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里的福州︱螺仙传奇:贤惠美丽的福州女——陈意映

螺仙传奇

作者:孟丰敏

夏季歌复歌,螺情深深,谁为碧螺仙灵咏叹?螺江脉脉柔情在斜阳处扣舷唱和。漫步在螺江岸边,看着映晃晴辉与光阴的绵绵螺江,古老的小镇仿佛枕在螺仙爱情的江流上。

一棵棵古老巨大的榕树、香樟树宛如螺仙的守护神,守卫着千年的爱情神话。

螺洲在哪里呢?就是福州市仓山区东南部的螺洲镇。没有来过这个小镇前,我想象着“螺仙”的美丽模样,渴望一睹女神风采。

据说螺洲的“螺女庙”里供奉着勤劳美丽的“田螺姑娘”。庙宇壁画上的艺术仿佛是神话的华丽花边,让她的传奇和美丽能延续得更久远一点,令这农耕时代的梦中情人就像雨巷里的丁香姑娘一般纯美、可爱,永不褪色。

其实,像螺仙这样的梦中情人,在螺洲不只有一位,只是人们想不到她是。可我以为她是。她是谁呢?

到螺洲镇寻访螺女庙,却只找到明代闽中十才子之一王偁题写的“螺仙胜迹”碑石,碑上有一个小小的螺仙神龛。神龛里坐着一位小巧朴素的螺仙,是古代中年妇女的形象。

我有些诧异,螺仙作为当年农夫的梦中情人,应该是个纯洁脱俗的姑娘形象,为何她却是中年妇女形象呢?当地人告诉我,他们尊称“螺仙”为“仙娘”。

哦,这就不难理解了。“娘”在福州人的心目中是母亲的意思,所以他们把“螺仙”雕塑成了中年妇女。这说明,百姓心中和《田螺姑娘》作者心中的螺仙不一样。彼此寄托的不是同一个梦想。

作者爱慕和渴望有一个贤惠能干、美丽又不爱慕虚荣的脱俗仙妻,而百姓渴望有一个慈爱助人的母亲来福佑他们。无论如何,螺仙能随着文艺作品活了几千年,对于螺洲是很幸运又美好的。

螺洲是怎样一个地方,能诞生如此美丽的神话呢?螺洲古称“百花仙洲”,千顷江波流云间,依依草木满烟霞,唐宋时期已有人择居于此,享受这滩汀鸥渚朝朝见的山水之乐,又可远尘世之烦忧。

明代抗倭将领吴汝诚随戚继光来福州抗倭时,曾来到螺洲,陶醉于这里的旖旎风光,诗云:“闽邑一百二十余里,螺江则当大江中流,山川襟带,形胜实甲诸乡。”他实在舍不得离去,螺洲不仅风景美若世外桃源,而且土质肥沃、水旱无虐,男耕女织,人们生活富足安宁幸福。

螺洲地灵人杰,最著名的便是清宣统皇帝的“太师太傅”陈宝琛、中国著名经济学家陈岱孙为主要代表的陈氏家族。然而除了贤臣国士外,螺洲还有几位“螺女”值得一提。一位是陈宝琛胞弟陈宝瑄之女陈懋恒,是我国著名历史学家。

陈懋恒                          刘蕙愔

另一位是民国福州八才女之一的刘蕙愔(名蘅),才跨诗词和美术两界。1940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刘蕙愔诗词集《蕙愔阁集》。新中国成立后这本诗词集重版两次。刘蕙愔也是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1957年7月受聘为福建省文史研究馆特约撰述员。

刘蕙愔拜福州著名文学大家何振岱为师,经常请老师和其他才女姐妹来螺洲游玩,并相互赠诗。1932年夏天,刘蕙愔请何振岱和寿香诗社的姐妹们来螺洲游玩。游玩后,何振岱赋诗《螺渚泛舟,题刘、王、叶诸生合画横幅》:

建溪三十六滩水,遥出虎门流到海。此洲南迤独灵秀,岛溆回环林壑美。人家门前多种橘,夹港霜余红万实。苍茫寒思入风烟,装点岁华作缯缬。诸生相携剌小船,前洲后洲一回旋。老榕瞰波垂鬣古,螺女庙前天欲雨。红蜻蜓作回风舞,催送归蓬急摇橹。篝灯蘸墨打新图,商略买鱼佐村醑。

