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故事】两棵枣树(二)
两棵枣树
文/灵璧石秀
我的二爷爷从南方回来了,这个消息一经传开,老街上顿时像炸开了锅,人们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议论着。我很纳闷,终不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有时候,我想凑到她们跟前听听,但是她们只要是看见我靠近了不是立刻闭口不谈,就是马上四散开去。
我想去问二奶奶是什么原因,但是一想起这几日里二奶奶阴沉忧郁的脸,就不禁却步了。
那一天,我飞快地跑到“灵枣儿”树下,兴奋地把二爷爷回来的消息告诉二奶奶,本来以为二奶奶会很高兴,会马上起身让我扶着她去迎接二爷爷。可不曾想二奶奶对于二爷爷回来的消息竟无动于衷,只是在乍听见时下意识地略一愣怔,身体轻轻地摇晃一下,片刻之后就又恢复到平常时的样子。但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二奶奶分明更加沉默了,有时候我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故意在“灵枣儿”树下调皮捣乱,但是她连看也不看我一眼。一件衣服缝了又拆,拆了又缝,原来一天就能缝制好了的,现在几天之后我所看到的仍然是七零八落的几块布片。
二爷爷回来了,可是,二爷爷并没有回到我们北院。
我去问我的奶奶,问我的二爷爷回来后住在哪儿了。奶奶让我不要胡说,说我的二爷爷根本就没有回来。没有回来?我明明听见爷爷和奶奶说二爷爷回来了的,现在怎么又改变说法了呀?
好吧,没回来就没回来,反正我的生活不会因为二爷爷的回与不回受到影响,我继续在北院中嬉戏,在两棵枣树下逗留,设想自己若是能变成小猴子就好了,如此我就可以不费力气地爬到枣树的顶端荡秋千。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间,又一个秋,将尽;又一个冬,要至;两棵枣树碧绿的锦衣华服日渐凋零,枯黄的叶子在瑟瑟风中坠入地,化成泥。二奶奶花白的头发和阔阔的裤管儿随着冷风凌乱飞舞。这段时间我看见我的爷爷和我的奶奶轮流着好多次坐在“灵枣儿”树下和二奶奶说话,但是大多数时间里都是爷爷和奶奶在说,二奶奶只是低着头忙手中的活计。
有一天,我最好的小伙伴英子来找我,说要带我去看一件奇怪的事情。奇怪的事情?我马上就兴致满满。
我跟着英子穿过长长的老街,来到一座老房子前。这座老房子我并不陌生,因为我和英子曾经无数次来过这儿,并且扒在门缝边缘向里面瞧过。因为大门紧锁,所以老房子内黑咕隆咚的一片,那沉甸甸的黑暗中偏偏又渗透出一股股阴森森的气息,着实很让人害怕。老房子的主人是我的远房亲戚,因为亲戚一家搬到别处去了,所以这座老房子就一直空闲着。但是现在却大门半掩,并且有光亮从房子里面透出来。
我和英子在老房子前探头探脑,突然从老房子里传来咳嗽的声音,那咳嗽声我再熟悉不过的了——先是轻微的两声,稍加停顿后,然后是响亮的两声,最后以一声叹息收尾。是我的爷爷,是我的爷爷在里面。我兴奋地就要推开半掩的门进去,英子急忙拉住我,让我再等一下。
就在这时候,那半掩着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老人,乍一看就是我的爷爷。是我的爷爷吗?却又不是。我的爷爷比他要清瘦一些,我的爷爷比他要略显精明一些,我的爷爷下巴处有一个黑痣,黑痣上长着几根长长的胡须,但是眼前的这位老人却没有。可他分明就是我的爷爷,那眉宇之间的英气,那体态动作,就连咳嗽声也和我爷爷的咳嗽声如出一辙。
但只是相像,却真的不是。
就在我满怀疑惑猜度的当儿,老人已经返身回到老房子里面去了。英子神秘地告诉我,说她听别人说住在老房子里面的老人,是我的二爷爷。我的二爷爷?对,应该是,一定是他。若不然我怎么会把他错当成我的爷爷?若不然我怎么会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在这时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老房子里面传出来。二爷爷的房里面怎么会有女人?我急忙去看,但是我只能瞧见一个大约的背影,那背影修长纤细,待我想再仔细看看时,模糊的背影却“倐”地闪到里屋去了。
我怏怏不快地回到家,去问我的奶奶。奶奶严厉地呵斥我,让我以后不准再到老房子那儿去。自那以后,我再也不在“灵枣儿”树下闹腾,每次打那儿经过,我都是蹑手蹑脚,生怕惊动了二奶奶。
转眼之间新年就要到了,家家户户开始置办年货,过年的气氛笼罩在长长的老街上。我忙着穿新衣,吃糕点,忙着疯跑玩闹。可着年跟前,下了一场暴雪,那雪很是邪性,纷纷扬扬地一直下了一两天,地上全白了,房子上全白了,老街上全白了。祖屋的屋檐下挂满了长长的冰溜儿,枣树的根部淹没在积雪中,“马枣儿”树变矮了,“灵枣儿”树变得更矮了。自打入冬以后,二奶奶就整日地待在床上,极少下地走动,饭桌也被移到了床上面。
说说讲讲之间,就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家家户户的门楹上都贴满了红红的春联;爆竹声声,此起彼伏;爆竹药的香味儿弥漫在老街的上空,氤氲缭绕,久久不散。晚上,吃罢饺子之后,我正要去找英子玩,爷爷喊住我,让我不要去了,说等一会儿带我去看我的二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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