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丧偶后再婚,冰心说他不专一,他说了16个字耐人寻味
1984年,梁实秋的学生胡百华先生到大陆拜访梁实秋的长女——也是迄今为止生活在大陆的唯一一个梁实秋的子女梁文茜,他俩一道拜访了冰心。
当他们把梁实秋与第二个妻子韩菁清的照片送到冰心手上时,她很激动地指着照片上的美女韩菁清:
“他这一辈子就是过不了这一关,他这一辈子就是过不了这一关!”
很有点损友之间“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令人莞尔。
韩菁清与梁实秋的婚照
当胡百华先生回台后,把冰心的原话告诉梁实秋时,梁先生的反应也是耐人寻味的,他说:
“我呀,她那一关我倒是稳当当地过去了。”
梁先生真是讲故事的高手,点到即止,一句话,就一石激起千层浪。
想必读者们也跟我一样,八卦心开始噗噗跳动。
众所周知,我的副业是八卦民国,下面就请允许我把冰心和梁实秋的故事细细八来。
冰心与梁实秋
最初的最初,两人之间是有芥蒂的。
1923年7月,梁实秋在《创造周报》上发表了《〈繁星〉与〈春水〉》一文,批评冰心的诗歌缺乏情感:
“没有情感的不是诗,不富情感的不是好诗,没有情感的不是人,不富情感的不是诗人”。
听起来很绕口,总之他觉得冰心是一位冰冷的女诗人,她的诗给人的感受只有“冷森森的战栗”。
这当然也是两人文学理念方面的分歧。
梁实秋认为诗歌必须是情感充沛的(梁先生,志摩的诗了解一下);而冰心的诗歌风格受印度诗人泰戈尔和中国古典文学的影响,细腻柔婉中带着哲理的深味,轻灵凝练里含着隽永的意蕴。
冰心的诗很显然不合梁实秋的胃口。
冰心
其实,此时的冰心已相继出版诗集《繁星》和小说集《超人》。她还在《晨报副镌》开辟“儿童世界”栏目,并于7月25日发表《寄小读者﹒通讯一》(此为之后冰心的代表作《寄小读者》的部分内容)。
应该说,当时冰心的声望要比梁实秋高地多,而冰心的诗歌又是当时很多文学青年模仿的对象。
故意要同流行和权威唱点反调,发表点惊世骇俗的观点,青年梁实秋也是很有个性的。
冰心肯定也是看到这篇评论文章的,心中的不快可想而知。
接下来也是巧的很,同年8月17日,冰心和梁实秋、吴文藻、许地山等一百多人,由上海乘坐杰克逊总统号邮船赴美留学。
年轻的留学青年在一块儿,碰面聊天是难免的。
许地山介绍冰心和梁实秋见面,两人假装忘记之前的小小不快,一阵寒暄。
梁实秋问冰心:“您到美国修习什么?”
冰心答:“文学。”
“您修习什么?”她反问。
梁实秋:“文学批评。”
话题终结者非梁实秋莫属,小梁可真够调皮的啊。
初次见面,他对她还是没有什么好感:
“她不是一个令人容易亲近的人,冷冷的,好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废话嘛,你这样不识趣地揶揄一个温婉优雅又小有名气的女孩,人家不小拳拳捶你胸口已经算客气了。
有没有感觉,冰心像班级里那个学习优秀品行端正的学习委员,而小梁呢,恰恰是那个调皮捣蛋时不时地要搞点恶作剧的小男孩。
故事,往往容易发生在他们之间。
冰心和吴文藻
这么多的青年男女中,冰心发现同吴文藻最谈得来,在邮轮上,两人的接触渐渐多起来。
而梁实秋是吴文藻的好友,冰心同梁实秋的交往自然也渐渐多了。接触中发现,梁实秋是个很讨人喜欢——尤其是讨女人喜欢的大才子。
正如冰心多年之后调侃梁实秋的:
“花有色、香、味,人有才、情、趣,三者缺一,便不能做人家的一个好朋友。我的朋友之中,男人中只有实秋最像一朵花。虽然是一朵鸡冠花。培育尚未成功,实秋仍须努力。”
由于某些方面原因,梁实秋的文学成就国人知之甚少。
他的散文集创造了中国现代散文出版的最高纪录;
从1930 到1967 年,历时38 年时间,他翻译了《莎士比亚全集》,是国内第一个研究莎士比亚的权威;
他还主编《远东英汉大词典》,1977年在台湾印刷发行;
晚年,他笔耕不辍,写下百万巨著《英国文学史》。
如此有才已属难得,关键是他特别幽默风趣,鬼马搞笑,朋友众多。
年轻时候在哈佛大学,他同几个哥们合租公寓,他做的炸酱面超级香超级好吃。
在哥伦比亚大学留学的潘光旦等人来玩,闻到香味就走不动了,非要讨碗面吃。但人多面少怎么办呢?
鬼马如小梁,便在面酱里狂放盐,结果把他们给咸坏了。
猜猜梁实秋在哪?中间站着的这位是谁?
