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到底有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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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一位网友给我发了一篇文章《艺术到底有什么用？见解没有比这篇更深的了》，其实是一个讲座，中央音乐学院周海宏副院长讲艺术教育的作用。

周海宏院长的意思是艺术教育是提高人的感性质素。说人有两大心智能力：一个是理性，一个是感性。理性的代表是科学；感性的代表是艺术。科学征服了世界，艺术美化了世界。

确实是这样，然后周院长通过现实生活中的一些例子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缺少艺术教育的人幸福少。

缺少艺术教育的人成功难。

缺少艺术教育的人破坏大。

其实，这就有点过了，艺术教育没有这样的作用，他的结论有点以偏盖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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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观点是感性素质的培养，要通过艺术教育来实现。

"素质论"作为一种思潮，兴起于二十世纪末的中国大陆，啥都素质。"素质论"的本质是社会达尔文主义，不提高素质就会被社会淘汰，这是对社会黑暗丛林法则的默认，认为人类社会就应该像大自然一样弱肉强食，那还叫社会干什么，还要国家干什么，都恢复原始状态算了。

再者素质是先天的，提高不了，后天提高的叫能力，理性思考的能力，感性认知的能力。

教育的过程是求知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提高人对真、善、美的认识能力。

求真通过科学来完成，科学研究的过程就是求真的过程，这个过程是通过反复证伪来实现的。

科学能证明真假，但证明不了善恶、美丑，善恶、美丑的证明要通过社会学科来完成。

比如1+1=2，对不对，对，对就是真，但它美不美呢？谈不上。一个人加一个人组成一个家庭之后，又生了一个孩子，我们说这是个美好的家庭。为什么美呢？因为这里面包含了很多社会学的因素。

艺术就是社会学科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解决的是善恶、美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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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教育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美育，教你知道什么是美的、什么是丑的，一般也叫审美教育。

审美教育有三个层面。

第一层面是流行美，这是一种变化的美，不同时期不一样。流行美的教育一般通过娱乐来完成，娱乐的内容千罗万项，包括了艺术的全部内容，音乐、美术、舞蹈、戏剧、文学等。

第二个层面是含蓄美，这是一种固定的美，不能因为时代的变化而改变。这个层次的美一般通过初等教育来完成，唐诗、宋词表达的就是含蓄的美，不接受教育、不认字就体会不到。

第三个层面是拧巴美，就是大师作品，你看了很别扭的那种，比如毕加索的画。这种美是通过艺术家的作品和高等教育来完成的，它有更深层次的社会意义，我们后再说。

艺术教育的第二个目标是善恶教育。

我们国家有点特别，就是自古就有思想品德教育和政治教育。这两种教育以政治手段的强制实施取代了艺术教育的这方面功能。国外则不同，除了朝鲜之外，基本上没有国家有思想品德教育和政治教育。他们这方面的教育基本上是通过艺术教育来完成的，而西方古典艺术表现出的强烈宗教色彩就是这个目的。

艺术教育的第三个目标是批判现实。

艺术最明显的特征是反现实主义，通过各种手段表达对现实的不满。

中国绘画有一个高峰时期，就是明末清初，代表人物就是朱耷，也就是八大山人，他的所有作品都是对现实的批判。西方绘画的后现代派、音乐中的摇滚乐、现在的嬉哈文化，也可以说包括我们现在的大部分抖音、快手、内涵段子的作品，都是对现实的批判。

当然，我们建国之后，艺术的这方面功能被我们抹杀了，全都变成了表扬现实。

这也是中国现代艺术作品很难得到国际认可的根本原因，就是我们啥奖也拿不到。

莫言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原因就是他的作品对现实进行了非常拧巴的批判，从《丰乳肥臀》对抗日战争、国共内战、朝鲜战争、大跃进、大饥荒、反右、文化大革命的批判，到《蛙》对计划生育的批判。这种批判必须表现得非常拧巴，不能直截了当，直截了当的叫战斗檄文，不叫艺术。

中国古典绘画中的寒江垂钓图也是这个意思，老子不当你那个破官，但心里又不干，钓个鱼都钓得很拧巴。中国古典名曲《高山流水》也是这个意思，曲高和寡、知音难寻，也是说庙堂之上无识人者，只能寄情于高山流水。

从这方面上讲，没有批判性的艺术就不是高层次艺术，也就不是高层次的审美。

也可以说，我们这七十年来，就没出高层次的艺术作品，有那么星星点点，也不被国内主流认可，反而被外国人认可。这就致使我们的艺术工作者以为艺术只是一种感知，而艺术的终极功能是对现实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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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对现实的批判包括两个层面。

一是对现实政治和现实社会的批判。

比如杜甫的三吏、三别，白居易的《琵琶行》都是写在当朝，再比如崔健的《红旗下的蛋》，顾城的诗《一代人》就都是这样的作品。

在这方面韩国的电影表现得最为突出，大片基本上以批判现实政治为主。因为在这方面我们有禁忌，所以我们就只能拍古装戏和宫斗戏，关于宫斗戏我后面再说。

二是对人性的批判。

对人性的批判是艺术的最高追求，我们说《红楼梦》是中国文学作品的顶级之作，就是曹雪芹对男权社会中的所有人进行了人性批判。西方的艺术作品都以这个追求为主线。中国人在这方面的意识比较模糊，因为我们有“人之初、性本善”之说，不像西方认为人之初性本恶。不过“人之初、性本善”本身就是对现实社会的批判或提醒——社会有可能让人变恶。

从某种意义让讲宫斗戏也是对人性的批判，表现旧社会统治阶级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善恶颠倒的本性。所以就一直有对宫斗戏限播、禁播的说法，有意思的是很多社会底层民众也跳着脚地骂。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宫斗戏表现了人性的恶，戳到谁的内心，谁都不高兴。

最后说说周院长的结论：

缺少艺术教育的人幸福少，缺少艺术教育的人成功难，缺少艺术教育的人破坏大。

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再懂艺术也很难幸福，而金钱至上主义下的成功与艺术没半毛钱关系，艺术更解决不了因社会不公带来的社会矛盾，这个矛盾过大的时候，人的破坏性就大，这也正是艺术对现实批判所要达到的目的。

没有批判性的艺术、赞歌式的艺术只能培养善于逢迎谄媚的顺民，无法起到的推动社会进步的作用。

所以艺术的真正作用是推动社会进步。

当然，我没有批判周院长的意思，他作为中央音乐学院副院长，不可能像我这么说。但如果他没有这样的认识，就是中国艺术界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