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山河立传 替造化传神-傅二石先生的山水画艺术

改革开放以来,西方现代艺术这个庞然大物被好事者“船载以入”,在让人耳目一新的同时,不少主张国画改良者“慭慭然莫相知”,“以为神”,于是也在国画领域玩起了现代艺术。“

都市水墨”、“现代水墨”、“实验水墨”……你方唱罢我登台,城头变换大王旗。然而在热闹和喧嚣的背后,我们看到的却是浅薄与浮躁,还有民族自卑心理的潜滋暗长,民族虚无主义的甚嚣尘上。

我们为画道的衰颓掬泪,为艺术的没落叹息。所幸山穷水尽之时,必是柳暗花明之处。傅二石先生以持之以恒的艺术追求和雅俗同赏的艺术面貌应时而出,在民族绘画与民族审美的自信重建中引人瞩目。

傅二石《赤壁图》68×45cm

  傅二石先生1936年出生于江西南昌。南昌青云谱:一个普通的道院,却是中国画家心目中的麦加。因为17世纪晚期,这里有位住持——亦僧亦道,哭之笑之——他的名字叫朱耷。

之后,另一位国画大师傅抱石也曾客居南昌。所以,我一直认为南昌是有地气的,这种地气看不见也摸不到,但它犹如春风化雨,潜移默化地孕育着一朵朵艺苑奇葩。傅二石先生自然也在其中,从蹒跚学步到牙牙学语,园圃葱翠而又人文渊薮的青云谱,父亲不知道背他去过多少次。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七七”事变爆发,日本全面侵华,铁蹄所到,满目疮痍。傅家也被迫离开南昌,几经辗转,最终暂居在重庆郊区的金刚坡。其时,二石先生年仅三岁。

傅二石《泛舟图》33×52cm

  在山清水秀的金刚坡,二石先生一住就是八年。对漫长的历史来说,八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对于一个人来说,八年足以为一生的事业奠定根基。这八年中,他在两个方面获益最多。

其一,得以朝夕亲近大自然。他不仅和同龄的孩子们玩耍嬉戏,上树捉鸟,下河捕鱼,而且经常跟着父亲转悠,看父亲写生、创作。每到雨天,别人都躲在屋子里,只有父亲兴冲冲地往外跑,出入谷壑,去观察烟云浮动,氤氲变化。

在父亲的引导下,他学会了从画家的角度欣赏景色。松风、流水、板桥、茅屋……样样都是那样的入画。他陶醉在秀美的山色中,逐渐达到了与山川“神化而迹遇”的胜境。其二,开始学习绘画的基本技巧与方法。

父亲发现二石对画画有浓厚的兴趣,于是开始有意识的鼓励他用铅笔、蜡笔等工具对大自然进行简单的描绘。国画最基本的工具是毛笔,毛笔有着极为丰富的表现力。在高人手里更是妙用无穷,可以笔端生万象,可以一画立太极。一个书画家成就的高低与他对毛笔的掌控能力毫无疑问是有联系的。父亲作为一代宗师,自然深谙此理。

他早年负笈东瀛时,买过一本日本人编著的专门练习使用毛笔的画谱。这时候,他把这本书找出来交给二石,让他认真临摹。花开花谢,春去冬来,在日复一日的不断练习中,二石逐渐熟悉了毛笔的使用方法。他笔下的线条越来越有力道,墨色也越来越富变化。

傅二石《抚琴图》40×31cm

  抗战胜利后,傅家随中央大学搬到南京。二石先生时年十一岁,父亲对他的要求也进一步提高了,要求他临摹古画,主要是元四家与明四家的作品,以便更好地理解古人构图、用笔、用墨、设色的精妙处。

二石特别喜欢黄公望和沈石田的画作,家中有幅日本复制的高仿的《富春山居图》,二石临来临去临了很多遍,感觉比较满意了,拿给父亲看,父亲笑了笑说:“只是形似,还谈不上神似。”

父亲告诉他一个优秀的画家会撇开一切表象的浅层次的东西,而去追求内在的精神层面的东西——不似之似一一实际上就是神似。清人方薰在《山静居画论》中说:“子久《富春山居》一图,前后摹本何止什百,要皆各得其妙。惟董思翁(董其昌)模者,绝不似而极似。”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父亲的话犹如扇微风而润灵府,更像廓云雾而现青天,二石的思维骤然变得清晰开阔了。之后,父亲还专门领二石游了一次富春江。风烟俱净,水天一色,大自然的钟灵毓秀让父子俩都陶醉其间。

