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头条]查代文的乡居小札 《老韩的一天》(外一篇)

 老韩的一天

老韩退休后,回到乡下老家,没事找事儿,没活找活儿,吃罢早饭,拔腿出门,去村里转悠。路过二嫂门前,老韩喊:“二嫂,你前天不是说要买一台全自动洗衣机吗?”二嫂听了,跑出门来:“家里人口多,你二嫂也上了年纪,手没力气了,想买一台的。”老韩说:“镇里的工贸商场今日要进50台全自动的,赶快去买。”二嫂说:“好,等老头子回了,我跟他说,下午去买。”
拐过一条村道,老韩抬眼看去,见三喜翘着二郎腿坐在院里的竹椅上,喊话了:“三喜,这好的天气,就这么闲坐着?”三喜说:“韩叔,天冷,晒晒太阳。”老韩不悦了:“干活就不冷了!昨日,去你橘园转了一圈,草也没除,枝也没整,要到小寒了,明年想不想挂果?”三喜说:“韩叔,明日保准去除草整枝。”老韩拧眉了:“不行,这就去。”三喜咧嘴一笑:“韩叔,退休了,呆在城里多好,何必回到村里操这份心。”老韩瞪眼了:“叔卖喉咙吵着你了?不去是不是?行,你坐着晒太阳,叔去给你橘园整枝。”三喜听了,一跳起来,“不敢,不敢,这就去。”回屋拿出刀、剪,大步走出院门,上了村道。老韩这才松了眉,露出了笑脸。
出了村子,沿小道儿,来到一块种着萝卜的地边,垄沟上,愁眉苦脸地兀立着松山老哥。老韩说:“老哥,愁啥呀?”老哥说:“看看,这好的萝卜,就这么在地里撂着。”老韩说:“那就拔呀。”老哥说:“拔萝卜容易,可往哪销呀?”老韩说:“莫急,莫急。我同一家商场联系好了,价钱还可以,一块钱一斤,下午就开车来拉,要一千斤,赶快喊儿女来拔吧。”老哥高兴了:“你又没去城里,是咋联系的?”老韩掏出手机:“我熟人多,打打这玩意不就成了!”老哥说:“那可是要花钱——”老韩不爽了:“瞧你老哥说的,多见外,我要是吃你一个萝卜,你老哥未必还称斤论两要我掏钱?”老哥笑了:“你这话亲心,是老哥的话说走了谱。我这就去喊家里人来拔萝卜!”
日头当顶了,老韩回到家,吃了午饭,躺到床上,舒舒坦坦睡个午觉,香香甜甜做个美梦。醒来,喝一杯茶,又抬腿出门。山垴上,同放羊的二爷聊一会话,走过一条小道,碰上了种蚕豆的伍叔,他就端起装豆种的簸箕儿,一边丢种子一边同伍叔热热呼呼地聊起了农事……日头衔山了,老韩回到家,摊开记事本,写道:三娘左臂筋骨疼痛,想买一盒云南白药止痛膏,四爷的老腰椎又犯疼了,想置一张皮制木躺椅,春子、杠子想趁冬闲去哪家工地打打工。放下笔,老韩接着掏出手机……

一生相伴 

退休后,我回到乡下老家,过着宁静的农家生活,点豆种瓜之余,串串门,赶赶集,行走于村镇阡陌之间,常常看到那些与我同年岁的老哥老嫂子们相濡以沫的情感生活,深受感动——
公路边,樟树下,绿草茵茵,繁花点点。草地上相依坐着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老妻,他俩是从小镇赶集回来,走累了,坐在这里歇歇脚。老伴从袋里掏出用毛巾裹着的烤饼,分一半给老头,老头接过,放进嘴里,嚼着。老伴问:“味道怎样?”老头说:“不怎样。”老伴说:“咋叫不怎样?”老头说:“没你烤的饼好吃。”老伴说:“我烤了几十年的饼,你还没吃厌?”老头说:“要是吃厌了,怎还能共一口锅吃饭,共一床被睡觉?”老伴“卟”地一笑,伸手正要拧老头,却听“嘟”的一声,一辆卡车鸣笛急驶而来,老头迅即一只手搂住老伴,一只手抖开搭在肩头的上衣,盖在两人的头上,挡住车轮扬起的滚滚黄土……
青砖,瓦房,落落小院,枣花纷纷扬扬,榴花红红火火。墙脚下的阳光地里,坐着老两口,老伴捏着鸡头,老头抓着鸡脚,头顶着头在剔鸡毛。老头问:“看得见?”老伴说:“模模糊糊还能看清。”老头说:“说明那药水还见效。记着,一日滴三次,别忘了。”老伴说:“忘不了。”老头说:“嘴说忘不了,哪天不是我提醒你。”静了片刻,老伴说:“晚上烧着吃。”老头说:“不,炖着吃。”老伴说:“你还能喝两杯,烧的鸡下酒。”老头说:“你牙不好,烧的鸡你啃不动。”老伴说:“那就先炖再烧。”老头说:“听你的。反正一句话,你啃不动不吃,我啃得动也不吃。”
……
淡淡的话,浓浓的情;简简单单的举动,蕴含着深深的爱意,这就是乡村老夫老妻们的情感生活。他们在粗茶淡饭中相濡以沫,在阡陌沟垄中相帮相扶,行之暮年,依然不离不弃,相牵相随,虽然没有城里的老夫老妻们在音乐舞曲中携手夕阳的浪漫,但同样拥有人生最美满的幸福。
原载2020年12月22日《黄石日报》副刊

查代文,大冶市刘仁八镇查和泗村人。平生以文为乐,创作诗歌、散文、小说、舞台剧、电视剧等各类文学作品400余万字,著有诗集《乡情录》,散文集《心之旅》,中短篇小说集《麻石街轶事》,长篇小说《老街情殇》,诗文选集《查代文诗文集》。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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