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缺席的父爱】/ 何秋江
不曾缺席的父爱
何秋江
儿辈在成长，父辈在老去。
记得父亲老年身体多病，有过几次住院，在疾病面前他表现得非常顽强，我们才有幸与父亲相处到他93岁的高龄。
一生的清贫少不了困苦和忧患，他常常讲起，我们也牢牢记下了。
一个原本十分机敏的人，到了眼花耳不聪，同一个问题可以连问三遍的年纪，也没忘记他的本色。
八十岁的时候照样坐着摩的去理财；冬天放着空调不用，用几十元钱的小太阳，上面罩个烘栏架，再围上小棉被来取暖；身上的衣服大多是旧的，不肯买新衣服。
“人老了，穿什么衣服都不会好看！”是父亲经常讲的一句话。儿女回去时送点比较高档的东西时，他就大发脾气说：“我们是穷苦出身，不要装阔。”有时干脆把东西退了回去。
父母晚年是单独居住的，我们兄弟姊妹几个轮流去照顾，渐渐我们一个个也添了孙子，就决定给父母请个保姆，父亲的反应极其强烈，坚决不同意，僵持了较长一段时间后，才明白原来父亲是怕家里来了外人不安全，这种担心倒也不是多余的，在后来请保姆的过程中有过钱财的丢失。针对父亲的顾虑，在母亲去世后，又征得他同意，家里每月收支均由儿女来管理，一人管账，一人管钱，钥匙交由父亲掌管，他系在软布条做的裤腰带上。
就这样，保姆住在家里也不用太害怕了，反正晚上还有我们轮流陪伴。钥匙父亲看得很紧，夏天好办，钥匙看的见，摸得着，冬天就麻烦些。父亲衣服穿得多，还要求穿得很抻敨，上衣扎在裤子里面，一层一层地穿，每层都要理抻，如果你要随意一点的话，他就会生气。有时白天他突然想找钥匙，至少要15分钟才能找到。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一定要摸着钥匙才能入睡，有天晚上衣服都脱了，整整用了15分钟就是找不到钥匙，正是冬天，怕他受凉，就劝他明天再找，可是到半夜他又起来找，房间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弄醒了陪护的六弟，“我冇睡着，我要找到钥匙，要给伢们一个交代的！”父亲说。
钥匙肯定在身上，六弟就先从腰往下找，再从腰往上找，终于找到了，裤腰带跑到了胸部，钥匙躲到了腋窝下面。第二天，10点钟还不肯起床，一定是睡了个好觉。
父亲的少年时代是在上海度过的，当年爷爷奶奶带着我父亲，叔叔和两个姑姑从阳逻到了上海，凭着爷爷的智慧和奶奶的巧手，开了个地毯作坊，爷爷设计绘图，奶奶纺纱织绒，艰难地经营着。不几年，父亲和姑姑先后辍学，父亲打起了零工，姑姑做上了童工。父亲在上海学会了骑单车，派上了用场。因为租界缺粮，父亲就用单车到郊外去贩大米到租界，赚点差价，每天在巡捕的棍棒和日本兵的枪下来回穿梭，有时图快赶时间就过铁丝网，一次不幸被逮着了，就遭日本兵重重一记耳光，落下了中耳炎的病根，苦恼了 他一生。
在上海那些年，战乱不断，纵然全家六口个个都在卖力也照样换不来一个平静的生活，重返武汉成了唯一的选择。
提篮小卖，直到武汉解放，父亲在里弄担任文化教员，因工作积极，有幸被推荐到电力部门工作，去了湖南。
几年后，我们兄妹几个还有爷爷奶奶先后也到了湖南，全家11口人居住在单位的家属区，这是一个刚建起来的小区，周围都是荒丘乱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家就是靠这些山地荒坡来种一点小麦，种一点蔬菜，哪怕石头缝里收不了多少麦子，红壤土里蔬菜也不会有好的长势，一家人始终乐此不疲，毕竟我们争取了，也收获了。
父亲总在外地工作，一年也难见一次，他总是选择到很远的地方去工作，到过东北，西北，一直到退休前几年才回到株洲工作，其实他有机会在本部工作的，后来才知道，为的是能多拿一份津贴，因为一个人的工资养活十来口人实在太难了。
母亲虽然身体不好，但也没有闲着，从零时工，做到合同工，最后转为正式工，每天来回步行十几里，白天忙在外，晚上忙在家，做儿媳，做妻子，做母亲，心里装的都是这个家，唯独没有她自己，累了撑着，病了扛着，那段时间体重降到八十来斤，终于病倒住院。
平日里也是奶奶在帮着照顾。我们这个家能度过这样的困难时期，靠的就是勤劳节俭和心中的一个念想，这个家总会好起来的。
父亲退休后又生活了三十多年，生活条件好了许多，但他节俭的风格不变，“能省一个就省一个”是父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零钱变整钱，小钱变大钱，他明知道自己花不去这些钱，但他坚持存钱，投资，理财，最后统统留给了我们。
父亲离世五年了，父爱，在我们心里永远不会缺席。
2021.1.15
者简介：何秋江 男 1944年生人 浙江海宁籍 退休执业医师 喜欢阅读 近年开始练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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