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 || 吕常明系列散文七:我与名人
我与名人
文/吕常明
不是名人,想成名人,因为社会和传统重功成名就。成了名便跃了龙门得了道,能披了道袍在台上挥了拂尘,呼风唤雨,颐指气使;或如众星捧月,春风得意;或出入楼台亭阁,醉生梦死,尽享人间快意。凡此种种,除伯夷、陶潜等几个高士能挥了锄头悠然见南山外,红尘中几人不暗中羡慕拼了命奋斗?有唾而不屑者,要么是虚伪,要么藏有如魏晋名士般的酸葡萄心理。因为人吃喝拉撒的质量与现世功名利禄的关系实在紧得很。
名人不外两种:一是以权而名。一朝登上龙虎榜,十年身在凤凰池。居庙堂握大势而名噪天下,车马开道,锦食玉衣。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其重在权,巡抚道台失势后门前冷落也立见。曾几何时,车马喧嚣,彩旗张扬,如神仙争位,寺庙赶集,香客烧香。肃贪整纪当空断喝,诸神立即归位,光环顿时黯淡,香客们也慢慢安静下来。其间便现人走茶凉之态。苏轼在《乐全先生文集叙》中写到:“士不以天下之重自任,久矣。言语非不工也,政事文学非不敏且博也,然至于临大事,鲜不忘其故失其守者,其器小也。”临事则忘故旧,非只器量狭小,是人性使然。但是,毕竟权贵们掌握或曾经掌握着国家资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时候还有着潜在影响和能量,还是有人以攀上为荣。刘备随曹攻杀吕布封左将军后,在汉献帝前抬出中山靖王的血缘来,便立即被尊皇叔而另眼相看,开会也有人端茶看座了。二是以才而名。因一首歌一部书或一件事被人吹捧,他们是凭了个人才智给社会带来精神愉悦或生活便利而被推崇和尊敬。这类人无公权之便,但光环逼人,众人仰慕,如刘德华,赵本山等艺人,贾平凹,陈忠实等作家,齐白石,王西京等画家,马云、马化腾等富豪。对他们的崇拜多是源于对学识和才能的尊敬,一如迷茫时对宗教的信仰,是发自内心的。陈忠实的满脸沟壑与巩俐的珠光宝气相比绝对谈不上漂亮,但先生身后从国家主席到平民百姓往吊者云集,先生题名的书读者也会因此而对作品高看一眼,也是巩俐所不及。人们提及毛泽东,敬仰的是他的雄才大略与龙飞凤舞的字和激荡乾坤的诗词。这种尊崇是长久的,与制度无关,与时间无关。存在学识差别,就存在对他们的追崇。
有话说,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人们深知其理。为了成名,人们绞尽脑汁,用尽手段。或依附权贵,如秦桧、和珅之类;或努力奋斗,如吕蒙正、欧阳修之辈;或以炒作,如唐朝卢藏用借朝廷崇尚道教的气氛而隐居终南山混得隐士之名,走“终南捷径”。也有无意成名却名入史册者,如以造反成名的黄巢、宋江之类。现在网络更方便,或脱或露,或攻击名人,或疯言疯语,抛开礼仪廉耻,如醉如痴。但成功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影响成功的因素很多,机遇,环境,背景,能力等等,缺了哪个都不行。奋斗者云涌,成功者稀少,名留青史者更是寥寥。刘备的皇族血统只为他带来“正统”之名,前期也是整日逃窜,败小坯,投曹操,奔袁绍,依刘表,惶惶不可终日。后来三分天下之势已成,才得以入蜀恃险而苟安。再后来蜀为魏所灭,不只是领导层能力问题,也是形势所趋,所以刘备只成了名而没成功。许多战将连功都没成就战死疆场,名也没有了。
人常感叹说为“名”所累,而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一语道破实情。无名者或十年寒窗埋头苦读,或四处奔走寻求机会,或攀龙附凤低颜媚骨,为了成名而名之曰奋斗。成名者身在江湖,或会议应酬,或人事业务,疲于应付,掌声与鲜花背后的汗水无人可知。且人怕出名猪怕壮,名人外出连喝杯水上个厕所都得捂了盖了做贼一般怕人知道。因为人们在意的不是他的言行能否入丹青史册,而是他们离婚约会跳槽甚至内裤颜色胸大胸小之类的八卦,让他心累。