有才又有趣的男人自然是男人中的精品。
在1923年去往美国的邮轮上,冰心与梁实秋冰释前嫌,再加上都是文学爱好者,两人谈地甚为投机。
而梁实秋对冰心的看法也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逐渐觉得她不是恃才傲物的人,不过对人有几分矜持,至于她的胸襟之高超、感觉之敏锐、性情之细腻,均非一般人所可企及。”
这样的朋友,一做,便是几十年。
你能认出几个?
到了美国之后,冰心与吴文藻分赴两个不同的学校。
冰心进入马萨诸塞州威尔斯利学院(宋美龄也就读于这个学院),梁实秋进入波士顿的哈佛大学。两所学校相距一个多小时的火车车程。
假期里,梁实秋等几个朋友就常去看望冰心,而冰心也常到波士顿去访问梁实秋等友人。
与此同时,吴文藻开始追求冰心,两人的情感渐渐炽热起来。
在国外,又都是年轻人,总想捣鼓点伟大的事情来做。
有人提议传播中华文化,用英文表演中国传统戏剧来给老外瞧瞧,最终他们选定了“南戏之祖”《琵琶记》。
由顾一樵改写剧本,梁实秋翻译成英文。听闻消息,闻一多也赶来了,画布景,设计服装。
最后,由梁实秋出演男主蔡中郎,谢文秋饰演女主赵五娘,另一位女主牛小姐则由冰心来扮演。
演出获得了意料之外的成功,当天,观众多达1000余人,不少美国大学教授和文化界人士都来观看。
大家都很兴奋,梁实秋等人趁热打铁,成立了中华戏剧改进社,闻一多、林徽因、梁思成等人都参加了。
民国时期的很多社团就是在这样一种试(hu)探(nao)的氛围中诞生的。
虽然梁实秋已有婚约(未婚妻程季淑尚在国内),但毕竟大家都是青年男女,难免要开点玩笑,打趣打趣冰心和梁实秋。
正在牛津大学就读的许地山知道消息后,就写信调侃梁实秋:
“实秋真有福,先在舞台上做了轿婿。”
冰心知道后,也只是一笑置之。
有人曾说,在排演戏剧的时候,梁实秋曾经分不清友情和爱情,对冰心含蓄表白过。
光凭这一点,当然也不能谴责梁实秋是渣男。
一方面他未婚,另一方面在我们漫长的一生中,注定会遇到很多让我们心动的异性。
有些让我们爱地刻骨铭心,有些则是如昙花一现,心动一瞬,过去便是过去了。
尤其是在年轻的时候,“每个年轻男孩的脑中都躺着几百个玛丽莲梦露”。
年轻的这一段时光真是好,毫无牵绊地游学美国,年轻人在一起,总是有无穷的趣味。
“当时我们年纪小,你爱唱歌,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大树下,梦里花落知多少。”
1927年2月,梁实秋与程季淑结婚了;1929年,冰心与吴文藻结婚了。
冰心与吴文藻大婚
梁实秋与程季淑大婚
当然,他们的故事远没有结束。
我最佩服冰心的一点,就是她挑老公的时候思路很清晰,目标很明确,思维很理智。
民国那么多的才女如陆小曼、张爱玲、萧红、丁玲等等即便才华盖世,也还总是在谋生亦谋爱的路上苦苦挣扎,屡屡试错,甚至不惜一错再错。
我觉得,这跟冰心的原生家庭很有关系。
她出生于福州一个海军军官家庭,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其他都是儿子),父母很爱她,她从小接受的便是大家闺秀式的教育,走的也是温婉雅致的路线。
她不需要为生活操太多心,跟凄苦的萧红相比,真是如隔云泥。
萧红需要的丈夫是能提供给她稳定的生活,张爱玲需要的是一份宠溺一份爱。
而冰心呢,她不需要通过爱情和婚姻来获取生活或者感情方面的安全感,也并没有“爱情饥渴症”,她追求的是四平八稳的道德,这使得她可以理智地在婚姻市场里从容地挑选最适合自己的。
当然,我觉得,一个人一辈子从未对另一个人燃烧到兵荒马乱,从未品味过为另一个人欲生欲死的极致快乐,从未体会过爱情患得患失的苦楚,从未失过一次痛苦地想要去死的恋,理智的选择自然绝少出错,可是,这也未免太无趣了。
在冰心二十来岁的时候,她便对婚姻爱情有着自己的见解。
她的理想生活是有一个稳定的家庭,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丈夫,自己呢,做一个知书达理的贤妻良母,同时自己也要有一份理想的工作。
按照这样的理想,她便不希望嫁一个文艺圈的人。
传统的道德观念使她对世界的多样性缺乏想象,让她看待人事有点片面化。
比如,她不待见美丽优雅被男性们众星拱月的林徽因,而天性浪漫多情的徐志摩自然也没能博得她的好感,她认为他的离婚再娶是“一场不人道、不光明的行为”。
徐志摩去世后,她说他“利用聪明,在一场不人道不光明的行为之下,仍得到社会一班人的欢迎的人,得到一个归宿了!”