父亲不止一次地强调师古人、师造化的重要性,并且教导二石,  “方法、风格是因人而异的,要在学习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形成,不是仅靠主观追求所能达到的。”这些话,二石铭记在心,在以后学艺的道路上,他自觉地远离了浮躁的时风,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不刻意以新奇怪异的面貌去炫人耳目。

傅二石《观瀑图》68×42cm

  岁月悠悠,时光如流。二石长大了,雏燕也开始试飞了。他辞亲远游,外出求学。但每次放假回家,父亲都要求他交两份作业,一份是临摹,一份是写生。在古人与造化中,二石不断地盘桓,不断地求索。

从古人入,从造化出,他在践行着每一位大家都必须走过的路。而今,二石先生已经年过古稀,也已经名动宇内,但他依然敦厚谦和,不以大师自居。

他说: “我一辈子都在不断体会思考中国画作为一种特殊画种的妙处。希望能够对它有更深的领悟。”

傅二石《山村清晓图》55×61cm

  二石先生近几年的画作,不仅达到了他对国画领悟更深的目标,而且颇具特色。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有识有才,气象宏大,意蕴深厚。

  二石的父亲不仅是国画宗师,更是美术史研究的天南一柱。二石幼承庭训,耳濡目染:对画史画论也多有涉足。他喜欢思考,不少心得体会都是发前人所未发,透射出睿智的光辉。如“好的作品往往在秩序井然的构图中蕴藏着奇和险,在冷静的思维中进发出天真活泼的想象,在循规蹈矩的意识中却流露出无意识的对立与反抗。”

“中国画必须有笔、有墨、有情、有境。还要有'有我’,对山水画来说,充满浪漫精神的想象尤不可缺。这也是一个画家有无才华的分水岭。”二石先生笔耕之余的点滴思考不乏可圈可点的隽永之作,发自肺腑又颇出己见,其菁华之句置之古之画论中也毫不逊色。

可谓仰不愧于古贤,俯则足睨时彦。试问今日之域中,又有几位画者能有此识见?

傅二石《山水》66×44cm

  由于谙熟画理画法,又有深厚的文化积淀作根基,加之六十余年浸淫墨海、沉溺丹青,二石先生的画作自然格外厚重。他的山水画可居可行可游,气象宏大,意蕴丰富,耐人寻味。

左庄伟先生说他的画是“大笔、大幅、大势、大境界”。如果单看画册,感觉的确如此。实际上,二石先生有不少小幅山水,但是由于境界宏大,所以没看过原作的人往往会以为是幅大画。

如作于乙酉(2007)年的《江山多娇图》就是一幅不足二尺的小画,但给观者的感觉却是重峦叠翠,万壑争流,咫尺千里,囊括万有。

其二,别开生面,自出机杼。

  生在大师门下,既是财富也是包袱。二石先生的山水画继承了父亲傅抱石先生山水的汪洋恣肆、大气磅礴。构图遮天盖地,用笔酣畅淋漓。同时,他又在题材、意境上别开生面。在豪放中融入和谐,在雄浑外掺入细腻。用传统笔墨写山河新风,让人感受到强烈的时代气息。

傅二石《山水》69×45cm

  他的作品,无论是笔墨的表现,还是章法的运用;无论是形式的创造,还是气势的烘托,都极富新意和个性。用笔恣肆洒脱,一笔之中即有凹凸、虚实、明暗、透视、体面的变化。

设色丰富多变,但却不让人感到有琐碎、堆砌之感。他的山水画以水为血脉,以烟云为神形,氤氲浮动,元气淋漓。体现出中国山水画从传统走向现代的审美追求。

其三,技法多样,风格统一。

  二石先生山水画构图干变万化,笔墨因境而异,技法也丰富多样。常常是一图一景,因景而变,或皴擦,或润染。墨色的浓淡干枯都极富变化,或如润含春雨,或如干裂秋风。忽干忽湿,忽浓忽淡。

有特然一下处,有渐渐渍成处,有淡荡虚无处,有沉浸浓郁处。但他作品的风格却相当统一。这是一个艺术生命臻于成熟的标志,也是二石先生在当代山水画坛得以秀出的原因。

傅二石《云山游览图》79×49cm

  为山河立传,替造化传神。胸列五岳的二石先生仍在孜孜矻矻,致力于表现天地大美。浮岚耸翠生腕底,篁声松影起毫端。更多的丘壑林泉正从他的如椽巨笔下奔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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