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者李军:“4201”的身份证以此为傲
一直都说武汉是我的第二故乡,因为在武汉我度过了人生光阴中最美好的时光,也对自己性格的改变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一出生就在上海浦东陆家嘴烂泥渡路256号,光阴逝去几十年依然清晰如昨,这条路这条街如今已经不复存在,记得小时候家里一栋独门独院的房子,有前厅有独立厨房还有一个天井,有二楼还有亭子间。
在天井里有一口井是天然的冰箱,夏天西瓜和啤酒放在网兜里侵泡在井里,乘凉的时候就提出来喝冰镇的啤酒和清凉的西瓜,小时候有各种好吃的外公外婆会做很多小菜,比如红烧带鱼,百叶结红烧肉,缸豆菜饭,大闸蟹等等;
也有很多零食:拷边橄榄,奶油话梅,桃片,大光明冰砖等等。
因为有个舅舅在远洋公司小时候还有各种鱼类罐头,梅林牌沙丁鱼罐头和鱼肝油也是经常当零食去吃,那个时候鱼肝油是用袋子装的,有时一大袋子鱼肝油一天就放在嘴子咬着咬着吃完了,从来没觉得很腥很油腻,记得特别喜欢和舅舅们一起吃麻油酱油拌饭或者猪油拌饭。
小时候无忧无虑的生活,走街串巷,没有人管理却无论走多远都能准时回家吃饭,小时候头发有点卷,小伙伴叫我“外国人”或者“小洋人”。
突然有一天来了一群大人,见到就横挑鼻子竖挑眼,说没人管教很邋遢要带回“武汉”,就从那时起快乐的童年生活结束了。
来到武汉住的是苏式的三层红砖楼房,父母都在国家一五计划的重点项目“武汉锅炉厂”工作,住的就是这样的公房。
住公房当时一个楼梯三户人家,我们这一户还公共公用厨房,影响最深刻的是到了武汉正好是中午,隔壁邻居也是上海人,从顶部的小窗户里递过来一大碗馄炖,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很香。
住公房和在上海最大的区别就是厕所,上海那时候是马桶,每天早上5点多就有人摇着铃来收马桶然后家家户户就用水和毛蚶的壳涮洗马桶,透着晨曦和着自行车铃声和涮洗马桶的声音就是一幅上海弄堂的标准图画。在武汉用的是叫厕所,一个到现在还经常有用到的蹲位,然后用绳子一拉就冲水,最早感觉的不同就是"方便"的改变。
接下来还有的就是“不自由”,在上海各种自由没有任何约束,到了武汉在父母身边就有各种约束,简称“规矩”,不过真正怀念的是上海的“规矩”因为“规矩”里透着“爱”,武汉的“规矩”心生抵触,那是感觉不满是一种带有“恐惧”的“规矩”,造就我骨子里有反抗的基因,对权威不会顺从讨好,是天生的官僚主义的对立面。
来到武汉因为各种不适应,很快就生病住院了,而且病的很严重。
记得妈妈在我的脑门上用力一按就出现了一个坑,于是就命令爸送我去厂里的医务室,医生化验了尿之后立即要送去“湖北中医院”。记得爸是用自行车驮着我去的,这家医院在东湖边。到了医院立马就住院治疗,隐隐约约听到是“急性肾盂肾炎”尿蛋白有好几个“+”,当时住院的病房里有好多和我同样毛病的人,有大人也有小孩。
住院有几条影响深刻的规矩就是按时午觉按时熄灯晚觉;
不能劳累奔跑,要卧床休息;
不能吃一丁点盐;
因为发现及时,没有发展成为慢性的肾炎所以很快就好了,那段住院的时间也是我在武汉很难忘的美好时光,有时趁着医生不在就和同病房的小伙伴们在医院里到处跑到处玩的满头大汗,有一次被爸发现了狠狠打了我,但是依然觉得很快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不被约束。住院还有一大好处就是得到不一样的关怀,父母对我的态度和待遇似乎比平时要好很多。
很快就痊愈出院了,那时的医生都很和蔼可亲,千叮呤万嘱咐真的像亲人一般,说实话当时很舍不得医生护士和病友,如果化验合格还有点失落感,因为合格就要出院了,出院的时候有点难过,感觉幸福的时光就要结束了。
回到家里因为是病号所以有一段特别优待的日子,但是随着化验结果越来越稳定,最后彻底根治了也代表特殊化的生活结束了。
小时候听大人说这种病是“富贵病”要吃好睡好还不能累,可富贵的日子咋就那么短暂呢?
