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应州城古牌坊史话

梅州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而其中文化底蕴最为深厚的地区当属梅城，再具体点便是江北的“一城两坊”（即嘉应古城与攀桂坊、望杏坊）。梅城自南齐（479—502年）设程乡县以来，一直都是县治、州治的所在。在这里，记录着客家先民筚路蓝缕的艰辛，也曾留下过仁人志士慷慨激昂的悲歌。梅城（本文中仅指梅江区一城两坊范围内），千年以来曾陆续建起30多座牌坊，让我们拨开重重的迷雾，一同感受梅城牌坊的历史与辉煌。

 童魁坊

广东最古老的功名牌坊之一

牌坊最初源于“里坊制”下的坊门，北宋取消“里坊制”之后，里坊门开始成为了独立的坊门，演变为具有象征功能的里坊标志，独立的牌坊开始出现。梅城目前所知有确切年代的最古老的牌坊，也是始于宋代。

据康熙《程乡县志》记载：“德泽坊，旧童魁坊也，在原县治南八十步，宋开庆元年（1259年），为童魁蔡蒙吉立。今其地废为城基。”蔡蒙吉是南宋的童子进士，因此称其为童魁。这里所说的德泽坊或为童魁坊毁坏后，蔡蒙吉后裔明永乐举人蔡克弘为感念祖先恩德所重建（明代考上举人后，有发放专门用于建牌坊的“牌坊银”）。

潮州城的牌坊远近闻名，虽然梅城牌坊数量不及潮州城，然而就牌坊建造历史而言，潮州远远没有梅城悠久。潮州最早有确切时间的牌坊“四进士坊”为明正德十二年（1517年）兴建，而梅城除了拥有始建于宋开庆元年（1259年）的童魁坊外，亦有始建于元代的“攀桂坊”、“五马坊”等，梅城宋元时期的牌坊可谓是远远超过潮州。而且就笔者目力所及，童魁坊应该也是广东有确切兴建时间的最古老功名牌坊之一。

史海寻踪

被遗漏的梅城牌坊

光绪《嘉应州志》古迹中所记载的梅城牌坊有25座牌坊，其中宋代1座，元代2座，明代21座，清代1座。笔者通过爬梳史料发现，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牌坊被遗漏。就元代牌坊而言，光绪《嘉应州志》古迹中仅有“攀桂坊”与“五马坊”，而据康熙《程乡县志》记载：“税务故址，城西旧朝天坊，元至正年建”，又“程江驿故址，城西旧朝天坊，因展城改建于城外东街”，可知元代应还存在有“朝天坊”。与“童魁坊”一样，都是因叶文保拆西面城墙，扩大梅城范围而被“废为城基”。

清末传教士所拍照片。左侧高楼为魁星楼，中间高楼为凌风楼，右为棂星门

明代是梅城牌坊建造最为密集的时代，光绪《嘉应州志》古迹中对明代牌坊的遗漏也最多。其中最值得提出来的是“古梅州郡坊”，据嘉靖《潮州府志》记载：“嘉靖二十五年，知县黄进修又建古梅州郡坊于仪门外”。为什么要建“古梅州郡坊”呢？那是因为宋代梅州至明代被撤州降为程乡县，明代的人们为了怀念宋代的梅州，特地兴建了这个坊，由此也可窥见梅州人的梅州情结之深。

明代的衙署建筑往往喜欢在门口设立牌坊，明代梅城设有东社学、西社学，在这些社学门口，都曾设有牌坊，如据康熙《程乡县志》记载：“东社学，……外一坊，扁曰东社学。”先师庙亦建有棂星门，据康熙《程乡县志》记载：“成化元年……知县丁杰伐石为棂星门”。除此以外，明代的儒学门外亦设有牌坊，据康熙《程乡县志》记载，崇祯十年（1637年）知县陈燕翼曾将儒学外门的圣域坊和贤关坊改建为太史开天坊和元魁接武坊。

