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墟那些遥远的事儿 ‖ 十九、甲寅战火熊熊
十九、甲寅战火熊熊
宋德云
都城墟（欧松年绘）
深秋，都城象山落叶萧萧，一湾江水清澈见底。对面宽阔的圆头沙沙滩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金黄。都城墟的这个深秋似乎又充满了诗意。但谁知道，即将在都城附近展开的一场更大的厮杀就要拉开大幕了！
这时候，对面海圆头沙渔村的疍家，大都已加入了天地会。
咸丰四年十月初六，瓦荷包派人撑艇过对面海，在江滨村的一座破庙里，与圆头沙的疍家头目商量攻打七堡的事情。瓦荷包派来的人说：“七堡与我们天地会为敌，杀死了我们很多兄弟，我们天地会与七堡有着血海深仇，势不两立。这次来与你们商量初八攻打七堡的事情，希望你们的人马初八卯时初就渡过西江，在都城下墟街集合，我们有人与你们接头，共同把七堡铲平！”
圆头沙渔村的疍家一向被陆上人瞧不起，这次瓦荷包的人这么看重圆头沙疍家的力量，头目自然欣喜万分。于是说：“请放心，到时我们圆头沙的所有天地会成员都会积极参与，准时到达，不消灭七堡的团练决不收兵！”
十月初八一早，才刚到卯时，对面海圆头沙的疍家，约有30人，手持鱼叉、大刀、长矛，撑着小艇，来到蔡巷口的码头，然后上岸。
蔡巷的人看见了圆头沙的疍家们手持家伙过来，不知道去哪里厮杀，都不敢出门，躲在家里，连大声说话也不敢。还好，这些人匆匆上岸后，就向白木方向汇合去了。
都城天地会约2000名成员在银盘岗与圆头沙天地会成员汇合，按照与二十四乡天地会的约定，巳时一到，都城、圆头沙天地会成员攻打十三都的升平约等村，二十四乡天地会成员1000多人攻打万洞堡。
这天早晨，乐羽阶正在家里的院子里晒着太阳看书，线人突然进来向他报告：“都城、圆头沙天地会成员2000多人准备攻打十三都的升平约等村，二十四乡天地会成员1000多人准备攻打万洞堡。”
乐羽阶闻言，立即到苏登荣家里，与苏荣登商量了几句后，分别派出2000名团练到十三都升平约等村、1200名团练到万洞堡迎敌，一面告知驻扎在平台堡霞村的徐总兵。
徐总兵当即派人传令驻扎在万洞堡万洞村的高罗绿营兵，乡勇头目钟和带领300名广西苍梧县水尾义勇援助，他亲自率领驻扎在霞村的高罗绿营兵协助七堡义勇前去十三都升平约等村迎敌。都城、圆头沙、二十四乡的天地会成员，哪里是官兵、团练的对手，一交手，他们就已经丢盔弃甲，逃命了。此役，共杀死前来围攻的天地会成员33人，其余天地会成员全部溃败撤退。
天地会人多势众，怎会轻言放弃进攻呢？第二天初九日，都城、廿四乡天地会成员3000多人又前来攻打新建甲和古冕堡。
新建甲和古冕堡均属十五都，两个地方互相挨着，新建甲在东，古冕堡在西。它们的西北面是封川县，东北面是十三都白木。乐羽阶闻讯，立即与徐总兵、钟和商议，调团练、官兵和乡勇前去解救。当时新建、古冕各村很多百姓被天地会胁逼着，团练、官兵和乡勇与天地会成员激战了三四个时辰，村民也不敢前来支援。没有了百姓的支援，官兵、团练和乡勇是很难取胜的。这时候官兵和团练又饿有疲劳，乐羽阶与徐总兵商议之后，决定率领官兵、团练与钟和的乡勇一起撤退。建新甲的大兴塘等村于是被天地会占据。这是七堡首次有地方失守。
都城、廿四乡天地会占领了建新甲的大兴塘等村后，沉浸在一片胜利的喜悦中，差不多有一个月，他们也没有发动进攻。
都城、廿四乡的天地会不想进攻，广西苍梧县属下的吉阳、长行等乡天地会却很想进攻。十一月初一，这些地方的天地会成员3000多人，又前来攻打七堡的罗同堡中的双源、白社、埇耸、埇芳等村了。
早有线眼告知乐羽阶，他与苏荣登调集七堡团练3000人，协同徐总兵的官兵与钟和的乡勇前去救援，杀死天地会成员87人，吉阳、长行等乡的天地会成员溃败，逃回了广西。
这时候，不仅十五都告急，十四都也告急。十一月初四，广西苍梧县属下的长行乡、吉阳乡、冠盖乡、须罗乡、平罗乡等地的天地会联合岑溪、容县各地的天地会，集合5000多人，前来围攻十四都桂河一带，十四都桂河不幸被攻陷。
十四都桂河在都城的西南面，东与太平都相接，西与广西苍梧县交界，南与永安都相连，北可直达十五都。大笋岭是它西面的屏障，华盖山屹立在它的南面，这里高山环绕，桂河在其中奔流。其中石龙、桂墟等乡地形广阔平坦，山水明丽妩媚，人物也优秀。但其他地方却人烟稀少，地方偏僻，没有三尺平地，很少有一百家规模的村庄。丁村、木林、齐元、神坛、密迩、苍梧等村，风俗崇尚淳朴，居家的人辛勤种田，外出的人努力经商。读书人和绅士知道自爱，很少因争论而提起诉讼，人们都说容易治理。但如今这样一个地方却被天地会占据了！
