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唐有一场音乐演奏会
1
一叶孤舟,在茫茫大海上孤零零地向东驶去。船头站着一位高僧,深情地频频回首,遥望早已消失的地平线。他,就是在大唐留学结束收获满满,正在归国途中的日本禅师敬龙。
敬龙禅师从包袱中拿出一幅装帧精美的卷轴,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展开,龙飞凤舞的书法映入他的眼帘。
这是他的挚友韦庄写给他的赠别诗:
扶桑已在渺茫中,家在扶桑东更东。
此去与师谁共到,一船明月一帆风。
敬龙禅师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情不自禁地站到船头,迎着浩荡的海风,朝着那奔腾不息的滚滚浪潮,大声吟哦:
我记得长安城上空的朝阳,
锦缎似的散布在长安城的宫殿上;
我记得那古刹的钟声,
在清晨和暮色中回响。
沙扬娜拉!
趁航在轻涛间,悠悠的,
我驾驶着文化的轻舟,
满载着景仰,带着离别的忧伤。
大唐的灿烂和辉煌,
永远铭刻在我心上。
沙扬娜拉!
明月初升,海天相接处一轮圆月从波涛间涌起,敬龙禅师的血液里奔流起大唐文人的豪情。他高高地举起来酒杯,就着这一张孤帆,就着明月投射在海面上的万道光芒,自斟自饮。
2
醉意朦脓间,船仿佛驶回了长安城,那熟悉的街道,熙熙攘攘的行人,金碧辉煌的宫殿,飘飘浮浮在眼前晃动。
“大唐正在举办一场全国性演奏会,来跟我一起去欣赏吧”,一个豪爽的声音在邀请他。
敬龙禅师跟着汹涌的人流前行,心中满是憧憬。他膜拜大唐文化,他已经在长安学习十多年,早已是大唐文化最虔诚的追随者。
大唐举办全国性的演奏会,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大唐的全国性音乐演奏会,将是怎样的一个光景呢?敬龙禅师脚步虚浮,边走边想。这一定会是一场旷古烁今、让人千年之后依旧津津乐道的音乐演奏会。敬龙禅师深知,以大唐王朝的那包容一切的胸怀,热烈、自由奔放而又狂放不羁的个性。大唐时代的演奏会一定是别具一格,让人叹为观止。
演奏会的主场设在大唐帝国首都长安城最繁华CBD,敬龙禅师走进那金碧辉煌的音乐殿堂。主持人是大唐王朝最时髦的太平公主,在迷离的灯光下,只见她云鬟高耸,肌肤如雪。而观众席上,大唐各时代的文学大咖们都穿越而来,云集在这金色大厅里,等待着这历史上最豪华的演奏盛宴。在这些嘉宾里,敬龙禅师也看见了那些同样是来大唐留学的同学。
主持人太平公主笑吟吟迈着小碎步走到台上,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太平公主首先对演奏会进行说明,演奏会采用推荐人举荐制,即所有的演奏者都由有人举荐,同时演奏场地不限,可以自己选择场景和地方,演奏同步传送到现场。演奏会自由,不评分,不排名次,表演这真是别开生面啊!
太平公主娇声宣布演奏会开始。
3
幕布徐徐拉开,只见高山巍峨,怪石嶙峋,千年的松柏高耸与流云嬉戏。
一个长须飘飘的和尚在山道上昂然而来,怀中抱着一张古琴。
他走到一颗千年古松下,潇洒地在石桌边坐下。他把僧袍轻轻拂扫,尘埃与落叶飘飞。他把怀中的古琴小心翼翼地放在石桌上,手指拨动琴弦,调试琴音。
“是绿绮”,一个声音低低传来,压抑不住惊喜和激动。发出这赞叹声的是诗圣杜甫,他此时还是不出名,只是一个文学青年。
旁边一个人含笑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意思是;“老弟,你真是好眼力,识货!这可是当年司马相如追卓文君时弹的那张琴”。这点头的便是大唐王朝诗歌届的带头大哥李白。
激越昂扬的古琴声在空中回旋,声振林樾。时而如风过松林,又如月光穿过松林,如寺院的晚钟在薄暮中回荡,如山间清泉潺潺流淌。
那和尚一曲终,微微稽首,又怀抱古琴,飘然而去,而琴声依旧在山谷回荡。
“诸位,诸位,第一个登场的是来自峨眉山的和尚,演奏举荐人——大唐文学院首席院士李白,李太白”。太平公主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李白微笑着站起来面对大家拱拱手,用浓重的川普口占一绝。
蜀僧抱绿绮, 西下峨嵋峰。
为我一挥手, 如听万壑松。
客心洗流水, 余响入霜钟。
不觉碧山暮, 秋云暗几重。
灯光逐渐变暗,台上的场景又切换到明月下矗立的楼阁里,阁中一位女子端坐在古筝前,纤手轻拨,乐音流淌。如秦人在低低悲哀地埋怨,又如春风轻追逐着体态婀娜的杨柳,如黄莺在花丛间鸣叫,又仿佛孤灯下一声寂寞的叹息。筝弦颤动,是寂寂空楼的月光徘徊,是一片思念随月光铺满;是人间的离别愁苦,是烟雨江南的小道弯弯,是洛阳城的飞絮漫天。
敬龙禅师还在沉醉在那古筝音韵营造的意境中,中年诗人柳中庸已经在吟诵他的诗篇《听筝》
抽弦促柱听秦筝,无限秦人悲怨声。
似逐春风知柳态,如随啼鸟识花情。
谁家独夜愁灯影?何处空楼思月明?
