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约翰大学建筑考遗之三——思颜堂

在中国的教会学校中,以中国人的名字来命名的建筑很少,圣约翰大学的思颜堂是其中的一座。当初是为了纪念约大创办初期出力最多的颜永京牧师。该建筑的建筑经费自1901年起,共计募集美金55337元,来自美国的募款2.2万余美元,其余来自约大经费、上海商人和学生方面。由于后者捐资居多,所以二楼的大会堂又称同学厅。思颜堂于1903年10月24日奠定隅石,1904年10月1日举行落成典礼。它属于约大的早期建筑,形式为殖民地外廊式与中式屋顶的结合。该楼呈现U字型,楼项四欠皆为曲线形,东侧南顶以阳台护栏式装饰。基地面积2414平方米,建筑面积4052平方米,计114个房间,砖木结构。西侧三层均为学生宿舍,可容150人。从怀施堂迁移来的罗氏图书馆置于楼下的西南隅房间。东侧二楼设大会堂,是聚集场所,安置600坐。大会堂北侧三层,当时系教员寄宿处和招待室,东侧一楼为办公室。

1868年,外滩公园建成,这应该是上海第一个正式公园。然而租界当局一开始就在公园门口派驻巡捕看守,不准中国人入内。解放后,外滩公园门口“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告示随着形势教育和宣传的需要,成为全国人民众所周知的帝国主义辱华铁证。然而,这个告示在最近几年却引起了连篇累牍的争论,缘由是说博物馆里的那块牌子是配合宣传所制作的赝品。然而,根据大量的史料来看,这样的告示是可信的。如果把图中“公园只对外国公众开放”和“狗和自行车不得入内”两项条款加以合并便可得出“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字条。1886年7月下旬,有六位牧师,西装革履,手捧《圣经》来到外滩公园进行和平抗议。这些牧师大多是中国第一个归国留学生会社——留美学人会的成员,其中就有宋耀如(宋庆龄的父亲)和颜永京。

六位牧师的装束和行径很快引起了围观。在人们的呼应声中,他们打出了“请取下侮辱我们的牌子!”的中英文标语。这是一次公开要求摘除外滩公园那块“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牌子的抗议行动。随后,在牧师的带领下,人们前往英国领事馆进行抗议。面对巡捕的棍棒,青年牧师镇定自若,不躲不闪,手持《圣经》,反复地吟诵着《约翰一书》5章4节中的一段话:“使我们胜了世界的,就是我们的信心。”最后,宋耀如、颜永京等人被带到了租界的管理机构——工部局。靠着自身坚强的信念和众多围观的中国群众的声援,以及租界当局对宋耀如、颜永京等人美籍牧师身份的忌惮,这次示威活动达到了部分目的。租界工部局不得不宣布,外滩公园只有“狗与自行车不得入内”的告示是被允许的。

颜永京六十时牧师照(源自《东成西就-七个华人基督教家族与中西交流百年》,罗元旭著,第82页)

颜永京祖籍山东,据传是孔门弟子颜渊的后代,后来迁往福建厦门。清末,颜永京的父亲为了经商,举家迁往上海。1838年,颜永京诞生于上海。1844年,美国圣公会的文威廉主教(Bishop William Boon)来到上海成为颜永京人生转折的一大契机。当时文威廉除了建造教堂外,还在王家码头出资兴学,建立了一所教会学堂,欢迎中国学童免费接受西式教育。颜永京当时十岁,家境不是很好,文威廉的免费教学无疑很有诱惑力。父亲权衡之后,让颜永京从原来就读的私孰退学,转而去这所免费的洋学堂念书。颜永京虽然在班中最为年幼,但天资聪颖,深得老师青睐。1854年,颜永京十六岁时,被美国老师带回美国读书。先是在一所中学读了一年,随后进入俄亥俄州的坎比尔建阳学院(Kenyon College, Cambier, Ohio)读大学。建阳学院成立于1824年,是全美最优秀的高等专科院校之一,如今是美国历史最悠久的私立文科院校。颜永京在这里首次接触到了西方心理学。

 建阳学院(Kenyon College,Gambier,Ohio )

颜永京于1861年毕业,是最早在美获得硕士学位的中国人。次年颜永京回国,他本想从事宣教的工作。然而此时此刻,中美两国都在发生内战。美国国内南北战争打得如火如荼,中国的清廷和太平天国也战事正酣。这样不仅教会经费无从着落,而且国内传教工作也因战火的蔓延而无法正常展开。与此同时,颜永京自己也担负着赡养父母,偿还美国留学时所欠债务的重担。为谋生计,颜永京成为了上海英国领事馆的翻译、公共租界工部局通事。不久他加入同文书局,后改任上海租界工部局的通事。由于颜永京是基督徒,还受过良好的西式教育,所以经常为华人的利益据理力争,得到了众人的交口称赞。这样就不难理解,他在日后抗议外滩公园辱华的事件中出力较多的原因了。