十四都、十三都、十五都互相紧挨着，十三都在中间，东面是十四都，西面是十五都。十五都建新甲的大兴塘等村此前已被天地会占据，十三都都城是瓦荷包的据点，十四都桂河如今又被天地会攻占，三个都的天地会互相呼应。能与天地会抗衡的，只有七堡团练。七堡团练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桂河被攻占后的第三天，即十一月初六日，都城、廿四乡、建新甲、大兴塘等地的天地会成员，又联合德庆圆头沙水上天地会成员，再加上占据了十四都桂河的天地会成员，共有7000多人，浩浩荡荡前来攻打七堡的万洞、塘角、田边、大田、埌石井等村。
七堡团练虽然不是第一次面对如此众多的敌人，并且取得了胜利，但乐羽阶仍然有点恐慌。因为这时候，徐某率领的200名高罗绿营兵在桂河被攻陷时已经逃命离去，如今只有七堡团练和协同驻防的钟和乡勇300人抵御抗击。乐羽阶是经受过无数风风雨雨的人，恐慌过后，反而表现出少有的镇静，指挥团练沉着应战，击退了天地会的进攻。这一战，死伤情况并不严重，那是因为这7000多人的天地会成员不过是临时拼凑，没有统一的指挥，他们的主要目的，不是攻打七堡，而是通过人数上的优势，对七堡进行恫吓。七堡也知道无法消灭来敌，把他们赶跑就行了。因此，从辰时（早上7时至9时）到未时（下午13时至15时），团练乡勇合力进击，也只是打死天地会首领卢光典等5人，打死天地会成员57人。倒是天地会成员撤退时，扔下不计其数的红旗、马匹等。
7000人们没能恫吓住七堡团练，农历十一月十三日，占据桂河的天地会成员与都城、二十四乡，封川县修泰乡，德庆州圆头沙以及东安、西宁各地的天地会组成更大规模的队伍——8000多人，从大河、昙片埇、栏石、石狗脑、田边各个地方分路夹攻七堡的万洞堡各村，双方展开了一场更大规模的厮杀。久经沙场的七堡团练与水尾乡的乡勇协同作战，从辰时（7时至9时）到三更（23时至翌晨1时），经历了8个时辰（16个小时）的战斗，杀死了天地会成员90多人。天地会见势不妙，趁天还未亮撤退。这时候，团练、乡勇又怎肯放过他们？一直追杀到苍梧长行乡大燕的天地会据点，杀死天地会成员50多人，缴获红旗、器械等不计其数。
自从桂河被攻陷，占据桂河的天地会成员多次与都城、修泰等地的天地会成员联合作，每天攻打西宁的乡村，各个乡村一片狼藉，西宁城不也得不实行戒严。为了摆脱这种不利的局面，知县徐良梅向罗定州知州郭汝诚紧急请求支援。
十一月十四日，即8000人多名地天地会成员多路夹攻七堡后的第二天，郭汝诚知州亲自率领6000名官兵、乡勇赶到西宁，驻扎在西宁城里。郭汝诚知州指示七堡团练：农历十一月十七日协同官兵进剿占据桂河的天地会！
收到知州郭汝诚的这一指示后，七堡各堡团练首领多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家摩拳擦掌，争先踊跃，誓言要收复失陷了近10天的桂河！
十七日这天，几千名七堡团练协同郭汝诚知州率领的6000名官兵、乡勇，对桂河发起进攻。郭汝诚知州的官兵、乡勇在东面，七堡团练在西面，两面夹击，占据桂河的天地会几乎没有进行任何的抵抗，随即溃败，是日申时（15时至17时），失陷了11天的桂河宣告收复。官军共杀死天地会成员20多人，追击俘虏10多人，全部押解到西宁城。郭汝诚知州在县署亲自升堂审理，一律处以极刑。
根据徐良梅知县指示，十八、九两天，乐羽阶大规模集中七堡团练，协同乡勇收复了古冕、建新甲等村，擒获天地会首领左江洁、左江澜2人，押解到县城后，由徐良梅知县宣判他们死刑并立即执行。其余天地会成员则分散撤退到廿四乡、都城、白木等地方。
西江是两广的交通主干道，自从天地会起事后，西江被天地会控制，两广军事、物资交流严重受阻。当时控制西江的，是鹤山古劳的梁培友、南海的关巨。
古劳是珠江三角地区最典型的水乡，又称围墩。此地位于西江岸边，明洪武二十七年，古劳人冯八秀奉旨兴建古劳围，从此，古劳便由滩涂泽国逐渐变成美丽的古劳水乡。梁培友就出生、成长在这个的地方。他早年加入了天地会，成为西江水上天地会的首领。这时候，梁培友、关巨把沿岸水陆各大天地会武装聚集到都城一带，上至封川江口，下至德庆州，驾驶着古劳船的天地会武装人员，全天在江面上游弋，耀武扬威，不允许官府的人员、物资通过。