更入几重离别恨,江南歧路洛阳城。
4
大唐是不拘一格的,一位文学小年轻郎士元举荐的邻家小妹妹也羞答答的登场了。
十里桃花林里,邻家小妹妹在顽皮的奔跑。她口中的笙吹起,乐音如在云霞中凤凰歌唱。漫天桃花,随着那笙的韵律飘飘飞舞。
听邻家吹笙
凤吹声如隔彩霞, 不知墙外是谁家。
重门深锁无寻处, 疑有碧桃千树花。
演奏一个接一个进行,文坛老将韩愈等都有举荐。
“下一个会是谁呢?”,太平公主的话音未落,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响起:“我举荐李凭弹箜篌”,
“原来是诗出鬼神惊的李贺啊!”,太平公主依旧带着职业的微笑。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
随着李贺声情并茂的吟唱,台上李凭的手指蓦然拨动丝弦。乐音连绵而出,如打碎昆仑山的碧玉般清脆,仿佛听见凤凰在声声鸣叫;芙蓉含着晶莹的泪滴在低声哭泣,兰花在风中欢笑。冰冷的日光在重重宫门前凝滞,李凭的手指在二十三根弦丝翻飞,高亢的乐声直冲云霄。冲上女娲炼石补过的天际。好似补天的五彩石被击破,逗落了漫天绵绵秋雨。幻觉中仿佛乐工进入了神山,把技艺向女仙传授;老鱼兴奋得在波中跳跃,瘦蛟也翩翩起舞乐悠悠。月宫中吴刚被乐声吸引,彻夜不眠在桂树下逗留。桂树下的兔子也伫立聆听,不顾露珠斜飞寒飕飕!
“妙啊!妙!”,良久,众人才回过神来,忘情地呼喊。
李贺高声嚷道:“他的音乐妙,我的诗也惊魂”。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
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5
“演奏真是一个比一个精彩啊!”太平公主感叹着。
又一个画面展现在众人眼前。
月光溶溶,江水寂静,一艘小船亮着孤灯,呜咽的琵琶诉说着寂寞与无奈。船在江上飘荡,琵琶声随着江水流淌,时而铁甲奔突,时而冰泉呜咽,时而珠落玉盘,时而花落寂然。众人的心被那琵琶所感染,心跳的节奏被琵琶的韵律所带动,心中的悲喜被琵琶声所掌控。
琵琶声歇,船中的女子在暮色的隐约中向众人道了个万福,船慢慢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
当举荐人白居易的《琵琶行》刚吟诵完毕,太平公主便接口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好一个多情的香山居士!”。
“你这一首诗一定会名扬千古”,太平公主感慨万千,预言到。
果然,在这位文坛大佬去世后,大唐当时的CEO不但没有因为他的这首诗的政治不正确而让这首诗和谐,反而极力颂扬。
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
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
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
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
这当然是后话了。
6
“演奏已经接近了尾声,请欣赏”,太平公主退向幕后。
一声声钟鼓在空中敲响,水波浩渺,青山静立。是凄凉的乐曲,是寂寞的凌空舞蹈。是苦楚的悲泣,是清丽的乐音丝丝传入云霄。流水浩荡,万里波漾。是呜咽的风,在洞庭湖上呼号。
余音袅袅,依旧只有水波荡漾,青山寂寥。
在整个演奏中,始终不见有人出现,只有那绝妙而悲凉的音乐,紧扣着众人的心弦。
“这是最擅长命题作文的才子钱起邀请的湘灵前来助兴,大唐的命运将与天地共存”,太平公主激动的呼喊。
才子钱起呢,也在众人的寻觅而惊叹的目光中吟诵出自己的名篇。
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
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
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
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
流水传潇浦,悲风过洞庭。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敬龙禅师念叨着。
“圣僧,是能远远看见几座青山,扶桑就要到了,你马上就要回家了”。船夫激动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