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祥:访古村野田
【往期回读】
访古村野田
江苏省丁沟中学 张广祥
早就耳闻野田村,今日我与夫人终于一访。
野田村,位于丁沟镇东南角。本属麾村镇,后麾村并入丁沟镇,自然随之归丁沟所辖。
野田野田,乡野之田。够偏僻的。东西向新丁麾路走到尽头,右拐南向,穿过麻村到大马湖,左拐进入野田公路东行,再右拐四五百米,方到村头。
或许正是如此“野”,费密当年才会隐居于此。
费密,明末清初著名学者、诗人和思想家。字此度,号燕峰,四川新繁人。出身于书香世家,祖父嘉诰为四川大竹县训导,父亲经虞为云南昆明知县。少时即遭流寇骚乱,从此颠沛流离,先窜身西域,后溯汉江,再下淮南,1657年,携家隐居野田,授徒卖文以自活,直至终老。一生学而不厌,守志穷理,终至学识渊博,诗文颇有建树,著书百余卷,以《宏道书》最为著名。诗作题材广泛,法度谨严,感情真挚,意境深远。当时海内名流钱谦益、朱彝尊、孔尚任等都与他交往密切。其《朝天峡》一诗尤其深受当时著名学者兼诗人王士祯的赞赏,王士祯称诗中“大江流汉水,孤艇接残春”两句为“十字堪千古”,评价不可谓不高。1958年,毛主席在成都会议期间,所圈阅唐宋明人歌咏四川的诗词中,就有费密《朝天峡》。
今日造访野田,首先直奔费密故居。
村子很大,故居隐在何处?询问了五六个村民,七拐八绕,才见得故居真容。而这样的真容,真正令人失望与唏嘘!
这是怎样的故居啊!
如果不是村民告知,每一个路人大概都是不会留意于它。只有站定路边,张望搜索,方能透过蓊郁茂密的树木和萝萝藤,隐隐约约见得它。此时,你必然倒吸一口凉气了,是惊异,是怀疑:这是故居?!因为,你已经看到了它的破败景象。
村民说:“不得看头哦!”但我们还是拨开树枝和萝萝藤,靠近故居,走进故居。即便破败,我们也要看个真切,看个全面。
眼前所见的它,已近不能算是房子了。覆有小瓦的屋顶不再是完完整整的,坍塌得见天;门歪歪斜斜地敞开着,想必想关也关不上了;仅剩三面扁砖残墙还算勉强立着。屋外是丛生的杂草和碎砖碎瓦,萝萝藤爬上了墙体和屋顶。里面呢?有几根柱子支撑着的,也有些柱子一端着地着的;地面上也是碎砖碎瓦,狼藉不堪。还有些坛子横躺着,似乎亦存留着锅灶。置身那儿,感觉气象森严,有点怕人。它原先规模是怎样的呢?出了所谓的故居问村民,村民告诉我们,原先故居占地面积150多平方米,建筑面积接近100平方米,前后三进,现在看到的是中间一进,七架梁,四间。而现在,我们是断断看不出来这样的规模。
如此荒凉、残破,真的触目惊心!与四周的民居比起来,显得多么不协调啊。这就是一代大学者费密生活过、读书过的地方?然而,这是千真万确的,尽管你难以置信。
说起这个房子,村民们都异常激动。他们忿忿地说,不知道有多少头头脑脑们来看过了,说要保护,说要重建,可就是不见动静。更有甚者,还有村民将我们当做是“上面的人”,将不满发泄给我们,甚至欲将怒火烧向我们。
然而,我们也很悲哀。
接着,我们往前走了几十米,便来到了野田的老街。
野田是有老街的。这一点,我上个周日到麾村老街游玩时,当地就有人对我说了。尽管野田现在是一个小小的村庄,但它的确是有老街的,我们以我们所见为证。莫非以前的野田也是个小镇?
