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咏秋

陈泽闻

故乡的山村，每每初秋的夜晚，凉风习习，树影婆娑，万簌俱寂，唯有蟋蟀“唧唧……吱”的歌咏声，让我体验到了秋天的宁静，使我神思遐想，进入梦乡……

蟋蟀美妙的歌声，像美丽的天使，给秋天带来福音；像缠绵的歌手，给秋天增加神韵。蟋蟀右边的翅膀上，长有一个像锉样的短刺，左边的翅膀上，长有像刀一样的硬棘。左右两翅一张一合，相互摩擦，振动翅膀就发出了“唧、唧、吱”悦耳的声响。初秋的夜晚是寂静的，夜晚蟋蟀那响亮的、舒缓悠长的、连绵不断的咏唱声，把夜色越叫越深，越叫越透明了。仿佛一支乡村小夜曲，给山村增添乡趣和欢乐。

唐诗云：“露华肃，天气晶。碧空无氛，霁海清明。当其时间也，草明阴虫，皆有秋声。自虚无而响作，由寂寞而音生。始萧瑟於林野，终混合於太清。”诗人借虫之意趣，抒发心胸之旷达。那时候，我在山村，当夜深人静之时，躺在床上，家中蟋蟀的歌声，不知从何处飘荡了出来。我在寂静的黑夜里，听着蟋蟀的悦耳声音，那声音格外清脆、宛转，嘹亮的歌声里，透析着摄人魂魄、匹凌秋霜的气概……

据说，人们对蟋蟀最早的兴趣，是听蟋蟀鸣。汉代《古诗十九首》中有“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杜甫诗云：“促织甚微细，哀音何动人。草根吟不稳，床下来相亲。”陆游诗云：“万物各有时，蟋蟀以秋鸣。”

秋收时节，山村的秋夜，天高露浓，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是那么幽黯，银河的繁星却越发灿烂起来。田野随着季节的转换和作物的交替成熟，如同闪烁的宝石似地变换着绚丽的色彩。沉甸甸的谷穗垂着头，成熟的苞米咧着嘴，露出金黄的牙齿，地瓜把土垅拱得四下裂着大缝。月光下，照着枝叶顶端包裹着的玉米，像是花苞一样地丰硕饱满。此唱彼应地响着蟋蟀“唧、唧、吱”的欢叫声，这是它们在欢唱秋收的赞歌啊！

我故乡农人把蟋蟀叫做“兆鸡。”家乡的山野草地，肥田沃土的绿色原野，农家房前屋后的瓦砾堆，菜园地头、果园的篱笆、土屋的墙缝，都是蟋蟀理想的居住处所。农人热爱它，人与蟋蟀，和谐相处，其乐融融。

我犹偏爱蟋蟀。记得儿时，我在深夜和四、五个小伙伴蹑手蹑脚地跑到了溪水对岸的石滩，我和小伙伴们把耳朵贴在地上，屏住气息。细辨在土磡的旁边底下，发出的唧唧的蟋蟀的声音，所自来的方向。我们偷偷地跑上前去，用衣袋里的麦麸做了记认，次晨在黎明时，觅得夜晚的原处，把可爱的蟋蟀捉在手里。露濡湿了赤脚穿着的鞋，衣襟被荊棘刺破，回到家里，我哄骗母亲说：“我去看望了田水回来。”不等她的盘诘，我立刻便溜进房中，欣喜地把捉来的蟋蟀放在瓦盘里。此刻，我感到醉了般的喜悦，我连拖泥带水的鞋子钻进床去，竟倒头睡去了……

蟋蟀唱歌的乐器很简单，有齿条、琴弓和振动膜。蟋蟀们演奏的声音，令我兴奋，令我激动，那分明是一首首美妙的乐曲，咏唱着秋天的优美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