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发小把我问傻了：你是大学生，比我强在哪里呢？
胡子宏生命日记（459）
村里的发小把我问傻了：你是大学生，比我强在哪里呢？
文：胡子宏 图：网络
一
胡继文是我的发小，我们同岁，光屁股时就一起玩耍，后来一起上学，一起长大。我们俩的成长轨迹，从初中毕业后开始分离，我继续读高中，他在家务农。
如果没有高考，如果我也是初中毕业后就辍学在家务农，那么，我跟胡继文一样，拥有相同的命运轨迹。
我们的父亲也是同龄人，相处甚密。平时闲了，胡继文的父亲会到我家拉家常。我爹拿出我带回家的酒，弄俩小菜，俩老人畅饮一番，相谈甚欢。
村里的发小就是亲人，长期以来，胡继文帮着我照顾乡下年迈的父母。
去年春天，我在县城给爹妈买了套小两居室，村里的住房就闲置起来。这不，昨天上午，胡继文操心，帮着我爹把老家的房子租了出去。我小妹在微信上说，看看，继文又给帮忙了。
正是因为两代人同时进行着亲密交往，我才敢于直言不讳地在文章中提到胡继文的名字，讲述我们俩最近的一次争执。
国庆节期间，胡继文的父亲生病，住到了邢台人民医院。到了晚上，继文就到我家，一起喝茶聊天。第二天，村里的另一个发小也来到邢台，要我请他喝几杯。我就约了几位在邢台工作的乡亲，一起到鲁西肥牛吃涮锅。
市区的老乡都没喝酒，村里来的两位发小酒量惊人。一瓶一斤二两的白酒，被他们热热闹闹地喝完了。酒酣时，大家聊起来乡村的趣事，笑声阵阵，这顿饭吃得舒舒服服。
我们谈及这些年农村发生的变化，谈及村里发小们各自拥有的一技之长。胡继文是个聪明人，修房盖屋不在话下，这家伙善于动脑子，搞一些小发明。盖房的时候，他发明过吊楼板的装置。耕地的时候，他还对旋耕犁进行了改进。他的俩孩子都考上了大学，闺女嫁到了石家庄，小子大学毕业后回到县城，买了房，眼下准备结婚。全家人的生活，过得津津有味。
趁着酒兴，胡继文忽然问了我一句话，胡子宏，你考上了大学，在城市里生活，可是，我有吃有喝，舒服自在，遇到事儿，好多人帮忙，你比我强到哪里呢？
二
听到胡继文如此问我，我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化。一句话，几乎把我问傻了。是啊，我考上大学30多年了，可比胡继文强到哪里呢？
吃饭的气氛有些变化，几位老乡把目光投向我，似乎在等着我的回答。我只是一怔，接着笑眯眯地对继文说，是啊，我也觉得比你强不到哪里去，我给你讲讲我大学同学们的故事吧。
我说，上个月，我们大学所在的班级，举办了每年一度的同学聚会。从2012年开始，这样的聚会，我们已经举办了6次。内蒙古、邢台、宁波、南宁、北京、上海，各地的同学轮流接待。若干年后，等各地同学轮流做了一遍东道主后，我们的聚会地就选在台湾。
这次同学聚会，我们同学游览了上海明珠塔、黄浦江夜景，大家相聚，交谈甚欢。明年秋天，我们班将要在深圳聚会，广东的同学是接待方。后年，同学们聚会的地点可能是在湖南湘潭，那里是北京两位女同学的家乡。
我说，这次国庆节长假，国内的旅游胜地人满为患。昨天晚上，我的大学同窗老刘夫妇，到了意大利的威尼斯旅游。他们正在大街上走，一抬头，看到了两个中国人，再一看，这两个中国人，竟然是大学班主任的女儿和老公。上个月，我们同学聚会的时候，还一起吃饭游玩了呢。世界真大，世界也真小。
我继续提到老刘。上个月初，我在北京肿瘤医院进行了复查，又带着孩子参观中国科技馆。傍晚，老刘去科技馆接我们，请我们全家吃了顿海鲜。晚上，我们驱车从长安街驶过。30年前，我们曾经在天安门广场冻了一夜，等到清晨，看升国旗。如今，当年一起挨冻的同学，有两位，就住在了长安街两旁的高楼大厦里。
我感慨，住在长安街，房子得值多少钱啊。老刘说，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瞅准了机会，在北京买几套房子，家产就是几千万。
当时，我家大儿子在车上，听着我们的聊天。我幽幽地对小子说，30年，长着呢，只要你努力，谁也没法预测30年后，你会享受着什么样的未来。
三
我讲着上面的故事，老乡们听得津津有味。胡继文问，你说的是大学同学的事儿，讲的你跟同学们的差距啊。
我说是啊，我和同学的差距，其实也是你和我的差距。如果生活的标准，仅仅是有吃有喝有钱花，我们都没有什么差别，可是，一旦标准提高，差距就显示出来了。我可以走遍全国去游览，而你基本上在邢台市区转悠，而我的同学则游遍全球，把地球当做了一个村庄。
我说，单就收入上，考上大学与考不上大学，也是有差距的。你觉得你开着收割机，半个月就挣了一万，可是，一年内只有秋收麦收才会遇到这样的机会。当你觉得挣钱轻松的时候，其实，我挣钱更轻松，更不用说我的同学们了。多年前，我讲一次作文，挣了300元，就觉得兴奋不已。当时，我的同窗王涌给外国人开了次讲座，就挣了800，而且是美元。