这个老街很小,街道一纵一横,都不长,但似乎要稍稍胜过麾村老街的大小。我们证明它是老街,是因为我们看到了好几家还保留着排门。所谓排门,现在的年轻人恐怕不知为何物了。这是旧时一种可装可卸的铺门。打烊了,伙计将一块一块的长门板,依次推入门槛及屋檐下的槽间,锁住最后一扇门板,也就把门锁上了;营业了,再将一块一块门板拉出来,于是门户大开。野田老街还能够见到这样的排门。走过这样的排门,我们分明觉得老街的隽永与蕴藉,更能感受到老街的味道。
走在老街,我问我夫人:这个野田村到底有多悠久的历史?估计生于斯、长于斯的村民也回答不上来吧。算了,不必探究了。
当然,老街更多了现代气息。超市等小店比邻,依然不像个村庄,而是现代小街。
在村民的指引下,我们沿着老街横向路往东。走了大约三四百米,看到一处黑瓦黄墙的建筑。墙体是黄色的,不用说,这是我访古的最后一站了:关帝庙。
绕过它的西侧,转到它的大门。门外,没有见到一般庙宇常有的山门、狮子像,是为小庙了。门竟是白铁皮子门,太有违和感。又有若干废旧物件倚墙堆放,简直不将庙当庙。庙门匾上,刻有“古关帝庙”四个字;字体不大,但清晰得很,表明它是实实在在的的庙,身份不容置疑。门内,我们看不到,因为铁将军把着呢;即使想把把门缝看看,也做不到,两扇门紧着呢。这就成了我们的憾事。
但,庙内有一株银杏树,我们在未近小庙时便已看着,这时更是看得明明白白:树冠高耸,枝干粗大,树叶繁茂,生命旺盛。我夫人说,这树少说也有100岁了把;我说,不止。
对于这株树,我的同事佴万定老师今晨给我发微信说:它是一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树。是的,这就是一株神树!当地村民会绘声绘色地说给你听。
解放前,来到野田的国民党士兵缺乏燃料,便锯起这株树。哪知道,一锯锯出了红色的液体。村民们就说,这是血,庙里关帝显灵了!国民党士兵吓得赶紧住手逃走了,生怕遭到报应。
说到解放前,就不能不说这庙的红色印记了。
众所周知,吴桥镇有着抗日桥头堡、苏中小延安之称,是新四军从江南北上抗日的桥头堡,也是陈毅元帅及新四军在苏中、苏北开辟的第一个指挥中心、第一块抗日根据地。在抗日战争时期,吴桥是敌我争夺最激烈的地区之一。
1940年,叶飞率领的新四军挺进纵队在驻地吴桥遭到日伪军围剿,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后来,部队辗转移师到郭村休整,在距郭村西侧不远的野田村关帝庙成立新四军挺进纵队后方医院,收治战斗中受伤的伤员100多人。郭村保卫战打响后,附近的敌人曾来偷袭,医院领导和轻伤员或守庙外或守庙内,巧妙布阵,后在外援的配合下,最终保全了生命。郭村战斗胜利以后,新四军挺进纵队后方医院随大部队东进,后来改为新四军挺进纵队后方疗养所。
这样一段红色记忆,一次可歌可泣的战斗传奇,可不是野史。
然而,关帝庙却沉寂于乡间,没有了青烟缭绕,没有了香客攒动。孤零零地坐落在村东头,无声无息。
“辘辘车声转毂忙,霏霏小雨湿衣裳。不见成都费此度;春风吹送野田庄。”这是清初著名诗人王士祯到野田造访费密时留下的一首七绝,至今仍为人传诵。他那次冒雨前来,没有见着隐士,见着的的吹送野田的春风。今天,我们走在野田,似乎也是“不见”:不见了原来的费密故居,不见了原来的老街,不见了原来的古庙。就费密故居而言,早在1986年,就被公布为文物保护单位了,可保护的结果又是怎样的呢?而今那块写有“江都县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就在村部躺着,估计还落满了灰尘。媒体上也早就宣传过,政府要拨款修缮的,可是至今尚未兑现。
现在不是大力建设魅力乡村、发展特色乡村旅游吗?野田村本身拥有丰富的旅游文化资源(野田村其实还是原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肖峰的故乡)。保护名人故居、老街、古庙,不仅有利于改变村容村貌,而且是保留文化符号的需要,有利于增强野田村的文化内涵,为推进野田特色乡村文化旅游奠定基础。为什么说是一套,做就是一套呢?因为野田之野吗?
野田无声,我们无语。
安好,世界!安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