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参菩提】王紫烟丨拜谒陈胡公(散文)
“传闻铁墓柳湖中,满目烟光失旧踪。千载暗留悬磐石,一泓冷浸若堂封。”陈州淮阳,是座有着六千年文化的历史古城。自伏羲率族人临水筑城以来,悠久的历史文化和文明,像汹涌的波涛,浩浩荡荡地呼啸而来,在淮阳万亩的龙湖上奔腾不息。龙湖,自然是历史文化产生的发源地,厚重而神奇。三千年前,湖底埋葬了一位圣人的仙骨,演绎出许多传奇的故事,成为淮阳文化史上的一座里程碑。今日,碧波荡漾的的湖面,伫立着这位圣人的陵园,一处糅合着许多现代化元素的仿古建筑群:红砖碧瓦,飞檐翘角,雕栏玉砌,高大宏伟,庄严肃穆。它映衬在水里的倒影,在水波纹的荡漾下重叠出一层层流彩的光圈。这所陵园就是闻名海内外的寻根问祖祭拜的圣地---陈胡公陵园。
陈胡公姓妫名满,虞舜的后裔,他建国陈,筑陈城,兴百业,以仁德治国,他死后,周武王以国赐姓,称他为陈胡公,葬于龙湖之滨。陈即是今日淮阳。陈胡公的裔孙多大8000万,遍布海内外。陈氏天下,淮阳是老家,已经是陈姓人的共识。由陈姓派生出胡、袁、孙、王、车等49个姓氏,因此,陈胡公是全球陈姓、胡姓等49个姓氏的始祖。陈胡公陵园位于水城淮阳南关东侧,三面环水,虽与县城近在咫尺,却远离喧嚣,径曲通幽,令人神往。
今年的盛夏,我避开了荷花节的喧嚣,从朋友那里借来一辆电动车,独自一人,一路走,一路问。正午时分,在县城南关东侧一处幽静之处,一条东西走向的柏油马路,在太阳火辣辣的亲吻下变得温柔多情,它闪着黑漆油亮诡异的光,软软地把我的车轮黏在了与一条水泥小路的交叉口,也黏住了我探测的目光:一座灰白色的石雕牌坊,在烈日射下泛着水波纹似的粼粼白光。我站在路口,藏在咖色的太阳镜下的眼球,借助太阳镜的功力,在绣花针似的光芒下,敏锐地捕捉到几个跳跃着金色的大字:陈胡公陵园。
水泥小路,就是通往陵园的甬道。这条小路以牌坊为界限,南段,两旁种着芝麻,芝麻的叶子疲倦地打着卷,依依的垂柳却精神焕发地婆娑着枝叶,北段,秀美的龙湖环绕着,以致延伸着环绕着整个陵园。龙湖碧荷连天,红莲怒放,和庄严神圣的陵园相互映衬,相得益彰,浑然天成,渲染着这个季节的颜色。我一阵欣喜,怀着无比激动的心,骑着电动车,沿着甬道,通过牌坊,直奔陈胡公陵园的前殿。
在前殿的售票处,窗口漆色斑斑,窗框上几处破损的地方,露出了里面的原始结构。我使劲拉长脖子往里看,空无一人,屋里的地面上似有浅浅的绿苔痕迹。我退后,放大眼睛的观测面,碧瓦红墙的大殿巍峨庄严,售票窗口像是一块破旧的布丁,不协调地补在了华丽的錦裘上。我又惊异地环顾左右,才发现,从甬道的入口到前殿这个宽阔的空间,只有我一个人。也许是夏日的正午,陵园相对清静一些。我自嘲地暗笑自己是傻了帽的造访者。心里稍有失落。
我试探着走进前殿一扇半掩半开的门,两个老人在聚精会神地下棋,我的到来,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惊扰。“我可以进去看看吗?”“进去吧”,随着从他们嘴里飘出的三个字,我忐忑不安地轻轻飘进了大门,我怕我的唐突惊扰了陈胡公老人午休的美梦!