为了消灭西江水面上的天地会成员，咸丰四年十一月，广西右江道张敬修从梧州东下都城，要求七堡团练协助剿灭西江都城段的艇匪。
张敬修，字德圃，东莞莞城博厦人。23岁用钱捐了个同知。后来因为修炮台有功，于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被分派到广西做官，又因为捕获了思恩县图谋作乱的首领，被升为庆远县同知，历任平乐、柳州、梧州、思恩等地的知县。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罗大纲等在平乐起义，张敬修在广西极力防卫省城，救援外郡，因功被升为知府。不久，广东拜上帝会的凌十八等起义，他面呈督抚，力主派兵镇压。但没被采纳，于是以弟弟病逝为名，辞官退隐，归家构筑可园。道光三十年(1850年)六月，洪秀全在金田起义。张敬修奉命在东莞招募了300名兵勇，于咸丰元年(1851年)正月前往广西作战。因解象州之围有功，是年五月被任命为浔州知府。咸丰二年（1852年）正月，任右江兵备道。后因镇压起义军有功，被提拔为广西按察使。
右江道即右江兵备道，清代设分巡右江兵备道，驻柳州府，辖柳州、庆远、思恩、浔州4个府。张敬修是从桂林水师来支援梧州的。梧州解围之后，张敬修即指挥水师继续到下游的都城，研究如何征剿西江都城段的艇匪。
经过深入了解情况，张敬修认为必须首先拔掉都城陆地上的天地会据点，使水陆两股天地会成员首尾难顾。十一月二十六日，张敬修指示七堡大规模调集团练，在二十八日发动水陆会剿。
十一月二十八日，七堡团练按照约定，对都城、白木、廿四乡等地的天地会陆地据点进行围攻，张敬修的水师于是在西江也打了胜仗。二十九日，团练、乡勇与张敬修的水师协同进攻征剿，又取得大胜，焚烧了多个天地会的据点，杀死天地会成员20多人，天地会遭受到重创。
连续2天吃了败仗，面临绝境的陆上天地会成员于是倾巢而出，全部聚集到西江，与梁培友、关巨的水上天地会汇合。西江水面的力量对比即时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天地会兵力压倒了张敬修的水师，而七堡团练又来不及救援，因此张敬修的水师被天地会打得落花流水，逃回了梧州。
虽然张敬修的水师被打得落花流水，逃回了梧州，但这时候的天地会已经由盛转衰，其锋芒已不比从前。
张敬修的水师逃回梧州后，十二月月初一，七堡团练遵照徐良梅知县的指示，协同驻防的官兵、乡勇，连续多日对都城、白木、二十四乡的天地会据点发动进攻，活捉天地会成员10多人，押解到县城执行死刑，其余全部逃散。
二十四日，七堡团练进入封川县，攻打修泰乡的古池、屋显、古凤、罗帏、苏黎、古伴等天地会据点，杀死9人，缴获红旗、大小炮械等物品一批，活捉天地会著名首领张拔朝，把他押解到西宁县城执行死刑。但七堡团练也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死伤50多人。
在一片血雨腥风中，咸丰四年结束了，这一年是农历甲寅年，西宁县和都城墟都经历了重大的动乱，都城作为天地会活动的中心，更是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威胁。
甲寅年大年三十，当子时最后一声更鼓声敲响后，西宁和都城墟都进入了咸丰五年。这一年，知县徐良梅因为平乱有功，升任罗定州代理知州。黄家仁代理西宁县知县。
正月十五日，按照知县黄家仁的指示，十三都白花和十五都七堡集合了几千名团练，协同官军会剿都城西江的水上天地会成员。由于修泰乡的天地会已被重创，无力与西宁和西江水上的天地会呼应，西江水上的天地会成员开始还利用水上优势进行顽抗，但很快就溃败逃散。
天地会再也无力威胁都城了。
敬告读者
《都城墟那些遥远的事儿》是以明、清、民国县志和1995年《郁南县志》所载事实为基础，通过艺术加工而创作的一部文学作品。作品以展现都城这个千年商业小镇的风土人情和历史画卷为宗旨，宣传都城的历史文化，为都城当前的经济、社会、文化建设尽一点绵薄之力。但限于作者水平，不足之处在所难免，敬请读者谅解、指正。
《都城墟那些遥远的事儿》欢迎读者转发。但如果在本公众号外的其他公众号和载体转载、使用，必须获得作者本人的书面授权，否则视为侵权。
本系列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