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胡达·阿米亥诗选(1)
点击上方↑↑↑ 蓝字“诗塾”关注我们
耶胡达·阿米亥属于“新浪潮时代”的诗人,他对过去以色列人的集体经验兴趣较少,而是更加在乎对个人内心世界的刻画。阿米亥的诗生动地将宗教、历史、时间等抽象宏大的主题放置在个人情感,尤其是男女两性情感这一比喻性语境中,以激情的释放与克制来对照前述主题的边界,从而轻而易举地唤起阅读者的共感。
在他的诗歌中表达出来的是他一贯的恒久主题:爱情、舐犊之爱、战争及其后果、上帝/父亲、童年、时间、土地,以及耶路撒冷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此前从没有一位诗人,像阿米亥这样,如此细致地用诗歌这种形式,来描写耶路撒冷五光十色的日常生活。在他的诗里,个人幸福是一切事物的准绳,亲情高过国家的、社会的和宗教的律令。他的作品凸显了传统希伯来诗歌中难得一见的世界视角,他将现代与传统,强烈的个人色彩和深厚的普世意义融为一体,再现了整个人类、犹太民族,以及每一个人的生存境遇。他晚年的作品在形式上变得更为松散,主题亦不再那么精确,甚至放弃了主题。
阿米亥后期的作品愈加简洁,口语化的特色更为明显。1958年,阿米亥的第二部诗集《两种分离的希望》出版,从此奠定了他在以色列诗坛和作为“帕马奇一代”(指以色列独立战争期间有从军经历的作家)代表人物的地位。
阿米亥的诗集富于叙事色彩和真情实感,从不乏味,完全可以从头读到尾。而有些段落又是优美的抒情。他以十足的个人化和口语化语言,与希伯来诗歌数千年来面对民族苦难时的集体声音决裂。他的语言是简洁的,却凝聚了高度的技巧;他的体验是个人的,却包藏着集体的记忆;他的感情表面上是单纯的,内里却复杂而深奥。阿米亥坚信,现代诗万不可回避现代主题,但又不能完全脱离传统。他以十足的个人化和口语化,与希伯来诗歌数千年来面对民族苦难时的集体声音决裂。他第一次用希伯来语唱出了具有强烈个人色彩的歌。
下面詩塾推荐他的诗集里的一些作品,给大家欣赏。
……………………………………
之 前
在大门关闭之前,
在最后的问题提出之前,
在我被颠倒之前。
在杂草长满花园之前,
在不再有宽恕之前,
在水泥变硬之前,
在所有笛孔被盖住之前,
在东西被锁在碗柜里之前,
在规律被发现之前。
在结论被设计好之前,
在上帝握拢他的手之前,
在我们无处站立之前。
(傅浩 译)
………………………………
上 帝 怜 爱 幼 儿 园 的 孩 子
上帝怜爱幼儿园的孩子。
不太怜爱上学了的孩子
而对大人根本都不怜爱,
让他们独自生活,
而且有时候他们必须得用四肢爬行
在滚烫的沙漠里
爬到急救中心
披着满身血迹。
但或许会在上空观望忠贞的情侣
施恩给他们并庇护他们
就像一棵大树给一个老人遮荫
让他在广场的长椅上安睡。
或许我们也同样会掏给他们
最后几枚仁慈的硬币
那是圣母给我们传下的,
为此他们的幸福也将会护佑我们
在今日以及在今后的日子。
(“幼儿园的孩子”,尤指战争孤儿。另,以色列前总理拉宾在1994年诺贝尔和平奖颁奖典礼上朗诵了这首诗;“圣母”,也可能只是“母亲”。)
………………………………
我 的 爱 国 生 活
当我年轻的时候整个国家也年轻。而我的父亲
是所有人的父亲。当我快乐的时候国家
也同样快乐,而当我跳跃在她的身上她也跳跃
在我的身上。春天里覆盖她的青草
也同样让我变得柔软,而夏天干旱的土地伤害我
就像我自己皲裂的脚掌。
当我第一次坠入爱河,人们宣告了
她的独立,而当我的头发
飘拂在微风里,她的旗帜也是如此。
当我搏杀在战斗中,她奋战,当我起身
她也同样起身,而当我倒下的时候
她慢慢地倒在我的身旁。
如今我开始渐渐远离了这一切:
就像有些东西要等胶水干透以后才能胶牢,
我正在被拆开并卷入我自身。
有一天我在警察乐队看见一位单簧管演奏家
他正在大卫堡表演。
他的头发雪白而他的面容平静:这副面容
就像1946年,一个唯一的年份
在诸多著名的和恐怖的年份之间
那年没有发生什么除了一个伟大的期望以及他的音乐
还有我的爱人一个在耶路撒冷宁静的家中安坐的女孩。
此后我再没见过他,但一个追求世界更美好的愿望
决不会离开他的脸庞。
………………………………
我 的 母 校
我路过一所学校小时候我曾在这里读书
说真心话:在这里我学会了好些东西
但没有学过其它,而终此一生我都是在徒劳地追求
我没有学过的东西。我现在被知识充满,
我知道了一切关于知识之树的花朵,
它叶片的形状,它根系的作用,以及它的害虫和寄生物。
我成为一个善与恶方面的植物学专家,
我仍在学习它,我还会继续学习直到我死的那天。
我站在教学楼的近处伸头望。这一间教室
我们曾坐在那里学习,教室的窗户永远敞开
向着未来,但在我们单纯的眼里看到了窗外
还以为那只是风景。
校园很狭窄,铺着大块的石头。
我想起我们两个孩子的小小骚乱
在那个摇摇晃晃的楼梯旁,这个骚乱
正开始了最初的伟大的爱。
如今它比我们活得长久,就像在博物馆里
就像耶路撒冷的一切事物。
(罗池 译)
