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吉林《黎明时分》作者：郝玉贵 主播：喜洋洋

作者：郝玉贵 主播：喜洋洋 编辑：落落

黎明时分

1978年5月，科尔沁大草原的春天已经来临，冰雪融化，天气转暖。草原轻描浅绿，小鸟蓝天飞翔，一些不知名的小花竟然早早地开了。虽然花不香不艳，但看到它那微紫红的颜色，小巧的花瓣，以及在微风中抖动的身姿，还是让人感到十分的惬意，甚至让人联想到了傲雪的红梅和在晚秋时绽放的金菊，它们的性格多么相像，有一点温度，有一点阳光就顽强地开放。牛羊悠闲地散在草原上，享受着春光，享受着嫩草。毕竟是北方的初春，气温虽然有了明显的上升，但早晚还是很寒凉的，尤其是黎明的时候。

通辽到霍林河的铁路路基正在修建中，其中一段是我们铁道兵第八师土方机械营三连修筑的。几十台大型铲运机和推土机，夜以继日地工作，黑白两班倒，夜班分前半夜和后半夜。我们一班四台车，三台铲运机和一台推土机。前半夜的战友们回连队了，我们四个人干后半夜。四台车，四个人，我是三级铲运机司机，在同年入伍的战士中仅我一个。另外三台车的司机，一个是同年兵王占林，另外两个，一个是湖北老兵，姓李，一米八十多的个头，人们管他叫李大个子，另一个是重庆人叫杜仁富，他平时有时间也爱写点散文随笔之类的东西。

我们施工的这段路基，从北往南铺土，越往南地势越洼，而且还有少量的水。三点多钟的时候，就到了有水的洼地了。我们一铲斗一铲斗地拉土卸土，李大个子用推土机一点一点的，把铲运机拉来的土推向低洼处，压实后再上铲运机。我们一铲斗一铲斗地拉土卸土，来来回回的忙碌着。尽管我们把车头的大灯都调得很亮，但还是不如白天得眼。我驾驶着铲运机拉了一铲斗土，卸完后把车转过头来，又向取土地点开去。杜仁富跟在我之后，卸土他又往前多走了一点儿，一下子车就陷在那里了。拐也拐不动，倒更是倒不出来。李大个子见状，就把推土机开了过来，尾部对着铲运机斗的尾部。杜仁富和李大个子在两车之间挂钢丝绳。我也把车停靠在一边，走过去帮忙。这时天还没亮，得仔细看，才能看见物体的轮廓。当我还有十来步，快到跟前儿时，李大个子的推土机在慢慢的往前走，杜仁富还站在铲运斗的尾部上。我忽然看见他一跃而下，虽然马达声轰鸣，我还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声叫喊。坏了，肯定是挂钢丝绳时把脚缠着了，我想着，快步跑到了跟前。

杜仁富下来之后就倒在了一旁，身旁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我赶紧上前细细地看，用手一摸，是一只穿着胶鞋的脚。出事了，李大个子还往前开呢。我跑到他的车旁，大声喊叫，他才停下来。这时王占林也停车过来了，怎么办？附近有37团三营有个卫生所，于是王占林背起杜仁富，我拿起那只离开了杜仁富身体的脚。到了卫生所后，我又给连长打了电话，汇报了情况，这时天还没有亮。

天亮之后，来了一辆马槽车，在车厢上榜了副担架，拉着杜仁富和那只脚，向医院开去。在汽车开动的那一刻，杜仁富微闭的双眼睁开了，瞅瞅我们，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我一直用眼神鼓励他，向他挥手，直到汽车走远。

太阳出来了，却被云彩遮挡着，只在云彩的缝隙中透出些光亮。在回连队的路上，我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我没有看到往日灿烂的朝霞，也没心情欣赏草原的景色，聆听鸟儿的合鸣。一种莫名的烦恼，忧愁，郁闷，不知不觉的从心头滋生出来，更多的是惦念，惦念在车斗里担架上的小杜。吃完早饭后，我怎么也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杜仁富跳下的样子和叫声，满脑子都是那只脚。心里祈祷着，医生们可千万把断脚接上接活。

几个月后，杜仁富回来了，腋下多了一根拐杖，他的脸上还挂着和蔼的笑容。从他的笑容里，我读出了铁道兵战士的奉献和牺牲。那铺向前方的铁轨，闪耀着铁道兵战士的理想，那高出地面坚实的路基，筑就了铁道兵战士的信念，那架在河流上的桥梁和钻进山腹的隧道，书写着铁道兵战士的功劳和刚强。那布满神州大地的铁路网，记载着铁道兵战士的骄傲和自豪。那首战士们都会唱的《铁道兵志在四方》，抒发了铁道兵的壮志豪情。

小杜的那只穿着胶鞋的脚连同黎明时分的故事，都永远地留在了科尔沁草原，留在了通霍线上，留在了我们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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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