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体诗笔记||诗歌的容量很重要

我们都知道古典诗歌（或旧体诗）往往篇幅短小，每句一般五个或七个字，四句或八句。这么短的诗歌，只有做到语言高度概括，用最少的字表达最丰富的内容和思想，这样的诗歌才经典。古人的诗歌流传到今天，自然有其艺术价值。然而，我们也不能迷信古人，不能认为古人的诗歌都是完美无缺的，其实古人的诗歌中也有废话，使得诗歌的容量变小了，这也是美中不足的地方。

我们以唐代杜牧的《清明》为例：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这首诗很有名，但我们也要理性地看，它的语言还不够凝练，也有好几处废话。我们先看第一句“清明时节”，清明本来就是传统节日，又是二十四节气之一，大家都知道。你在“清明”后面加个“时节”显得多余，一句七个字有四个字是重复的，容量不足。我们再看第二句，“路上行人”，既然是“行人”，当然在“路上”，还能在家中不成？“行人”前面加个“路上”同样是多余。这句和第一句一样，也是容量不足。第三句“酒家何处有”当然是问句，前面加个“借问”，还是不必要的重复。所以，我们说杜牧的《清明》虽然是首很流行的诗，但还不够完美，语言重复啰嗦，容量不足。

我们再以宋代王安石的《梅花》为例：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我们一般都对这首诗评价很高，它写出了梅花不畏严寒、不畏孤独的高洁品质。可是，这首诗同样容量不足，有很多废话。标题和首句都告诉大家，你写的是梅花，还有悬念吗？第三句又说“遥知不是雪”，这不是废话吗？你都告诉了大家，你写的是梅花，梅花当然不是雪啊！也就是说，这首诗有近一半是废话，容量同样是不足的。

其实，也有一些诗人，他们在这个问题上处理得很好的。我们以贾岛的《寻隐者不遇》为例：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首句省略了主语，是诗人问童子。而且，问的具体内容也省略了，看了第二句才知道，原来诗人问的是童子的师父去哪里了。第二句省略了主语，是童子回答，说师父采药去了。第三句还是省略了主语，是童子告诉诗人，师父就在这座山中。最后一句就可以有好几种解释。我们可以认为这句话是童子说的，我的师父是在这座山中，但是山中云雾缭绕，你怎么能知道他具体在哪里呢？我们也可以认为这是诗人对童子说的，你师父在这座山中我相信，可是云雾缭绕，我怎么知道他具体在哪里呢？我们还可以认为这是诗人自言自语。云雾缭绕，这么大的山，我到哪里找得到他呢？这首诗就做到了高度概括，很多地方省略了，需要通过上下文去推断。这首诗短小精悍，表达的思想内容很丰富，我们在这首诗中找不到一个字是多余的。这样的诗才是好诗，值得品味。

我们分析古人的诗歌，绝不能认为只要是古人写的，一定是完美无缺的，有的作品瑕疵还是有的。诗歌的容量就是检验诗歌质量的一条很重要的标准。我们今天的人写旧体诗也是一样，也要做到惜墨如金，字字落实。旧体诗绝不是按照平仄、押韵和对仗组成的文字游戏，是要经过千锤百炼做出来的艺术品。只有用高标准，坚持用最少的字表达最丰富的思想内容，才能写出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