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炉古镇一日游
陈炉古镇一日游
陈炉古镇一日游
文/左顺孝
2020年秋冬交接之际，借车主去金花山联系事务，我们搭了顺车，有幸得以陈炉镇一日游。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我曾去野鸡华煤矿拉炭，因当时煤炭供不应求，须候几天，借机去了一回陈炉。当时香烟供应紧张，曾目睹了一个工人和一个农民，为争买1角9分钱一盒的宝成烟而大打出手，且打得头破血流的恐怖场面。故对陈炉没留下什么好的印象，认为这儿的人太野蛮。那时尚不知此地瓷器有名。
是日，天气晴和，微风徐徐，我们沿着曲曲弯弯的山路，来到了目的地。
我们所走的路线，恰恰把我们引到了陈炉镇旅游地的最高处。一下车就看见一大型广场，瓷砖铺就的地面，东西向有一摆长长的二层楼房，偏西处有一大门，门额上书有“古镇游客接待中心”的牌子，可能是供游客晚上住宿的旅舍吧。这天游客不多，广场上及二层楼前停有数十辆小车，大概都是游客的“座骑”。
在二层楼的对面，有几个村民在卖土特产。有山楂、苹果、核桃油等。再往北是几家卖瓷器的铺面。我们进去转了转，琳瑯满目的瓷器看花了眼。有人提议，到下面作坊里看看，了解一下这些瓷器的制作过程也是一大乐事。于是我们就向下走去。
因我们处在最高处，故下行时古镇的全景便一览无余。陈炉人大都依山源而自居。站在高处细观，古镇就似躺卧在四面环山的大?里，南、北、东三面高，而西面稍为低下一点，这么一看，恰如一个窑炉的形状。为什么陈炉镇的瓷货有名，就因为在这山?里有一种丰富的坩土资源，才成就了此地炉火千年不灭的璀璨。回想起小时侯，一代代的陈炉人，人拉车载到我们乡下来倒卖各种各样的碗碟和盆盆罐罐、大小瓷瓮。我家当年有好多的没有花草装饰的白色大老碗，就是陈炉所赐。这些朴素实用的老碗，现在一个也没有了，有的是早已失去作用的、用粮食换来而盛放粮食的大老瓮，被遗弃在房前屋后。是岁月没有饶过陈炉人，当年那些游乡转户的卖瓷客，已不见了踪迹。望着眼前依然炉火不熄的小镇，心想，陈炉人又何曾饶过岁月呢！“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陈炉人，他们没有放过对陶瓷技艺的传承。陈炉！陈炉！因"座座陶炉陈列"而得名的陈炉，你现在是怎样一个炉山真面目呢？
一路下行，放眼看去，感觉陈炉真是一个陶瓷的世界:你看！脚下踩的瓷，眼前晃着瓷，头顶顶着瓷，一摸墙是瓷，仿佛陈炉就是瓷砌就的。如把陈炉比作人，那么他的肌肉、骨骼、神经全是瓷构成的。
下行中，我们还有一个发现，这儿的居民多住的是窑洞，且构建较奇特，上边一家人的院子，有时恰是下边一家人的窑顶。而且这儿的环境特幽雅，一路之上没有一片纸屑和随风飘飞的塑料，由于行人稀少，感觉似进入了“世外桃源”一般。
正在思想之际，大约在半山腰之处，有一作坊，横亘在我们面前。那高大宏伟的门楼，显示出了这家人的不凡。只见能并排开进两辆小轿车的大铁门敞开着，似在迎接我们的到来。大门两边的砖柱子，有方方二三尺大。砖柱上方是线浇的平板房，平板房的上方又盖一仿古式门楼，房檐向上翘起，飞檐下有一匾，上书“王家瓷坊”四个大字。庄子很深，大约有30米进身。宽也有十四五米，这样的庄子大概是特批的吧，是我们那儿住宅的两三倍！
进门后，在东边贴墙边有南北20多米长的一溜货架式展览橱，无数个架板上全是形形色色经过烧制的泥塑。泥塑所展现的全是老百姓日常的田园生活，男女老少，飞禽走兽，凡所应有，无所不有。我看中了一幅，两个老头相聚聊天，身边鸡、猫、狗等围在桌子周围，颇有生活气息。一问价，曰:三百五。论价不贵，不好往回搬运，故作罢。在展橱的地上，放有一特大号蓝花瓷大老碗，里边可坐几个小孩洗澡。大概是供人欣赏用的吧，除非猪八戒，没人能用此碗吃饭。
西边有几间向东开的铺房，里边摆满了待售的瓷器。我走进南边一间，转看了一圈，问店主人:“听说贾平凹到陈炉来过？还写了一篇游陈炉的文章发表在报上，你知道不？”店主笑了:“咋不知道！就在我这店里还转过，就在你待的那。他把我家都转了，还在我家照相留念呢！”说着，转身往货架上边的墙上一指:“你看！那不是贾平凹在我家照的相！”我随他所指方向一看，果不其然，货架的顶上端，挂有一溜四五个大镜框，最前边一个正是贾平凹的。我忙打开手机，拍了下来。店主又说，好多名人都到我王家瓷坊来过。心想，此王家确属名家，名气不小啊！
