,勉强做出一个笑容,道:“贤弟怎么到这里来了?”
胡居敬说:“我是偶然走来的,没想到师兄还有此等乐事?”
悟空再没说话,随即下楼用锁锁住来路的门,紧接着又叫来和尚悟静一块来将胡居敬叫到一处空房之内。二话没说,将―根绳索,一把剃刀,―包砒霜,递给胡居敬,说:“请贤弟受用此物。免得我们两个人动手。”
胡居敬惊道:“我是同寺中人,怎么倒把我当外人防备?”
悟空说:“我们僧家有密誓,削发者是我辈人,有发者,就是亲父子兄弟,也不是我辈人,何况是你?”
“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削发为僧吧!”
悟静道:“你说的全是假话!试想你十载寒窗,历尽磨难,今天才登科,正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之时,你怎么可能真心削发为僧?今天我们不害你,来日你必来害我们。”
胡居敬指天发誓道:“我如果害你们,必遭天雷击顶!”
悟空道:“就是你不害我们,也会传言出去害我教门。你今天就是张一百张嘴,也是枉然,你要是再说一句话来讨饶。我们就要动手了!”
胡居敬无奈,说:“我曾受率真师父厚恩,愿见他一面,拜谢而死。”
悟空冷笑一声道:“你要是求师父救命,实话对你说吧,也只是向阎王乞命!”过了一会儿。悟静就把率真师父叫到这里来了。
胡居敬拜泣道:“我是寺里的人,见他私事,又有什么关系?今天师兄要逼我死,望师父救我!”
率真尚未说话,悟空又说道:“一条人命事小,寺门之事事大。自古以来,凡是遁入空门的人,都割断了骨肉私情,师父三思而行。”
率真说:“居敬儿。是你的命该如此啊,不必为此而烦恼。你死后,我必然选―块风水好的地方埋葬你,为称作功德超度,来生再享富贵,如果三年前你在江湖风浪中淹死,尸首尚且归不了土,哪里能食得这几年粮禄,我这里只有一句话:我绝救不得你了。”
居敬见已经没有任何余地,便哭泣道:“那么,容我晚一点死怎么样?”
三个僧人说:“要是外人,绝不会给他缓缓,念你曾在寺内苦读三年,就缓你一步。但是,明天中午,一定要取命。绝不再延迟。”说罢,三个僧人即出去了。
胡居敬独立房中,只有―根绳索悬在梁上,有一凳子给他自缢做垫脚,还有一把剃刀,―包砒霜,再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这间屋子,四面高墙,没有窗户,要想外逃,只有从房顶想办法。胡居敬仰着头仔细端详屋顶,发现顶粱之上是木板覆盖,年深日久,板已腐朽,估计用刀可以抠挖得动……胡居敬已经有了主意。
天渐渐黑了。黑尽之后,胡居敬攀着吊绳上到横粱,站在横梁上,用那把剃刀试了试屋板,果然抠挖得动。他用了大半夜功夫,终于在屋顶上挖出了一个可以容一个人进出的大洞。此时他浑身已被汗水湿透,气喘吁吁,蹲在梁上歇息了一阵子,然后扳住屋板断茬,悠了几悠,终于攀上屋顶,将半个身子伸出房外,一股沁凉的寒气使他精神为之一振,又一撑,整个身子落在屋顶的瓦垅之上。
此时,报恩寺内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影。胡居敬前后左右观察了一下,判断了一条可以从屋顶跑出去的路线,便猫着腰小心前行。约一顿饭功夫,他已经穿过十数间房屋,来到后门楼上,想到生路就在眼前,胡居敬不禁狂喜不已。他稍停片刻,以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一个纵身,翻落在寺外的街道上。
胡居敬从报恩寺死里逃生,心有余悸。他想:“此场冤忿,怎能不报!况且我已经是新科举人,如果缄默,岂不是斯文扫地!”
于是,将其遭遇一一告知同榜兄弟,闻者无不切齿抱恨,或者出钱资助,或者出主意谋划报仇,最后决定:将此事直接状告到顺天府衙于大人面前,以辨世界清平。
却说悟空、悟静二人,过了三天,想胡居敬必定身死,就约了率真长者一同前来看视。门一打开,不见胡居敬尸首,抬头再看,屋顶上有一斗大窟窿,知道早已走了那人,大叫不好。
这事如何是好?如果逃走的是一个闲人,也不要紧,而胡居敬偏偏是新科举人,如果他张扬出去,如何隐瞒?他是举人,我是僧家,他是有权有势的,若要较量,僧家当然不是对手。
率真问道:“此事如何处置?”
悟空说:“我看不如用你的名写一纸诉状,先在于大人台前告明,说是居敬举人在工寺中私藏娼妇,无日无夜酣歌唱饮,败坏我寺库门风,无论怎么相劝也未见收敛。本月本日,胡居敬出寺野游,竟数日不归,不知在外面又做了什么恶事?我等僧辈怕日后让胡居敬连累,因此到于大人台前告明。”
率真闻言大喜,随即拟状告到于大人面前。
于大人还未及阅状,胡居敬的状子也到了,于大人即先看胡居敬的状子。于大人早已听说报恩寺内不洁净,对胡居敬所说之事,深信不疑,随即率人亲往寺中察看,果然搜出美珠和潘小玉,而那三个恶僧,却都闻风而逃,没有捉拿归案。于大人一面命人从速捉拿。一面将美珠断给胡居敬做长房,潘小玉为次房。然后,胡居敬即领命到荆州赴任去了。
船过夏口江中,胡居敬忽然看见率真、悟空、悟静三个僧人皆在另一条船上,胡居敬立在船头,让手下人前去捉拿。悟空、悟静心亏,知道已无生路,随即投水自尽。率真跪伏在胡居敬面前,恳求赦罪。
胡居静说:“你三年供我为有恩,见死不救为无情。如果当日被悟空、悟静逼死,今天怎么会到得这里。我现在且以你的恩补你的罪,谓之曰无怨无德,自此以后,由你去吧。只是不许再见我!”
率真满面红颜,羞愧难当,喏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