陵园内很静,静的可以听到草“咔咔”拔节的声音,听到花“噗噗”开放的声音,静得只有不知哪棵树上的鸣蝉,偶尔扯着嗓子嘶叫,像是要叫熟整个夏天。正午的太阳压缩着我的影子,一直压缩到的脚下。我环顾四周发现,陵园里除了我和陪我蠕动的影子外,再也找不到一个能移动的动态物体,包括天空中的飞鸟。陵园内不仅宁静,更有一种荒凉。尽管,不管你走与不走,石板路就在你脚下延伸,不管你停与不停,野草就会盛情地拽着你的衣角。但是,生长在石板缝隙间的野草,拼足力气,疯狂地窜长,足有齐腰高,掩盖了石板路的部分面积,为陵园的碑林穿上一条绿色长裙。这些野草,试图借助旺盛的生命力,给千年王侯的陵园增添些热闹和生机,竭力遏制难以忍耐的寂寞。不成想,它们不经意间的热情,却写满了这里的荒凉。陵墓前的香炉,孤零零地立着,在里面,很难找到一点未燃尽的残香,仅有的一点香灰,不知经历多少风雨的洗礼和太阳的暴晒,早已硬化成灰泥,紧紧贴在香炉壁上,让香炉像是出土的文物,粘上历史的味道。
这里的宁静,宁静得让人感到少有寂寞,甚至是孤独。此刻的荒凉,荒凉得几乎能让时间不敢移动自己流水岁月的脚步。我曾在电视上看到,政府每年在这里举行的大型祭祖宣传活动:甬道上红毯铺地、敲锣打鼓、舞龙舞狮、人来熙往,镁光闪闪。陵园内,绾着大红礼花的红绫高悬,名人雅士虔诚地焚香祭祖,烟火缭绕。活动场面的宏大、热闹,和此时的宁静大相径庭。我没有了刚来时的冲动和热情,陈胡公陵园的神秘在我心里也减色了许多。我为陈胡公的悲哀,我用自己的思维来揣度品味陈胡公在喧闹后的失落。
失望归失望,但是这里的清静倒也符合我爱静的性格。我在失望的同时,又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像很多人一样,在每年农历十月间的祭祖活动中,作秀似的走马观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脑子里填满了人声,香火,还有红尘中的名利,无暇去思索,去品味,去解读,去领悟先圣留给后人的优秀文化。今天,在空寂的世界里,我把纷纷扰扰占据内心所有角落的情绪,都悄悄隐藏起来,用审视的目光去探测搜寻历史的遗迹。
陈胡公去世的时候,是“墓而不坟”的时代。所谓“墓而不坟”,就是只打墓坑,不筑坟丘。但是,对于王侯和德高望重的文武大臣,可以在陵墓上修建拜殿。考古专家根据考古发现的陶片,证实了陈胡公墓建在水下,以铁铸之,古称“铁墓”,而拜殿早已不复存在。现今的陈胡公陵园的就是建在这片土地上。陵园里建筑,无论是前殿,大殿,偏殿,和众多旅游景点的建筑类似,都是现代人的仿古建筑,虽流光溢彩、古色古香,但也不难看出,里面融合了许多的现代化的元素。陈胡公陵墓也是一件仿古的杰作,是新加坡著名的企业家陈永和先生与1995年捐资修建的,是用像铁一样的灰褐色砖墙砌成了铁的颜色。
我是个崇尚自然、喜欢历史原汁原味的人,对于这种仿古建筑,兴趣不大。但是,陵园大门入口处大门矗立着一块照壁,和陵墓前的一座石牌坊,让我注目了很久。这照壁的中间刻着一个大大的“根”字,左右两则分别雕刻着“至孝”“笃亲”,石牌坊上篆刻着一副对联:发宛丘巍巍圣绩垂千古,立陈姓绵绵子孙遍五洲。雕刻的大字,掀开着历史的页码。舜帝孝德、陈胡公仁德,悠久的姓氏文化,沧桑着历史,沉淀着文明。这才是我们后人值得瞻仰祭拜传承的真理。
在如今喧嚣的红尘世界中,中国传承的美德,在浮躁的人们心里,好像愈走愈远。现在很多地方,为了打造旅游业,常为一些传说中的人物,甚至是一些文学作品里的人物,大兴土木,人为造景。仿古,像是一股洪流,裹狭着历史与现代的元素,穿越在人们的视野和心灵里,缺少对历史文化的解读、追随,继承以及发扬,而是为满足红尘世界里一部分人浮躁的心,暂时得到一种精神上寄托或者是解脱,为他们撑起一把华丽的伞!一阵跟风过后,尘埃落定,这些华美的建筑,像是空中楼阁,在与时间的竞技中,为野草飞鸟野兔提供一个美丽的家园。或许,再过若干年,在岁月的剥蚀下,它们或许古老成真正的历史,重新迎来世人的观赏膜拜,它们或许会经不起时间游戏性的考验,轰然坍塌,永远风化成历史的尘埃。如果说,有的地方就是一个凝固的历史,我不知道,仿古的景观算不算被凝固的历史,但是,那沉寂在湖底的铁墓,绝对是被凝固的历史,传统的美德和历史文化,是渲染历史长河的背景音乐,是经久不衰的绝唱。
我忽生惭愧,为自己刚才的失落而惭愧,为自己刚才的狭隘惭愧,为自己没有一颗虔诚的心而惭愧。我怀着愧疚的心,在陵墓前的香炉里,虔诚地焚一柱清香。我双手合十,望着飘飘渺渺的青烟在微风中袅袅地扑进太阳的怀抱。恍然间,我似乎变成了魔术师,在苍穹下推拉着历史的镜头,不时转换着不同角度的历史画面:我们先祖在烟火鼎盛时期,驾鹤云游而去,在清净之时,在龙湖的荷莲之间,悠闲地驾一叶轻舟,且唱且行,慢慢地幻化成一朵映日别样红的莲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陈胡公,宠辱不惊地坐在龙湖的莲花从中,带着太阳般灿烂的笑容,淡然看着世界纷呈变迁;在陈胡公陵墓空旷静谧的遗址上,仅有一座汉白玉的石碑,记载着陈胡公的生平和丰功伟绩,虔诚的后人站在石碑的前面,认真地咀嚼着悠久文明的精髓。
心中有佛,佛自在心中。走出陵园大门,我突然想起一句佛语。凝神望着陵园外满湖的碧荷,顿时觉得,满湖的莲花,朵朵盛开我心中!
作 者 简 介
王紫烟,媒体编辑,一位喜欢在文字里行走的普通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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