从西边房子出来，前行数十步，来到了二层楼前（这是王家的主屋）二层楼下有并列的三间大窑洞，窑洞前不远处有一下地窑，大约下边是烧瓷器的地方吧，没下去。三间大窑里是手工作坊，那么上层是王家人的居室吧，没上去。我们从右边一间进入了窑洞，里边没人，到处摆满了瓷器的半成品。窑洞里面开有相通的小门洞 ，我们由此穿过，进入了中间一间窑。这间窑里摆满了上了釉的各式大小老碗，在右边窑墙上挂了一个装裱了的橫式的长方形镜框，上书“陈炉大老碗”五个繁体大字，从装裱精美的态势看，准是名人书法。大字下有一首草体诗:“陈炉自古烧大碗，碗口大的惊苍天。四个顽童碗中坐，沙沟泉水难盛满。”此诗所赞的大概就是展架边的那个头号大老碗吧。诗末的署名写得草，不好辨认是何方名圣，我后来把此图片发给爱好书法的好友师天绪辨识，方才知晓此牌乃一任姓人所书。天绪从字上推测，此人好像是台湾名家，是于佑人的弟子，曾多次来大陆。诗末署的是:癸巳年初夏古耀州任氏里自撰并书之。看来这首打油诗也是任大人即兴所作了。由此更可见证，王家瓷坊确实名头不小。
窑内有一美少妇，一头秀发紧贴头皮挽于脑后，坐一小凳上，用一枝毛笔在上了釉的尚未入炉的老碗上描绘图案。面前低桌上摆有两个碗，一个盛墨，一个盛涮笔的水。水碗上还放有几个备用的毛笔。身边左右有几摞待画的和已画好的老碗。只见少妇拿起一个碗来，描龙绣凤一般，甚是熟练，只见她一只手在转动着碗，一只手在碗上面点点画画，一会功夫，蓝花的图案就完成了。图案是画在碗的外面的，占去了碗外面的三分之一。画完一个放在一边，又拿起一个，又是如是一番表演。看相是计件工资制。我对此少妇打内心里佩服，就对身边同游者说:“这个女的看相是个大画家，笔法熟练的很木！”那妇女抬头看我一眼，没有否认，又低头飞速地画了起来。一会功夫，已画完三四个碗。
穿过小门洞，我们又来到西窑。迎面见一中年男子，坐在一小凳上，正在用机器揎老碗。这儿的碗更原始，是土灰色的，看来这是未上釉的老碗了。只见他轻轻拿起一只老碗，底朝上，倒扣在机子上。机子一开动，碗就飞速转动起来。他一手扶住碗，另一只手在碗?用刀具做着切削修正，并不停地变换着刀具。一会功夫，一个粗坯碗就切削成功，二寸多高的碗底被修改得十分完美。碗底有很深的窝，可盛两小杯水。观看师傅揎碗，真是一种美的艺术享受。只见机子带动老碗飞快旋转，揎出的泥片薄如纸张，宛如木匠推刨儿刨出的刨花一般。不大一会就揎出了几个老碗，甚是美观可爱。我在一旁看得入了迷，忍不住动手去摸。谁知手刚一伸出，久不出声的师傅一声断喝:“不能逗！”吓得我忙缩回了手。我想:也是！泥坯碗还没进窑，没硬化，闹不好一逗就是一个豁豁，人家半天的功夫不就白费了。
看了师傅揎碗技艺，转过身来，看到身后一大堆做碗用的胶泥。圆柱形的泥团，两个一摞，堆了有四五十锭。听师傅说:陈炉的瓷器好，主要是因为陈炉镇的土特殊，是一种粘土，俗称“坩子土”。这种土可单独成泥，有的却要二至三种软硬搭配才行。看来这些都是已盘揉好了的泥，只等做器物了。听说盘这种泥是颇费功夫的，要像陕西人擀面一样，不停地揉搓。陕西人有一俗语:“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意思是，听话的媳妇是打出来的，好吃的面条是揉出来的。那么陈炉的碗要好，泥必须要盘揉到位。望着这一摞摞揉好待做的泥柱，我用手捏捏，颇有点面团的韧劲。听说制作一个碗要有好多道工序:先把这些泥柱，用模貝制作成碗，稍硬后再拿到机子上通过揎切修正，修理后的碗还要拿到晒场上晾干，干后再上釉，上好釉，方可像那少妇那样在碗上绘画图案，这才可装窑、烧窑，经过130小时烧制，就可出窑，方才成功。看来干什么事都不容易啊！
从王氏作坊里出来，我们立在一摆面临深沟的栏杆傍，向下眺望，只见离下边最低处尚有几百米高，听说还有不少作坊，极想下去看看。同游者中有人腿有疾，一看这么深，不知曲里拐弯地还要走多少路，就有了畏难情绪，于是我们就不想再下了。“窥一斑而知全貌”，有了王氏瓷坊的印象，其它作坊想来都是一样的，于是我们就往回返。