………………………………
今 天,我 的 儿 子
今天,我儿子在伦敦
一家咖啡馆里卖玫瑰花儿。
他走进前来,
我和快活的朋友们正坐在桌前。
他的头发灰白。他比我年迈。
但他是我的儿子。
他说也许
我认识他。
他曾是我的父亲。
我的心在他的胸中碎裂。
(傅浩 译)
………………………………
静 静 的 欢 乐
我站在我曾经爱的地方。
雨在落下。雨丝即是我的家。
我在渴望的低语中想着
一片远远的我可以够着的风景。
我忆起你挥动着的手,
就像在擦窗玻璃上的白色雾气。
而你的脸,仿佛也放大了。
从一张以前的、已很模糊的照片。
从前的我的确很不好
对我自己和对他人。
但是这个世界造得如此美丽就像一张
公园里的长椅,为了你好好休息。
所以我现在会找到一种
静静的欢乐,只是太晚了,
就像到很晚才发现一种绝症:
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为这静静的欢乐。
(王家新 译)
………………………………
永 恒 之 窗
我曾经在一个花园里听见
一首歌或一篇古代的祝福。
在暗色的树木上面
一个窗口总亮着灯,在纪念
那朝外探视的脸,
而那张脸也
在纪念另一个
亮着灯的窗口。
(董继平译)
………………………………
奥 茨 维 辛 之 后
在奥茨维辛之后,没有神学:
在梵蒂冈的烟囱,白烟滚滚──
是红衣主教们选定了教宗的讯号。
在奥茨维辛的焚尸炉,黑烟滚滚──
是上帝们的枢机团还没有选出
上帝的选民。
在奥茨维辛之后,没有神学:
灭绝营的牢友他们的手腕上刺着
上帝的电话号码,
“您拨打的号码并不存在
或无法接通”,一个接一个。
在奥茨维辛之后,有新的神学:
那些死于大屠杀的犹太佬
现在就跟他们的上帝一样,
上帝无形亦无体,
他们也无形,他们也无体。
(罗池 译)
………………………………
当 我 归 来
当我归来我不会得到问候
不管是孩子们的声音,或吠叫的
一条忠实的狗,蓝烟也不会升起
不像传说中的描述。
对于我不会发生什么“当他
举目望去”——如
《圣经》所言——“他目睹了。”
我已经跨越了作为一个孤儿的边界。
很长一段时期来人们称我为
一个退役军人。
我再也不需要保护了。
但是我已经创造了一种干哭
而且创造这东西的人
也创造了世界的结束的开始,
那是爆裂声然后滚滚崩塌然后结束。
罗池译
………………………………
没 有 人 把 希 望
没有人把希望放在我身上。
别人的梦在我面前都关闭:
我不在梦里。
甚至房间里的声音
也是荒凉的征象,就像蜘蛛网。
身体的孤寂
空旷得容得下好几个身体。
现在,他们正从搁板上取下
彼此的爱。直到搁板空空。
于是,开始了外层空间。
(傅浩译)
………………………………
敞 开 关 闭 敞 开
敞开关闭敞开。我们出生之前,万物都敞开
在与我们无关的宇宙。我们活着的时候,万物都被关闭
在我们体内。等到我们死了,万物再次敞开,
敞开关闭敞开。我们尽是如此。
我以绝对的信念坚信
我以绝对的信念坚信,此刻
有千百万人正站在街角
和十字路口,在密林和荒漠,
向另一个指点着该在哪里转弯,走哪条路,
什么方向。他们详细地解说着该怎么走,
到那里最近的路是哪一条,到什么地方可以停下来
再问问别人。那里,然后是那里。
是第二个拐弯,不是第一个,在那里左拐(或右拐),
就在一栋白房子旁边,一棵大橡树右边。
他们解说着,用兴奋的声音,用挥舞的手势
和点头摇头耸耸肩膀:那里,然后是
那里,不不不是那里,是那里,
就像某种古老的宗教仪式。这也是一种新的宗教。
此刻,我以绝对的信念坚信。
我以绝对的信念坚信死者必复活,
就像一个人想回到一个心爱的地方,总会落下
一些书本,篮子,眼镜,小照片,只是为了
他能找一个借口转回来,所以死者
他们离开了生活也必会回来。
有一次我在秋雾中
来到一座废弃的犹太墓园,但死者并未将它废弃。
那个园丁肯定是花卉和季节的专家,
尽管他不是犹太死者的专家,
但连他都会说:“他们每夜都在练习复活呢。”
(罗池 译)
………………………………
葵 花 田
成熟与枯萎的葵花田
不再需要太阳的温暖,
褐色和明智的它们,需要
甜蜜的阴影,死的
内向,抽屉的里面,一个深似天空的
粗布口袋,它们未来的世界:
一间幽暗的房屋最深处的幽暗,
一个人的体内。
(刘国鹏 译)
………………………………
诗 永 无 终 结
在这座崭新的博物馆里
有一所陈旧的犹太会堂。
在这所犹太会堂里
有我。
在我的身体里
有我的心。
在我的心里
有一座博物馆。
在这座博物馆里
有一所犹太会堂
在它里面
有我。
在我的身体里
有我的心。
我的心里
有一座博物馆。
(刘国鹏 译)
支持原创 欢迎转载
并热忱欢迎大小朋友们分享音频视频
诗塾是你读诗荐诗分享诗歌的好平台
关注诗塾
给孩子们一个诗意的童年
请加微信号:诗塾 或搜索:Poemclass
我们欢迎大小朋友发送音频视频给我们编辑推送
合作/分享请联系 wwwcox@qq.com
苹果用户赞赏通道
苹果用户扫码长按
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