上学的时候记得我们没有正式的课本和教室,总是不断地更换教室,课本很多时候是油印的,父母星期六需要继续上班,星期天有时还需要义务劳动,那个时候义务劳动是很光荣的事情。
印象深刻的事件是1976年不断有国家领导人逝世,每次逝世厂里的广播里就会播放悼词和哀乐,那个时间父母就会关照不能“笑”,要特别悲伤,而且大家不用上班上学放假开追悼会,做花圈叠小白纸花,然后哀乐一响大家就哭声一片,那时我实在想不出为啥要哭?我低着头反正看不到有没有哭,当有人哭到晕倒在地的时候,有种犯罪感,为啥我就不能哭呢?“哭”代表着先进。
在学校里因为口音的问题我的拼音学的不好,总是区分不了四声和前鼻后鼻韵母,还有就是因为是上海人,和很多武汉的孩子玩不到一起,那个时候对武汉伢的印象就是胆子比较大,武汉的土话方言很溜,说话"带把子"豪气万丈,也很仗义豪爽。
当然也有很坏的喜欢打架斗殴,但是心里很羡慕武汉伢。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渐渐以武汉伢为标准默默地改造掉自己的“小资产阶级”的作派,让自己变得粗犷一些,“奶油味道”渐渐就在我身上找不到影子了,以“看不出你是上海人”为最高的评价和荣誉。
在武汉的日子里结交了很多的武汉朋友,无论在学校还是工厂里,都和武汉人打成一片,在学校里我喜欢和武汉伢成为好朋友,他们义气大方经常邀我去他们家里吃饭,我觉得武汉人做的饭就是好吃,有的时候他们带来的灶里煨的红薯特别甜,排骨煨的汤也特别香还有红山菜苔特别甜糯,过年的时候的鞭炮和压岁钱特别多,他们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各种亲戚都要给压岁钱,我只能拿到爸妈的,所以比他们要穷好多。
很难忘的是我还和很多武汉人的长辈们成了很多“忘年交”,我们一起下棋打牌聊天乘凉,分享各种奇闻异事,还一起踢足球打羽毛球,他们既是我的长辈也是我的人生的导师,教会了我如何做人做事,把我儿子一样看待,一放学下班就往他们家里跑就像有吸铁石一样,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会叫我一起吃,不分彼此;我失恋了,还开导我鼓励我,武汉人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经常都会在梦中出现他们的身影,有时是那么清晰历历在目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那段时光是年轻时光最美好的时光,我怀念他们,感恩他们,武汉人中他们的代表就是我终身难忘的“杜叔叔和周老师”,他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读书的时候所有的班主任也是武汉人,影响最深的就是语文“蒋老师”和数学“陶老师”,因为她们喜欢我这个学生。也许是她们喜欢所有的学生,所以她们对学生的“爱”让我记忆深刻,语文老师对我的欣赏我的文科一直就比理科好,数学陶老师的认真负责对学生就像对自己孩子一样严格有爱,也让我没有放弃“数学”。
她们都是人生道路上的启蒙老师,我有现在的成长离不开这些武汉老师们的谆谆教导,回头想想好人生路就是一念之差,差之毫厘就失之千里,走到今天没有启蒙时候就给我养成良好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哪有今天的我没有行差踏错走在一条不断学习成长的道路上,对自己满意的人生路上。
工厂里的师傅们也是武汉人,最早教我电工手艺记得是八级电工技师“陶师傅”,技师在当时的工厂里就是技术大拿,说话有分量,上到领导下到基层工人都尊敬他们。
我在跟他学艺的时候,就学会了不能“偷懒”,不能“侥幸”,“越偷越懒”“所有侥幸的都是要发生的”,还有就是如何和基层的工人师傅们打成一片,吃苦在前,眼睛里要有活,脏累苦的事情要主动抢在前面做,对工人师傅要尊敬,嘴巴要甜手要勤,只有这样师傅们才会把他们的手艺传给你,师傅们多一句话你就少走一段弯路,师傅不说你,那你就被放弃了。
刚刚踏入社会没有这些武汉师傅们的言传身教,在工作的开始几年就从师傅们学到如何在社会中做人做事,哪有后来的我少走了很多弯路,少付出了很多不必要的代价,武汉师傅们技术扎实,理论丰富,在一线岗位上“望,闻,问,切”就能发现很多设备的问题所在,解决问题直接是根本实质性的,所以简单有效。武汉的师傅绝对是工人阶级中的顶尖高手,发自内心地由衷佩服武汉师傅。如今走入社会很长时间所形成的工作作风都来自于武汉师傅们悉心教导,能有今天离不开武汉师傅们。
关于武汉的记忆写上几天几夜也写不完,因为武汉浓缩了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武汉是我的第二故乡是人生道路上最重要关键节点,武汉的文化滋养了我,武汉人教会了做人做事,武汉的美食给了我永久的记忆,武汉的山山水水打开了我的胸怀,武汉的俚语让我永远忘不了“我是武汉人”,我以武汉人为骄傲,我以武汉人为自豪,我的身份证是“4201”。
疫情面前武汉人抬起胸膛,肯定能战胜"牛鬼蛇神",英雄的武汉加油!
图片:李军
文字: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