1867年,颜永京终于得以脱离庶务,专心转入教会工作。是年,他被美国圣公会差会按立为会吏,并协助传教士韦廉臣前往湖北武昌传教。1870年,他被按立为会长。是美国圣公会差会在华按立的第三名会长。由于圣公会很重视位于中国腹地的重镇武昌,所以决定在那里建立文华学堂,用以开拓教会教育,从而在内陆建立教会的根基。颜永京在武昌昙华林购置地亩,建筑校舍,筹建了文华学堂;该校后扩充为文华书院,即长江中游著名学府华中大学的基础。

文化书院1897年照片

1878年颜永京返沪协助施约瑟办圣约翰书院,他们在沪西梵王渡购置地皮,兴建校舍。颜永京出任学监兼数学、自然和哲学教授。他积极招募留美归国人员来校任教,同时坚持添设英文课程,为日后圣约翰大学首屈一指的英文教学奠定了基础。1866年美国圣公会在虹口创设同仁医院,1880年文恒理在同仁医院创设医科,成为日后圣约翰医学院的源头。颜永京曾经在同仁医院讲授他所熟悉的心理学。此间,他还翻译了海文(Joseph Haven)《心灵哲学》(Mental philosophy)一书,作为心理学教材,1889年由益智书会出版了上册,译名为《心灵学》。他还先后译斯宾塞的《教育论》、《肄业要览》、《科学导源》等书。据查,颜永京的翻译《心灵学》应该是第一个把西方心理学引进中国的人。西方心理学在中国初传,翻译上带来的最大困难就是如何处理心理学术语的译名问题。颜永京在译序中这样写道:“许多心思,中国从未论及,亦无各项名目,故无称谓以述之,予姑将无可称谓之学,勉为联结,以新创称谓。”他认为心理学西方学者“当以之为根本”,西方学校心理学课程需要读四年,凡从事这方面研究者,往往都是“至季年知识宏开”的大学者。而在中国,这门学科尚未引起人们的注意,他指出“盖人为万物之灵,有情欲,有志意,故西士云,人皆存心灵也,人有心灵,而能知,能思,能因端而后悟,能喜忧,能爱恶,能立志以行事,夫心灵学者,专论心灵为何,及其诸作用”。而《心灵学》就对了解这方面的内容,“裨益良多”,颜永京甚至还提出,“欲立为学之本,不可不读是书”。

益智书会出版之《心灵学》

1887年,颜永京出任上海虹口圣公会救主堂的会长。次年,他辞职离开了圣约翰书院。此后的十多年里,他一直从事救主堂教会的牧养,直到去世。在此期间,他对中国的戒毒事业也作出了巨大的贡献。1895年,他当选为中国戒烟总会代表,到英美各地奔走呼号,痛陈鸦片贸易之于华人的毒害与弊端,呼吁以基督爱人如己为根本,停止对华的鸦片输入。1898年6月,为主的事业呕心沥血的颜永京在美国蒙召去世。

1913年2月1日,约大举行学期结束仪式,中华民国第一任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先生应邀于思颜堂的大会堂演讲。经大会主持人介绍孙中山先生时,师生欢呼,谨聆训词。中山先生首先论说科学教育的重要性,最后语辞是:“今且言责任,圣经中云,已见光明,应为人导。既有知识,必当授人。民主国家,教育为本。人民爱学,无不乐承,先觉觉后,责无旁贷,以若所得,教若国人,幸勿自秘其光。”中山先生在演讲词中反复阐述教会传布教育的功劳,对约大的教育事业,尤为称美。

根据约大老校友杨立义的回忆:"每天早上7:30至8点在思颜堂有MORNING ASSEMBLY,早集会座位都有编号,前几排是四年级SENIOR CLASS;接着是三年级JUNIOR,后面是二年级SOPHOMORE,最末是一年级FRESHMAN CLASS。有专人点名,把空椅的号码记录下来,报告校务处。学生都很羡慕高年级学生的优先地位。”

另据曾经在思颜堂居住过的教职家属回忆,当初思颜堂东西两侧中有护栏隔离以区分公用区和宿舍区。如今这些隔栏早已不复存在。曾经在思颜堂二楼宿舍居住过的有陈兆昌、蒋郇美夫妇及他们的子女。而在三楼的宿舍,曾经有蒋维恩、乐丽娟夫妇和他们的女儿居住过。蒋维恩和蒋郇美的父母是蒋学林和沈望兰。沈望兰的胞弟是沈嗣良,曾任圣约翰大学的校长。沈望兰和沈嗣良的父亲是沈载琛,是英国圣公会浙江教区第一任华人副主教,也是当时在安立甘宗任职的最高华籍圣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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