山川亭节孝牌坊

在清代，梅城牌坊的建设虽然没有明代那么多，然而遗漏却不少。如康熙《程乡县志》记载：“先师庙……顺治十年，知县葛三阳撤照墙为石坊表，题曰大成文庙”。雍正十一年撤程乡县设嘉应州后，嘉应州人文蔚起，科甲联绵，到乾隆年间，尤为鼎盛，甚至不输于广州、潮州等大郡，因此“（乾隆）十五年，王之正……建人文秀区、古程乡邑二坊于署前大街”（乾隆《嘉应州志》），其中的“人文秀区坊”无疑是梅州当年文化兴盛的佐证。“古程乡邑”则因雍正年间，程乡县升为嘉应直隶州，程乡之名从此撤销，人们为了表示对程乡县的怀念，设立此牌坊。然而在太平军两次占领州城的破坏下，这两个坊早已消逝在历史的云烟里。

节孝牌坊则以因抵抗太平军而牺牲的州官文晟于道光三十年（1850年）“恭奉恩命设立总坊”（咸丰《嘉应州志增补考略》）而建的节孝总坊为最，然而这个牌坊也在太平军战火中消亡。在如今梅城一城两坊范围内的节孝坊除了铸屋巷节孝牌坊外，笔者近期在望杏坊山川亭节孝牌坊。这两座牌坊也是梅城硕果仅存的两座牌坊。

 纶音宠锡坊

梅城最富丽堂皇的牌坊

由于战乱及火灾等原因，梅城明代及此前的大部分牌坊在康熙时期已被毁，再加上咸丰年间的太平军又对残存的牌坊造成了进一步的毁坏，到了清末民国时期，梅城里的牌坊除了上述的两个节孝牌坊及文庙前的棂星门外，仅存纶音宠锡坊。据康熙《程乡县志》记载：“纶音宠锡坊，在县布政分司之右。万历间（1572-1620年）为北城兵马司指挥杨侯立。”纶音宠锡坊是一座四柱三间不出头，规模宏大的石牌坊，在民国传教士所拍的照片中，我们还依稀可以看出该石牌坊结构之精巧，雕刻之精美，可谓是美轮美奂。

民国初年的纶音宠锡坊

每一座牌坊背后，都有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也会有很多与其相关的故事。屹立梅城长达三百多年的纶音宠锡坊，自然不会缺少故事，梅城民间至今还流传着这个石牌坊主人杨侯的儿子杨潘的故事：

旧时，梅县流行一句俗语“做人莫学杨潘样”。明朝万历年间，梅州城有个杨侯，任北城兵马司指挥，家财百万。他有独子名杨潘，因父母自幼娇纵，故生性顽劣。杨侯夫妇为逗孩子一笑，任其摔碎家中瓷器，纵使是名贵古董，也在所不惜。杨潘长大后，更加任性放荡，用风车吹金箔，见金箔上下飞扬，金光四射，便放声大笑。最后资财挥霍殆尽，流落街头，成为二流子。后人便常以杨潘败家之事告诫儿女“做人莫学杨潘样”当然，为人父母者，也不应该学杨侯样，对儿女宠爱有加，到头来会害了儿女。（黄火兴《客家民间文学精选集》）

然而，故事归故事，真实的杨侯，其实并非是任北城兵马司指挥的杨侯。据乾隆《嘉应州志》记载：“杨侯，以子宗先贵，赠承德郎，北城兵马司指挥”、“杨宗先，万历三年例监，任北城兵马司升南昌府通判”。由此可知杨侯是因为他儿子杨宗先而获封，杨宗先才真正担任过北城兵马司指挥，这个牌坊其实是杨宗先为了纪念父亲杨侯而兴建，故事中所谓的杨潘应该不是杨侯的儿子。笔者通过查阅梅城《杨氏族谱》，获知杨宗先只有一个儿子，名汇一公，或许杨潘指的便是汇一公。

在梁伯聪的《梅县风土二百咏》中也曾提到纶音宠锡坊：“巍峨一座石牌楼，矗立城南夺众眸；浪子倾家传故事，杨潘当日大风流。（城内东南角，有大石坊一……）”，可见当时纶音宠锡坊还存在。至于何时因何故被拆毁，就笔者目力所及，并没有留下任何的文献。如今，梅县区博物馆还藏有两块有“敕赠承德郎北城兵马司指挥杨侯”字样的石牌坊残件。

原华侨戏院出土石俑是纶音宠锡坊上的力士俑

2019年末，在原华侨戏院遗址出土有3个石俑，笔者近期通过比对石牌楼旧照，发现此石俑即为纶音宠锡坊上的力士承托俑。在梅城即将恢复旧牌坊之际，这些石俑的突然出现，或许也是冥冥中的一种指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