何振岱的诗不仅简略描述了螺洲的地理位置、锦绣风光,而且说明螺洲人家都种桔谋生,“夹港霜余红万实”的桔园景象。螺洲因此也被称作“桔洲”。

螺洲“岛溆回环林壑美”,何振岱和女弟子们一起泛舟螺江。当他们游逛到螺女庙时,天色渐变,风中飞舞的红蜻蜓便停泊在摇橹上,仿佛在催送他们回岸。可是回到刘蕙愔螺洲家中,他们想到螺洲风光如此美丽,如不能画下纪念实是一大遗憾。能写能画的三大才女刘蕙愔、王真、叶可羲便点篝灯,蘸墨打新图,合画了螺洲横幅长卷。为了庆贺这幅画的诞生,他们买鱼下酒再吟诗欢叙。

刘蕙愔也写有《壬申八月既望,梅师泛舟螺渚,蘅等诸弟子从游》来和,最后一句:买鱼炊粳足一醉,师友清言永今夕。

可见那一次的游玩多么令人开心陶醉,师友都觉得“今夕”在他们心中是永恒的、难忘的。

后来,刘蕙愔又曾邀请叶可羲来螺洲,并和她一起作诗《初秋螺江即景,同竹韵联句》:

遥波荡远山,狂风撼高树。倦云自不飞,去舟向何处。空翠透微阳,清光敛薄雾。时变阴晴,入目忽异趣。鸥鹭如解忧,闲与通情愫。村居卜少安,松阴联短句。日静古愁翻,江空灵驾驻。申怀向遥天,盘膝临野渡。重道养真机,玄关开明路。妙思倚寥边,秋与诗魂遇。

其实刘蕙愔并不长住在螺洲。她和丈夫都是螺洲人,但长期生活在北京,1935年因日军攻到北京,便举家迁回福州。他们在仓山的聚和路建了一座花园别墅叫作“淇园”。

刘蕙愔因儿子早夭,不能再生育而长期心情抑郁。为了解闷,她便把螺洲当作游园,天气晴朗了便回来赏鸥凫,秋色浓郁时,便一舸渡江游。在螺洲的芦花岸草间,她游兴大起,诗意上心头,俯仰天地,便浑然忘记人世之苦。螺洲便成了她修道养生的好去处。

可见“螺仙”不是美丽传说,螺洲才女便是真实存在的佳人。我几次来螺洲寻访,可惜人去楼空,那些遗落在岁月深处的书室片瓦已是雪花云烟,无迹可寻。

在芦花空积的地方,螺江仿佛是一条青巷,引着春秋走进历史光阴中。尚书第外墙上的斑驳光影宛若一片翻开的书页,我看到了这个家族里流芳千古的名字:陈若霖、陈宝琛、陈懋恒、陈意映……

呵,陈意映!想起林觉民《与妻书》,我心上的泪水忽如螺江水滚滚。在众多知名的福州女性中,她为人所熟知的原因是爱情!那是怎样一个令人深爱的女子,能令林觉民在写诀别信时那般痛心疾首,血书自己对贤妻的恋恋不舍之情,却还是无尽的担忧,渴望死后也能梦中团圆。

这《与妻书》便是感人至深的新螺仙传奇吧?陈意映便是林觉民心中的螺仙呀。她贤惠能干、美丽又不爱慕虚荣、超凡脱俗,是个仙妻呀!福州女性的典范。

林觉民长期在日本求学、从事革命工作,与陈意映相聚的时日很少。陈意映在家操持家务、照顾家中老小任劳任怨,比默默为谢端守舍炊烹的田螺姑娘更难得。

因为陈意映知道林觉民在闹革命,危机四伏,可她却坚定地支持丈夫不顾身家性命去推翻腐朽清政府。这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田螺姑娘”啊!

当然,陈意映能如此深明大义,也受到了另一位福州了不起女性的启发。她是螺洲人的媳妇王眉寿即陈宝琛的发妻。1906年,王眉寿在丈夫陈宝琛的支持下,创办了“女子师范传习所”,同时作为“女子职业学堂”的学监,倡议福州女性加入妇女解放运动,接受高等教育,自立自强。

陈意映是螺江陈氏十九世孙女,和林觉民都受到了陈宝琛和王眉寿的影响,在林觉民家中创办了家庭女校,让家里的女性都来学习认字、作诗,从而让陈意映懂得了近代女性的独立解放思想,才能坚定地支持丈夫革命,又天生具备螺女的美德,令林觉民感激、愧疚又眷恋不已,于是产生了感天动地的爱情。

螺洲有了这些宛若朝霞醉颜的螺女,便成了名副其实的百花仙洲,更令“螺仙”传奇流芳千古,也让更多人了解了福州女子的贤惠美丽。

《流翠烟台山》里的深情故事:

那个怀着月亮的洁白女人在窗下为林森绣婚鞋;

那个深爱胡蝶的男人住在福州的槐荫里;

那个路过林徽因的可园;

那个梦回梅坞邂逅蕊妃的闽剧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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