我也喜欢与名人套近乎。由于出身寒门,迈不上权贵的门槛,也无结交权贵的财资,但对文化名人则百般想要接近,比如出书时请他们题字写序虚张声势,或拜访求得手迹墨宝,此固然也是厚颜地希望得到他们的提携帮助,或狐假虎威提高自己身价。因为若无楚王赏识和打磨,和氏璧终是三清山中一块石头;若无伯乐,千里马也将骈死于槽枥之间。谁都不想如杜甫、梵高一般死后才被发现是天才,尤其是今天千里马成群结队、和氏璧遍布天下时。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文化领域见多识广,谁不希望从他们那里取得点学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母为择邻尚三迁。不过,有一点我是清醒的,如果自己是毛毛虫,附在桂树上也进不了广寒宫,所以只求汲取名人的营养以上进,而不举了他的牌子招摇。有次被好友拉进一个微信群,群管私下审贼一般百般责问,说她那群里都是名人,很高大上的群。我看了下群员,多是无名之辈。话不投机,果断退出。
名人如镜子,有暗的一面,可以追崇学习,不必迷信;名人如美玉,也有软硬之别,可以欣赏尊敬,购买需有选择。我不追影星,一遍遍地看《三国演义》电视剧,因为诸葛亮与关羽这两个形象才知道了唐国强与陆树铭的名字。不追歌星,哼了半辈子的歌始终不知谁写的谁唱的。不追主持名星,不追球星,不追拳星,不追舞星,更不追网红,他们的琐事只是我凉皮碟中的一点辣椒油。但是,当我读到“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诗句时,能想着六出岐山的战旗而随孔明或喜或悲;当读到“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诗句时,能随老杜而长嘘短叹;当听着《二泉映月》时,能体会到瞎子阿炳那深沉忧怨的情感;当陈忠实先生去逝后,读着许多悼念的文章而泪如雨下。这种选择性不可避免地拘限了我的视野,在人前少了谈资。但有限的精力实在难以穷尽天下知识,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选择师长与朋友也是对自己人生的负责。反过来讲,名人也是人,也会或忙或累或选择朋友,有自己的圈子和生活,若无与他们平等的资本,便无需挤进别人的生活,随缘便好。
结交名人大抵是没有坏处的,即使学不到东西,至少可以拿出来做广告般招摇一番。比如现在有绞尽脑汁往上追几百代归宗认祖,死活要靠上某个历史名人。若把历史看作一条河,我们当下就立在河尾,回望源头,可见隐隐青山之中峰壑对峙之险,可看到波涛之上沉浮的树枝猪羊,也能看到拦在滩边的尸体箱柜。冲到眼前的名册上,有以地位传世的权贵如帝王将相,有以才而留名的文人武卒如李杜关张,但都如滴水融入河流分不清身世。作为历史研究,理清古人血缘脉络对于史学定然是好事,问题是睡一觉醒来发现不是那回事。除了争与古代名人血缘关系外,还争出生地,争褒姒出生地的,争杨贵妃出生地的,争黄帝出生地的,还有争女娲补天之地的。崇尚前辈,追思古贤是人之常情,可为西门庆出生地、为潘金莲出生地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打得头破血流,则让人匪夷所思。至于争孙悟空出生地,是连祖宗的脸都踩在地上了。其实根源还在于利益,金钱才是人见人爱的名人。
三大名人曹刘孙曾各霸一方,刘备沾了皇叔的血缘关系身份高了一层,但因实力有限终于败绩;孙权独霸江东号称英杰,后也为魏所灭。曹操最终能赢天下,关键在于实力。蔡京做人虽遗臭万年,但其书法却独成一家而流芳,根源在于水平。历史是位美食家,要想遗臭万年极易,要让他说好很难。这说明,历史与名人结缘也是有条件的,与你当下是否是名人无关,与你当下是否与名人有关系无关。人美不美关键看气质,人能不能出名、能不能被历史记住关键看实力。辛弃疾《破阵子》写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对自己空怀北伐之志而感慨万千,以为身后留不下名,但历史却记住了他。让不让一个人成名是社会与历史的事,自己能做的只有一个字:拼!
从古至今,在成名的路上跋涉者前仆后继,络绎不绝,让人肃然起敬。不过话又说回来,想想我们的初衷,追求成名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应修人有句话说:“我们筚路蓝缕,孤军苦战,非为金钱,非为名誉,不厌不倦,但求心之所安。”文人志士大抵都是如此。
作者简介:吕常明,男,笔名冀根,籍贯河北,居西安。好书画和旅游,业余文学爱好者,小说、散文、诗歌皆涉足,在诸多报刊和网站有诗文散发。出版有散文集《生灵》,小说集《路归路桥归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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