返回途中，将要到顶时，遇一人家，说是有卖吃食的，就有人曰:吃点饭吧？吃就吃吧，我们就一道迈进了这家院子。这家人住的好几间房全是窑洞，窑洞上面是平的，而这平平的窑洞上面又是另一家人的院子，这也就是陈炉人住所的奇特处。我出于好奇，走进到窑里去。窑很深，才进门的右边贴窗盘有一个大炕，炕上有三岁多的一个小孩正爬在那玩手机，很专注。好一幅田园生活图！冬暖夏凉的窑洞造福了多少陈炉人。房主是一中年汉子，说话口音和我们关中人没多大区别。他家没有烧瓷窑，他告诉我们说，他是当地的一个贫困户。我们想，照顾一下贫困户的生意也是好的。于是我们就围着饭桌坐了下来。在等女主人下饸饹之际，我们和男主人聊了起来。当聊到“王家瓷坊”，主人来了兴致，用颇为自豪的语气说:“那瓷坊是我妹子家开的，妹夫姓王。”我说:“两个窑洞里我咋只见了两个人在做活？一个揎碗的，一个画碗的，其他人呢？”男主人曰，可能其他人吃饭去了。我一看手机，1:20多了，可不！这些工人12点吃饭，参观的当口恰好是吃饭的时间。我又说:“那儿有一个给碗上画画的妇女，是你妹夫雇的画家吧？”主人一听笑了:“不是雇的画家！我们这儿的女人都能在碗上画画！”我不由暗暗称奇:陈炉镇的女人真不简单哪！我这才明白，为啥我刚才说那个少妇是画家时，她不言声了。原来陈炉镇的女子个个都是画家。她们用自已勤劳的双手，手持画笔，任意恣肆挥亳，在一个个碗上，绘出了自已的幸福生活！绘出了自已美好的未来！同时还给我们画出了一个大美陈炉！
一会，五份用陈炉大老碗盛的酸汤饸饹端上了桌子，我们互相谦让一番，就各自埋头吃将起来。盛饸络的碗很大，体现了陈炉老碗的大气，可盛的饸络不多，有两大筷头。人都说铜川一带的饸络全省有名，果不其然，吃起来真香。那汤也真是好喝，一大老碗酸汤，都被大家喝了个净光。他们四人吃了一碗都不吃了，而我还没有尽兴，又要了一碗，三下五除二，又把一碗咥光了。就是爽口！我告诉你，以后到陈炉来，不吃上一回饸饹那可真是大大的遗憾！
汤足饭饱后我们走出了这家小院子，不一会就到了最上边。我们准备购物，来一次陈炉，不买上几个大老碗，那会是一大遗憾。其实要买怎样的老碗，我们此前早已“瞅拾”好了，所以一进店，就直奔“主题”。那碗是黄色的，里外都有很好看的图案，碗的中心还有一个由“招财进宝”四个字合成的字，同去的梅百全一眼就看中了这种碗，并起名叫“黄金碗”。卖家告诉我们，这种碗有一特点，盛上热饭端在手里不烫手，且轻轻叩击，碗会发出悦耳之声。于是我拿起一个碗来，用他物轻轻一叩，果真发出一种清脆宛如磬玉一般动听的声音，似天籁，似仙乐。我心中暗想:如果把这样十几个大小不一的老碗排在一列，用一根竹棍间隔叩击，会怎样呢？能否会演奏出一首动听的“陈炉镇老碗交响曲”来？答案是肯定的！
经过一番挑选和谈价论价，我们四人都购买了一份各自满意的老碗。唯独人称陈老大（长子）的新社没有买碗，花50元代价为年过八旬的父母购买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泥腥壶，二位老人爱喝茶，茶壶外带两个黑色小茶盅。我们都夸他有爱心。
回家途中，我频频回头，回望这千年古镇美陈炉！陈炉镇是北部的黄土高原和我们关中平原相交界之处的一个乡土小镇，也是我国北方最著名的由私人经营的民窑。陈炉和我们富平山乡相依，血肉相连，我爱大美富平，更爱大美陈炉！
坐在车上我忽想起一事，转了好多店铺，咋没见有卖尿壶的？这种壶叫“陈炉尿壶，”当年我们村西头杨家有过，同去的陈新社说，他外爷当年就有过。我没见过，但听人说过，这种壶是圆形的，上面有一小口，还有塞子，是专供男人使用的，晚上可放在床头，用后盖好塞子，一点气味也没有。正因为它专供男人所用，故关中富平一带就流传一个骂人的歇后语，叫做“陈炉镇的尿壶一一侍候x哩！”是社会发展了，还是文明进步了，这种陈炉特产的尿壶咋就没了呢？
车渐行渐远，陈炉镇看不见了。陈炉！有机会我还会再来的。
2020年11月10日
完稿于流曲家中
讲述富平人的故事，
凝聚富平人的力量。
弘扬富平人的精神，
打造富平人的品牌！
富平人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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