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九2班（69）

69.摆渡人

世界很大，但我很渺小。曾经幻想过自己是救世主，能拯救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

事实上，我连自己的解救不了。

昨天回到金堂，有点晕车。想一想自己生日还有一张免费的电影票没有用，于是还是决定去大地看一场电影。

今天我选择的是《摆渡人》，这个电影名字很特别，对这部电影我没有多少期待，纯粹是为了不浪费生日电影券。但是，电影娓娓道来，很快就吸引了我。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有内涵的电影了，只有经历过坎坎坷坷的人，才能体会到那些语言蕴含的生活哲理。

才子作家张嘉佳（电影《摆渡人》的小说作者）说：“无论我做过什么，遇到什么，迷路了，悲伤了，困惑了，痛苦了，其实一切问题都不必纠缠在答案上。我们喜欢计算，又算不清楚，那就不要算了，而有条路一定是对的，那就是努力变好，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好好做自己，然后面对整片海洋的时候，你就可以创造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

这是一种经历过后的洒脱，我从教快20年了，我好好工作，却无法摆脱心中的疑惑。

看完电影已是深夜12点过，这也是我常常下班睡觉的时间。站在孤寂的冷冷的大街上，看着昏黄的街灯，我还沉浸在电影当中，甚至，我还坐在电影院里再看一次这部电影。

也许，这是第一部我看完之后还想立即再看一遍的电影。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这部电影（豆瓣评很低），至少我觉得，这部电影走进了我灵魂深处。也许，人们习惯了喧嚣，没有静下心来聆听自己灵魂深处的声音。有些人不承认自己的脆弱，不想面对现实的无奈，他们越是逃避，其实更说明他们对于电影的喜爱。有一种爱，是恨。就如我对学生一样，爱之深，会责之切。

今天是2016年最后一天，天气有点阴冷。

一个人走在路上，能听到寂寞的声音。回到家，睡不着，拿着手机，就那么躺着，直到天亮。

10届学生孙航，尽管在期末考试，但是他还是在半夜发来了他要写给九2班弟弟妹妹的信。

谢谢，非常感谢。当我一个人力不从心的时候，我需要这些我教过的孩子来现身说法。

我在做九2班的摆渡人，我需要把他们从思想上，行动上认识到如何走过这条看不清未来的路。

有点累了，看一看孙航同学的信吧！

写给弟弟妹妹们，我们为什么要读书？

回头想一想，我初中毕业已经7年了，非常怀念初中三年的生活，同时也很感激初三那一年努力学习的自己。

一个懵懵懂懂的小男孩，从村小升入初中，初一那年，什么都不懂的我学会了上网、打台球、打老虎机、抽烟、逃课、拉帮结派、欺负班上甚至是学校里那些老实的同学，理所当然的我初一就经常被带到德育办公司挨批，记过、全校通报成了家常便饭。叛逆的我开始不回家，讨厌进入学校，害怕看到老师，上课跟老师作对，把当年我的班主任气哭了无数次，我还会把这事当成荣誉拿去给我那帮朋友炫耀，就这么过了一年。初二那年，刚好是汶川地震之后，我们初一的班级被瓦解了，我分到了2班，当时年级最好的班，我刚去的时候依旧保持了一段时间我初一的作风，上课从来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依旧我行我素。但是环境真的很容易改变一个人，二班是一个学习氛围很浓厚的一个班级，我发现我身边大多数人都在认真学习，遵守纪律，我也开始慢慢不再那么调皮，但是厌学的我还是没有很努力的在学习。我不知道我学这些有什么用，我甚至觉得我回家养几年兔子都比考大学以后找工作强，我无数次有过辍学打工或者自己创业的想法，因为心里这么想，自然就不会花心思去学习，偶尔学一学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敷衍老师了事。那时的我觉得打工多自由，没人管着，想抽烟抽烟，想玩游戏玩游戏，不管以后干什么一个月能挣个两三千块钱或者四五千的生活就是我以为的生活。

初三那年，换班主任了，师兄带我们初三，这下不得了，师兄一直是我们又新中学的风云人物。学长们都说他很凶，但是嘴里却一口一个师兄地叫着，平时在学校里还能看见他和学生打闹，我知道师兄是一个很容易亲近的人。他带我们班以后，再没有让我请过家长，初一二的时候几乎每次犯错老师都叫我请家长，这一点让我非常感激，至少让我在家里还能慢慢抬起头来。正是这样一个和学生打成一片，处理学生问题非常稳重又有经验的老师，让我开始对学习重新燃起了希望，当时我给我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就是一定要读一次大学，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那个时候我年级排名大概在80到120名之间。

我再也不需要老师督促我学习，也不再为了做作业而做作业，我为了我自己的目标奋斗。每天白天学习也是从来不浪费时间，上厕所我都跑着去又跑着回来，一坐下就开始学习，晚自习结束后，回宿舍点着台灯做一篇完形填空或者一道数学大题，又或者记记单词，背一下公式什么的。在这个过程中，我看得见我的进步，每次考试排名都在往前走，一学期以后，我考到了年级前十，以后也一直保持着这个排名。甚至初中毕业后，到了高中我还是保持着初三那年养成的学习习惯，高中一直是班级一二名，全校前50。