又说:“我与他从来就不是朋友,如今倒怜惜他了。”
所以,她最终选择吴文藻,于情于理都是很说得通的。
冰心、吴文藻和三个孩子
吴文藻是清华大学毕业,留学美国,从事社会学研究,性格忠(mu)厚(ne)沉(fa)稳(wei),书呆子气较重。
不得不说,对于丈夫的书呆子气、不浪漫作为和对家庭方面的出力之少,文艺女青年冰心是有点落寞的,有点怨责的。
可是,一旦让她选择浪漫多情的,也绝非她情愿。文艺男女青年在一块,很容易失去理智,不懂得生活,很难有“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真实人生。
说到底,婚姻哪有十全十美,能彼此相看两不厌已是至大幸福。
毕竟,比起梁实秋,实在还是吴文藻更适合冰心。
对于吴,冰心是绝对可以放心的,他一心一意从事社会学研究,闹不出一点幺蛾子来。
还是冰心、吴文藻和三个孩子
这个梁实秋倒确实让人有点不省心,方令孺说他“淡泊风流”,冰心则称他为“风流才子”,这所谓的“风流”,既指他的文采出众,也指他很受女性朋友追捧。
有才有趣又帅气的男人,从来不缺女人在周围绕着圈转。
当然,他也绝非浮尘浪荡之人。
在上海的时候,有一次胡适请客喝花酒,梁实秋大窘,出于客套礼貌约了一个姑娘在身后陪酒,他也非常不自在,之后提早回家了。
回到家里,妻子程季淑笑着问梁实秋:“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梁实秋便告诉她:
“买笑是痛苦的经验,因为侮辱女性,亦即是侮辱人性,亦即是侮辱自己。”
这类体验,在上海的时候,只有这一次。
1921年,梁实秋经人介绍与程季淑相识,1926年结婚,因为时局和战乱,两人也分分离离,久别重逢时,程季淑已经43岁。
此后三十余年,梁实秋和程季淑,即便是出门散步,也始终在一块儿。什么都不能将他们分离,除了死亡。
梁实秋与程季淑
1974年,两人在美国西雅图的某处超市购物时,程季淑被倒下的梯子不幸砸中头部,抢救无效身亡。爱妻的离世,对梁实秋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他写下《槐园梦忆》一书怀念亡妻。
很快的,1975年,梁实秋便与相识五个月的韩菁清“闪婚”了。
她是著名影星、歌星。她不仅红极一时,文学功底还很好,会写诗填词,并且擅长书法人称“湖北才女”。
韩菁清
那一年,梁实秋72岁,韩菁清比他小30岁。对于梁实秋的这场婚姻,朋友们大多反对,甚至还有人骂他“晚年不检点”。
面对世人的偏见和阻扰,梁实秋不为所动,他向韩菁清表示:
“没有什么事情,过去、现在、未来在内,能破坏我们的爱情与婚姻。我爱你,是无条件的,永远的,纯粹的,无保留的,不惜任何代价的。……我更爱你,更同情你,更了解你,更死心塌地的决心与你婚后厮守一生。”
婚后,韩菁清将梁实秋照顾地很好,两人相濡以沫生活了12年,直到1987年11月3日梁实秋因心梗病逝。
梁实秋与韩菁清
先生的一生漂泊命途多舛,却生性乐观。
他说自己一生唯有四大遗憾,徒留心中久消不散:
一,还有太多的书没有读;二,与许多鸿儒没有深交,转眼那些人已成为古人;三,亏欠那些帮助过他的人的情谊;四,陆放翁但悲不见九州同,死前也有同感。
冰心
还是满欣赏梁实秋的,他风流但不下流,感情纵使不专一,但是深情。
他的深情又不同于徐志摩,徐志摩的深情是寄托在一个虚幻的想象对象中的,太过于高蹈而不务实;
而梁实秋的深情,是虽世事纷离,我还是愿意不离不弃,同你携手走过漫漫人生路的世俗意义上的脉脉温情。
然而,在好友梁实秋的二婚问题上,冰心不能接受。
1999年傅光明采写的《老舍之死采访实录》中,谈到了冰心给予巴金很高的评价,原因在于“他对婚姻问题严肃的态度”,她说:
“我的文人朋友多了,像梁实秋他们,要说才情什么的,他们都有,就是没有巴金这个专一。我最佩服他的也就是这一点,我最喜欢他的也就是这一点。”
巴金在萧珊去世后,一直保持着对妻子的一腔真情,没有忘情,也没有移情。
她认为梁实秋没有做到感情“专一”,即便丧偶也不行。
就冰心的感情观看来,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几个“专一”的男人了。
这种对于纯粹和完美的追求,是不是也算是一种感情上的洁癖呢?
当然,我佩服冰心的还有一点就是,她对朋友有感情洁癖方面的要求,对自己也是。
她有不少要好的男性朋友,但几乎从来没闹过什么绯闻。知行合一,也算是难得。
正因此,冰心和梁实秋之间注定了只能做朋友。当然,两个人的关系也是相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