日常生活的细节也不一样呀。你在微信群里，看的是小视频，是姐夫与小姨子的趣事。我在微信群，谈论的是微信公众号的营销和子女的教育。大学同学在交流时，关注的是历史、社会、军事。
我说，单就吃饱喝足而言，是不是考上大学，哪里有什么区别呢？可是，眼下30年过去了，我们这些50岁的人，是不是考上大学，已经有了差别。排除个体差异，从总体上看，还是我们考上大学的比较富裕。譬如，你在乡下的房产，就比我在城市里的房产，在出售的价格上，起码少了一半。
我说，单就我们俩的享受而言，你更喜欢肉体带来的刺激，譬如吃饭，你喜欢喝得晕晕乎乎，一醉方休，我则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交流。你跟朋友一起吃饭，喜欢的是碰杯带来的亲近感。我们同学聚会的时候，更喜欢回首往事，交流各自事业发展的成绩。
四
人们的生存平台不同，享受到的生存资源不同，对生活、对世界的认识也不同。
我参加过一次河北电视台的谈话节目，嘉宾们曾经提出一个观点，幸福确实就是一种感觉，但是，不同的社会层次，对幸福的理解是不同的。通常是，高层次的人群，能够理解低层次人群的幸福感，但高层次的幸福，是低层次的群体无法享受的。
不懂文学的人，不会意识到莫言的诺贝尔文学奖，是怎么样的一种荣耀，只关心那是一笔多么丰厚的奖金。
不懂音乐的人，不会懂得郎朗的父亲，为什么逼着孩子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练琴，不知道郎朗的成功是怎样的辉煌。
不懂体育的人，不会懂得刘翔的速度具有怎样的价值，而是探问刘翔获得一次冠军挣多少钱。
不懂电影的人，不会懂得冯小刚和张艺谋想表达怎么样的艺术理念，只会探究票房价值之后，他们挣了多少钱。
在上述领域里，我都不是行家里手，但是，我比发小胡继文肯定要拥有更多的知识储备，这就使得我们俩对世界、对生活的认识有差异。
高考，把我和发小划分为城市和农村两个不同环境的人。我们相同的是衣食无忧，但是，除了物质积累有落差之外，我坚持认为，我的眼界比他宽，我的享受比他多，我的生活后劲儿比他强。
我对胡继文说，其实，我们俩的差距，你内心是明白的，只不过，你降低了评价标准，使得我们俩看起来没什么差别。我们俩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村里的发小，都让下一代把我当成榜样，努力去考大学。这不，你家的儿女也都考上了大学，你们实际上都认同我的成长方向。
当然，我同样是很普通的人，相比起大学同窗的成功，我觉得很惭愧。但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在努力，我一直激励自己的孩子刻苦学习，将来跨上更高一层的生存平台。一个孩子在青春时期，是不是刻苦学习，将来享受的生活品味是不一样的。
五
实际上，还有一些话，我闷在肚子里，没有好意思透露给胡继文——考上大学后，成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对社会的贡献，会超过那些文化层次低的人。在社会上行走，不同的社会阶层，受尊重的程度有差异，享受到的教育、医疗、文化等方面的社会资源也有落差。
今晚，我还会邀请胡继文到我家喝茶。我想将告诉他几个观点——这些观点一部分来自一篇文章《<北京折叠>中的社会隐喻》。
高考，实际上是穷人逆袭的一个机会，如果没有高考，那么，穷人的孩子依然是穷人，富人的孩子依然是富人，阶层在代际间得到了传承。
高考的价值，其实就是在现有社会阶层的基础上，推动社会重新划分阶层。上层社会拥有的不仅是物质财富，还有人脉、精英意识、教育资源，父传子，子传孙。社会中下层的孩子，尤其要注意所谓素质教育对自己的麻痹。谁一旦接受所谓的“快乐教育”，就会构成新一代的社会中下层，这是社会稳定的另一种形态。
随着“人工智能”时代的悄然来临，社会对蓝领需求将会大幅度降低，那些放弃教育的底层群体，生存出路越来越窄。此时，高考对底层群体的孩子，更具有宝贵的价值。
不论社会阶层何等固化，人类行为总有7%是难以预测的。世界上永远存在一类人，他能够超于自己的家庭、血缘、环境，能够挣脱时代对他的束缚，让世界另眼相看。在时下的中国，这7%的人，必须要经过高考这一关，才会成为社会的优胜者。
胡子宏，供职于河北邢台市文联，毕业于中国青年政治学院， 河北作家协会会员，20多年来，在全国400多家报刊发表200多万字的散文随笔。有数篇作品入选大中学课本、阅读教材。2016年7月罹患鼻咽癌，康复中。
。请参阅（点击）：胡子宏编写的中小学生枕边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