上面说了那么多是想告诉那些学习不太好又厌学的孩子，我当初跟你们一样。我可以走到我今天这个地步，你们一定也可以，甚至超越我。

经常看师兄写的九二班的故事，看到很多孩子厌学，想辍学打工，我也是非常痛心。农村的孩子一代一代地陷入了恶性循环，父母没学历没能力，一辈子碌碌无为，自己的孩子也受着农村周围环境的影响，觉得他们看到的那就是世界。我相信有很多孩子跟我当年的想法一样，不怕苦不怕累，只要一个月能挣几千块钱就满足了，因为身边的人都差不多是那种情况，偶尔听周围大人说起谁谁谁在哪里打工一个月挣七八千，一万多觉得好羡慕，觉得那就是你想要的生活。不好好读书升学，确实，你们只能有那么点追求，因为你们什么都不会啊。你们将成为农民工接班人，工厂里、餐厅里、建筑工地上到处都是你们的身影，你们奋斗在一线，一天累死累活拿着几千块一个月的工资，升职加薪与你们没有半毛钱关系，而那些成天指挥你们干这个干哪个的人，端杯茶晃来晃去，挣的工资是你们的好几倍，他们每天出入上流社会，开豪车住豪宅，想去哪旅游就去哪旅游，绝不会说出去一趟回来就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凭什么，凭人家有能力，他能干的事你干不了，你能干的事谁都能干。如果你不努力学习，你一定会有那一天的，到了那一天你就会后悔为什么当初那么多人劝你好好学你就是听不到。

我大学同学，找了个教育机构的工作，在北京，公司给他开的工资标准是底薪6000，每节课500块另算，大概两到三个小时，会算账的话自己可以算算他一个月收入是多少，一个月上二十天班，这是对于一个20来岁的刚毕业的大学生的工资标准，几年以后的收入肯定比现在多得多。而我找了个央企的施工单位，工资也在一万以上，还包吃包住五险一金什么的，以后在工地上我就是指挥工人干活的人，把任务一分配，没事就找个地方喝喝茶打打牌。这种又轻松，收入又高的活想干吗？可能会给你一个初中学习都一塌糊涂的人干吗？给你干你干的了吗？再对比一下差距，没有一技之长又没有学历的你，进入工厂或者工地，干了好几年，交了一大帮工友，每天又脏又累，又没存下来几个钱，什么时候工作说没就没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没有人看得上你，因为你没学历，而且谈吐举止暴露出你没有一点气质和内涵，于是你只能找跟你经历差不多或者比你更惨的人当对象。这就是现实，没有哪个优秀的人会看上一个没有素质没有内涵的人，不管你是漂亮还是帅。我一个哥哥，今年32岁了，在我上初中的时候他就在工地上干活，还是属于技术工人，搞装修的，有活干的时候一天能挣个两三百，活多的时候一个月能挣个七八千的，但是工资经常会被拖欠很久，每天干十几个小时，一个月干满三十天。活少的时候半年都在家里面待着，抽烟的钱都没有，让他找份别的工作先干着，但是除了搞装修什么也不会，不知道能干啥，前段时间终于有活了，一百块钱一天，还不包吃，临近过年了，迫于无奈还是选择接下了这种被压迫到极致的工作。家里给他介绍过无数次对象最后都没有成，因为没有人原意和这种人生活一辈子。而在北京，我随随便便出去干个兼职一天都能挣得比他多，出去做家教也是500块钱两个小时一对一的辅导，这就是差距。我姐初中没毕业就辍学打工了，当时家里面还托人把她带到广州去找了个工作，进了个鞋厂，干了好几年，后来回到成都家里又给她介绍了个对象，21岁就结婚生孩子了，现在30岁了，依然没有存款，两口子收入都很低，我姐夫也没什么学历，只能给人家送送快递，养家糊口，我经常为我姐感到痛心，她这一辈子基本上就这样了，把孩子养大就是她的人生目标，但愿她的孩子不要走上她的老路。反观我和我的同学们，大家找工作的都找到了相对不错的工作，不找工作的读研究生继续深造，交的女朋友也都是北京一些重点大学的比较优秀的女生，我也一样。

看看时间，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我真的还有很多话想对你们说，但是明天还要复习准备期末考试。熬夜码字说这么多，是不希望看到你们走错一步这一辈子的人生轨迹就像我哥我姐他们那样，只是因为你们还小，你们看不到那么长远，你们不知道你今天的不努力，今天的放纵，会改变你这一生的人生轨迹，从此和优秀的人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师兄苦口婆心，希望能够指引你们走上正确的道路，但是很多人听不到，说再多都听不到。人一定要有追求，并为了自己所追求的事情一步一步地去努力，去坚持，不要觉得努力了几天没什么效果就放弃，很多时候不是看到希望了才坚持，而是坚持了才看到希望。要懂得让自己变得强大，时刻充实自己，多读书，读好书，让自己成为一个有内涵的人。好好学习，走出来看看这个世界，为了遇到更优秀的人，更优秀的自己，为了你将来的孩子有爹拼，请不要在这个时候放弃认输。

孙航的过去，他自己也说得很清楚了，其实，真正救赎的是他自己。我给孩子们说，你们没有智力问题，但是你们却严重缺乏的是自控力和改变自己的勇气。我是你们生命中的过客，你们灵魂的摆渡人，上不上我的船，我管不了。

昨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在全校会上强调了交通安全，当我从学校出来，准备回家的时候，却看到九2班一个孩子骑着电瓶车，还搭载着两个同学。这就是九2班的孩子……

2016年最后一天，我把孙航的信发给了我教的三个班QQ群，并@所有人，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看一看，迎来2017年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