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之后,儒家学说是怎样变为国家主义意识形态的

贾玉民

孔子死后的两千多年里,以给孔子“列传”而将孔子蓄意拔高和神话的书籍,在中国汗牛充栋,比比皆是。司马迁是唯一未给孔子头顶垒加光环的早期历史学家。但他的《史记·孔子世家》在其问世后的两千年间,却不断遭受各种人等的臧否与质疑,有人甚至指控司马迁阉人心理变态,内心充满对武帝“独尊儒术”的仇恨。

其实,司马迁遭人诟病的主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在汉代官方正史《史记·孔子世家》中,口无遮拦地向世人如实透露了当年孔子父母孕育孔子时的那点不检:孔子“野合而生”。除此而外,司马迁对这位比他年长300余岁的中国早期教育家基本没有任何不恭。

孔子是否“野合而生”,今天看来,其实已非一个多么重要的问题。世界上“野合而生”的人比比皆是,如果都象孔子及其父母那样,尽管身后声名略失典雅,却能给人类贡献一个又一个伟大哲学家、思想家和教育家,那我们这个命运多舛的世界,岂不早就进入了文明之颠?

孔子,姓孔名丘,字仲尼,与佛陀释迦牟尼同时代人,比耶酥基督大500岁,早MUHANMODE 1000年。相同的是,他们都是创立哲学学派的人,都曾对人类文明进程产生过划时代影响。

唯所不同的是,与释迦牟尼和MUHANMODE相比,孔子生前声名并不显赫,甚至在其死后的最初许多年里,世人对他也知之甚少。他的全部言论与思想,都反映在他的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里,甚至他的这本叫作《论语》的小册子,也不是他自己亲手撰写,而是他死后很久了,才由他的门徒们根据回忆搜集整理而成。这一点,孔子似乎又与释迦牟尼、耶酥基督和MUHANMODE早年间的遭遇没什么两样。

司马迁是熟读过《论语》并对孔子身世及其思想了如指掌的历史学家之一。更为重要的是,司马迁生活的那个时代,虽然当朝皇帝汉武帝已经偏爱孔子,孔子的思想与形象也已经被人人为地部分加以拔高,但在司马迁笔下,孔子仍然是个饱食人间烟火的普通儒家学人,一个经历坎坷、郁郁寡欢的“民办学校校长”。因此,了解孔子的真实形象,《史记·孔子世家》应该是最可靠的文献记载之一。

孔子的全部思想,按司马迁说法,用一个字即可完整概括:仁。关于仁究竟为何物,孔子死后的几百年里,后世儒家学人对之下过不下百种的诠释和定义。其中,司马迁的定义最为靠谱:仁者爱人。

仁在中国古代汉语里有多重语义指向,仁慈,仁爱,善待,是最基本的意思。孔子仁者爱人的含义是说,在那个公众普遍缺少民权,诸侯利益纷争如沸的时代,作为一个具备道德修养的人,如果他的身份是王候将相,他应该尊重善待他的臣民;如果他的身份是臣民,他应该尊重善待他的同类。

如果司马迁这个解释没有背离孔子原意,那么,孔子这种“仁者爱人”的思想是不是与后来基督教先知耶酥所主张的自由、平等、博爱,以及YSL先知MUHANMODE所倡导的和平、公正、正义,有着某种异曲同工之妙的意味呢?

需要说明的是,在中国先秦诸子百家那批学人中,孔子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倡导仁者爱人思想的人。孔子的非同寻常之处在于,他把仁的概念泛化于整个国家(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国家)的意识形态,使它具有了皇家专制思想的崭新含义,而恰恰在这一点上,它部分地迎合了中国传统王权政治中以德治国的虚假思维概念。

这也就是后来穷兵黩武出身的汉武帝为什么会在当时硝烟尚未散去,杀戮还在继续进行的时候,突然要采纳一个叫董仲舒的儒家门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搞所谓以德治国的把戏了。不是汉武帝喜欢孔子的说教,而是他敏锐地看到了,仁者爱人是他巩固王权政治利益的一个可用工具。

事实上,还在《史记·孔子世家》尚未落笔写成的时候,司马迁其实就已切身感受到了,汉武帝所谓的以德治国,不过是他推行王权政治思想的一个辅助性工具罢了。司马迁在早惨遭“宫刑”的不幸经历已再清楚不过地向我们表明了,在王权政治的官方语系里,是没有“仁者爱人”这个词汇的。

