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巩叔——房管所的临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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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王野
又是一个深秋，秋风秋雨来袭………雨天是个回忆的日子，不管身在何地，东四十字路口，朝阳门大街，单位开会、办公室写海报、农贸市场、公交车、共享单车、步行、聚餐吃饭、休息睡觉，只要是下雨天，现实就会变得有些恍惚，过去的往事就会进入回忆程序，像秋雨不停的滴落………
八十年代的一个秋天，和几个朋友从香山看红叶回来，已经是黄昏了，走进我们居住的胡同，正赶上淅淅沥沥的秋雨，昏暗的路灯下，一排垃圾桶旁，我看到了一个至今让我难以忘怀的景象，那个画面是我早期生活中让我心灵震撼的事件，多年来一直压在我心里……
插图绘画:张瑛
那是在六十年代末，上小学时候，记得是得了感冒，打针吃药退了烧，妈妈叫我起来在大院里站一站、呼一呼新鲜空气。正逢是星期天，房管所拆我们大院的南墙并重新修复。一群瓦匠、木匠和临时工连笑带闹的拆墙，十分热闹，引来许多围观的人。正是WG时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就连拆墙也成了一大景观：有穿的干干净净手拿大铲的瓦匠指手画脚，有叼着旱烟袋的木匠站在一边微笑，还有一些从农村来的男女临时工忙前忙后，最惹人注目的是一个体格硬朗、身体灵活，说话幽默风趣的老头儿，有着满脸的灰白胡须和铜钟般的嗓音。别人拆墙都是从上往下拆，而他，却是从下往上拆，用这种方法拆的快又十分刺激，吸引了许多孩子和成年人的围观。只见他猫腰低头用镐刨着墙根底下的砖头，突然高墙颤颤巍巍左右摇摆，围观的人们惊呼：“倒了”！老头儿反应极快，猛的向后一蹦，轰隆一声！高墙倒塌！在尘土飞扬和人们惊呼尖叫声中，却看到那老头儿安然无恙地站在一边微笑。我对老头儿很敬佩，后来听到人们都叫他“老巩叔”。
老巩叔全身充满了年轻人的活力，拆墙、运土、搬砖、和泥样样少不了他，闲来时还常常讲”笑话”，逗人发笑。他是那样的引人注目和招人围观。
听院里的大人和这些房管所的人聊天，说这个瓦匠有点洁弊每天都要擦自行车两三遍，那个木匠说话粗俗骂人从不重复，从农村来的女工说话还带着乡音，还有个女工长得秀气文静但总是沉默不语，只知道和泥搬砖，据说她过去是唱戏的，但被她所爱的男人甩了，从此变的忧郁而且神经兮兮的，戏唱不成了，只能干这些粗活维持生活，人们都叫她“小戏子”，总是和她开玩笑……可我最感兴趣的还是老巩叔，于是在他们休息，围坐在院里的小桌旁喝茶的时候，常常给他们送开水，老巩叔总是用手抚摸我的头，笑着说：“小朋友真懂事”！我常和院里的大人们提起老巩叔，邻居的阿姨偷偷告诉我说:“那老头儿是临时工” ！两个月后，院墙砌好了，房管所的工人们也都离开了。
插图绘画:张瑛
三年后，我们院盖南房又来了一批房管所的工人，这次有了一些新的面孔也有三年前的老熟人，可没有发现老巩叔，只有爱干净的瓦匠，老”熊人”的木匠和有外地口音的女工，尽管工头儿马师傅也是个豪爽直率、爱说爱笑又机智幽默的人，可我总觉得比三年前似乎少了点什么，想来想去还是因为没有老巩叔。那时候我因为上学，功课忙，没有多少时间看他们盖房。一晃儿，房子就要盖好了，一天放学后，一进院子我就发现了老巩叔的身影，他还和三年前一样，铜钟般的嗓音，灰白色的胡子长满了脸，干活还是那么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可惜第二天我就去苗圃学农劳动了。一个月后再回来时，房子已经盖完而房管所的工人已不知去向。又过了一年，一个放学后的中午，邻居家打隔断墙，又见到有房管所的人在干活，我没顾上吃午饭就急急忙忙的来到院里，看看有没有老巩叔。可左找右找仍是没有他的身影，就在我失望的时候，突然院门外传来了一声铜钟般的喊声；“来了”！随着大门的打开老巩叔拿着一桶白灰膏出现在门口，风吹着他那灰白色的胡子和衣服，他精神抖擞两眼放光，身体还是那么结实硬朗！我高兴的对他一笑，老巩叔还记得我，对我说，“孩子，你长高了”！
后来，我上了中学又搬了家，再也没有看见老巩叔的机会了。可心里却一直记着他！
八十年代晚秋的一天，我和几个小伙伴儿从香山看红叶回来，路过胡同里的垃圾站，在黄昏的路灯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拿着一条破麻袋，站在垃圾桶旁，挑拣垃圾桶里的破烂……
插图绘画:张瑛
“老巩叔”！我吃惊的差点叫出声来。只见他的背驮了，胡子又脏又长，两眼昏花无神，惨淡无光，动作缓慢的在垃圾桶里翻找烂纸和破铁皮，我的心里一震，不明白老巩叔为什么会混成这样？我呆住了！ 静场！定格！时间仿佛凝固了！………小伙伴儿催促着，拉了我一下：“你在看什么呢？快走吧，掉雨点儿了”！我懵懵懂懂的回到家，可心踏实不下来，还是想着老巩叔。就立刻返回到胡同里的垃圾站，可早已不见了老巩叔的身影，只看到了一个卖爆米花的人和几个急急忙忙骑车下班的人……为了生活，谁都不容易，只有那个骑着自行车的大叔后座上的小孩儿无忧无虑的笑着………
回到家里，我还是在想着老巩叔，“那老头儿是临时工”！邻居阿姨的话又在我的耳边响起…………
………
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哭泣/那只是昨夜的一场梦而已/不要说愿意不愿意/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在意/那只是昨夜的一场游戏………
邻居家的录音机里，正播放着王杰的歌《一场游戏一场梦》……………
…………………
写于2020年秋
鼓楼脚下生命的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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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人的生活回忆，校园生活回忆，现代人的生活状态，同学情，朋友情，邻里情、家人亲情，各类生活趣事。长年征集老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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