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记忆 ——灌猫尿的老瘪犊子

     尘封的记忆 ——灌猫尿的老瘪犊子

                   万壑松风

马顺、郭宝库我们叁个同学都住在三完小左近，总角之交。

我们都愿意上马顺家玩儿，院外道边儿很宽敞，有一棵又粗又大的老榆树，树冠如盖，树荫里凉快得很，挨着“锦豫成”油房（就是后来的八粮店）和“乾蔚兴”（现“乾御兴”酒厂前身）烧锅院，对面就是对着南岔股当铺前小粮市的宽敞街道，我们几个在大树下玩得沸反盈天。

马奶奶不显老，爽快利索，嗓门儿豁亮。整天数落马爷爷，管他叫“灌猫尿的老瘪犊子”，这凶詈虽不堪入耳，却媚笑柔声叫出。骂归骂，偏格外关心马爷爷，把他拾掇得利利整整的。我当时小，觉着大人们真怪，柔情蜜意的以骂示爱，有点儿乖张。

马爷爷微胖、剃秃头。一手好活计，专做精致木器家具：八仙桌、太师椅、春櫈唔的，钱不少挣。自恃绝技在身，人前人后滋滋味味的有些许牛X。可见了我们小孩子却稀罕得很，搂过来贴个臉儿、亲个额头是常事。他头晌（上午）干活儿，吃完晌午饭睏一觉，过晌（下午）一手端个大茶缸子，里边的茶水里还温着个瓷酒注子（酒壸），一手端个巴掌大的小笸箩，里边装着炒花生豆儿，坐到“天太店”前大树下旧石槽上，一边眯眼看着我们玩儿，一边滋溜一口酒，吧达一颗花生豆儿，再呷口茶，眉开眼笑。

喝到高兴处，把他孙子和我等叫到跟前，给我们一人两颗花生豆儿。然后呷口酒，将一颗花生豆儿抛到空中，待落下时张嘴接住，再扔再接，屡试不爽。我等报以诚挚掌声还有欢呼，于是每人再获花生豆儿两颗。马奶奶提暖壸过来往大茶缸子续水，抿嘴笑着摁马爷爷额头一下，亲切骂道：“一天就知道灌猫尿儿！”

马爷爷亲自去“乾蔚兴”门靣店铺里打酒，一手提剌一个大琉璃棒子（大玻璃瓶），趁早上铺子没下板儿（将护窗板取下，表示开始营业）推门进去，和熟悉的店伙点点头，彼此心照不宣。对方马上驾（用）酒提子把俩琉璃瓶子灌满。那店伙每天下板儿前需用酒提子在酒瓮里上下搅豁，以使坐清（静置）了一夜而“醇酒浮上   清水沉下”的醇溶液混合再出售，马爷爷乃老酒徒，深谙个中奥妙。

我们叁个小玩儿闹后来上了三中读初中，不在一个班了，也不常去马顺家玩了，但关糸仍铁。

不久，上课间操时看见马顺左胳膊上缠了黑纱，上面缀了一小块红布。我心一沉，有种灾难感：亡男缠左臂，缀红为孙辈带孝，难不成是马爷爷离世了？

马顺噙泪说了经过：

爷爷坐在石槽上喝酒，几个小孩儿在他靣前嬉戏。一掛大车的辕马惊了，从东向西左冲右突狂奔过来，爷爷怕伤了孩子，站到孩子前面抡衣裳扬手，辕马猛向里手（左）拐，车辕子却撞倒了爷爷……

爷爷从此躺在炕上，一天不如一天。弥留之际，迴光返照，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奶奶说：

“给我口……热酒……”

奶奶给端来，泣不成声：

“喝口……热乎的，你个灌……猫尿的……老瘪犊子……”

万壑松风——本名孙国辉   退休前曾供职市政协文史资料部门，热心学习赤峰近现代史料和摄影，曾出版《赤峰摄影史》及举办肖像摄影艺术个展，文学作品曾被国家及外省报刋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