孔子是中国历史上最典型的生前臭狗屎、死后香饽饽的人物范例之一。《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年轻时作过乐手、羊倌、库管员、私人门卫、墓地保安等。后来,他看收学生办私学可以维生,这才决定把教书育人当成了自己的终身职业,且一干就是几十年。

孔子的思想是在他40岁以后基本形成的,其标志是他曾在那年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孔子说他四十不惑,主要是指两个方面而言。一是十几年教学之余,他大量阅读研究了西周典籍文献,认定西周的“礼制”是治国建邦的不二法宝。其二,他认为解决和治理当时各诸侯国混乱不堪的纷争局面,推行周礼是唯一有效的途径。

有了这样一个信念,孔子从54岁起,突然一改前二十多年养成的述而不作的习惯,开始在教学之余腾出大量时间出游列国,推广他的政治主张和治国方略。孔子的这一行为被后人称作“学以致用”的典范。但从司马迁提供的资料看,孔子的宏伟计划和理想似乎没有找到多少实践的机会,除在鲁国短暂担任过三个月司寇(司法总监)外,在其它列国几乎一无所获。而且,还在外面遭受了不少人身屈辱。

应该说,孔子是个个性要强,十分顾及自我尊严的人。但同时,孔子又是个善于变通,长于交际,甚至为实现某种目标而不惜弯腰屈膝、挑战自我尊严极限的人。

《子见南子》是一则被人们广为传颂的历史故事。说的是,孔子为了向卫国国君推销他的政治主张和治国方略,不惜私下拜访卫灵公的宠姬南子,结果引发学生对老师的道德底线产生了严重质疑,因为据说,南子在卫国民间口碑中,是个具有严重道德瑕疵的女人。

我们读《子见南子》的故事,至少有两点必需给予特别关注。首先,它在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中有详尽历史记载,在《论语》中也有扼要提及,由此我们可以认定,它绝非后人凭空杜撰。其二,司马迁记述这个故事的初衷,有可能只是旨在强调孔子生前命运艰辛多舛;而后来的民间文艺家和孔子儒学的反对者,却把这个故事的道德因素无限夸大,这才给孔子的人格精神造成了一定伤害。

其实,当我们今天站在一个更为理性角度回头再看这桩历史公案,孔子的行为又有多少值得人们如此小题大做、揪住不放的地方呢!曲线迂回、正事反做,本来就是中华民族作人行事的重要方式,孔子为了实现他的政治主张和治国理想,私下拜访南子,走走夫人路线,又有何不可!

问题出在孔子死后被人神话。在中国,即便是一个极普通的小人物,如果他一旦不小心说了一句统治者一直想说而不便说出来的话,那这个小人物的人格精神就很可能在顷刻间被人无限放大。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举措,客观上提升了孔子的儒家学说声名,但也在阉割了儒家学说的灵魂后,被人为地推上了一个它实际不该具有的神坛地位。这是孔子的万幸,也是孔子的不幸;是儒家学说的荣耀,也是华夏传统文化的悲哀。

晚年的孔子,其境遇要比人们想象的好得多。孔子在68岁那年重新回到他的故乡鲁国曲阜,他的三千弟子中的七十二贤人,有三分之二一直追随他,对老师保持了终身的忠诚、崇敬和爱戴。孔子的学说虽然没有被当时任何一位国君所认可,他的理论也一直没有得到实践的机会,但孔子在民间播撒的儒学种子,却在他死后得以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孔子死于公元前479年,享年73岁。他生前的最后5年时间,主要用以整理西周政治制度和优秀文化典籍。经他增删、整理、修订过的《诗》《书》《礼》《易》《乐》《春秋》等文献,不仅是儒家学派的重要学术著作,也是中华传统文化最重要的历史文献,直到今天仍然影响着华夏文明的传播进程。

参考资料

〔1〕《史记》 司马迁 著 中华书局 1977

〔2〕《世说新语》刘义庆 著 延边人民出版社1999

〔3〕《论 语》孔 子 述 商务印书馆2000

〔4〕《太平御览》李 昉 著 三联书店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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