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名骏:深切怀念赵荣欣老师

马名骏先生

中国戏曲学院毕业生 花脸名家

赵老师去了,去的那么匆猝,他有那么多心愿没来得及实现。今年春节给他拜年时,他还说:“开学后,天气转暖就能上课”,“要说点'冷门'的戏”。他还盼着有机会把一些老毕业生聚在一起整理几出好戏,总结花脸行当的演唱和表演特点,特别谈到“铜锤”、“架子”不能截然分开等看法。已然离休的他,却满脑子装着教学质量如何提高,如何挖掘和繁荣剧目。他多么渴望京剧艺术的振兴早日到来。他带着无数遗憾默默地去了。然而他又去得那样安祥,那么坦然,因为四十多年来,他和许多老师一起为培养戏曲人材孜孜不倦呕心沥血。看着一批又一批茁状成长的学生成为京剧舞台上的中坚,老师又怎能不欣慰呢!
后排:罗荣贵 唐荣昌 景荣庆
前排:赵荣欣 孙盛文 陈茂春
回顾五十年代,母校的花脸教师可谓实力雄厚:侯喜瑞、宋富亭、孙盛文、李春恒、梁连柱、苏连汉、骆连翔、沈三玉,韩盛信......几乎集所有名师于一堂,可真是盛况空前。面对众多的艺术家,年轻的赵老师却依然有他自己的位置,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每个学期开始他都是把所有的老先生的教学计划、剧目、课量、学生,以至教室安排都一一落实妥贴,然后才考虑自己的工作。往往是把条件最差的学生,别人挑剩下的剧目或角色留给自己,还时常把教室让给其它老师,自己克服困难。作为科主任的他一贯先人后己、任劳任怨、勤勤恳恳。荣欣老师对待学生既严格又耐心,循循善诱。

根据赵荣欣《玉门关》录音配像

罗长德饰乌来代

1950年教《黄金台》时,我因为湖北乡音未改,念不准京白,他就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给我纠正,并大声地为我示范。1954年我因患严重关节炎对专业失去信心,打报告请求改行。他耐心地鼓励我,要树立战胜疾病的勇气和对前途的坚定信心。在他的关怀下我终于坚持下来了。记得1964年参加全国京剧现代戏会演时,他拿出这份保存了十年之久的“报告”风趣地说:“还是物归原主吧。”
李少春《闹天宫》剧照
1951年京剧院李少春先生为出席亚太和平理事会的外宾演出《闹天宫》,为了舞台画面整齐,从学校挑选八名个头一般高的入学不久的小同学扮演云童。赵老师领着我们到东单青年宫剧场完成了任务。散戏时已是夜深十一点多钟了,没赶上末班车。荣欣老师就带着我们由东单走回当时的学校所在地赵登禹路,一路上边走边说笑、讲故事,竟一点也不觉累。走到西四牌楼、原打算让我们吃夜霄,可是摊点却收摊回家了,只剩一个卖爆肚的还在,赵老师用自己的钱、每人给我们买了三碗,还说:“放开吃,管够。”同学们兴高采烈、狼吞虎咽地饱餐一顿。
冯志孝 马名骏《打严嵩》录像截图
荣欣老师每逢遇见我们这些“老学生”都要问:“最近有没有演出活动?”“排演什么戏?”关心我们的成长。虽然毕业三十多年了,师生情谊依然深切如初。1987年我和冯志孝要复演《打严嵩》,赵老师得知后,把我叫到家里,反复给我加工提高,特别提醒我要把握这出戏的特点。第二场[倒板]出场后的[垛板]要唱得有声有色。念白和表演要突出严嵩独揽朝纲,不可一世的奸佞形象。而“打倒”一场却要撒得开,松驰洒脱,要敢于“囊叶(攮腋)”,以衬托邹应龙的机智。果然,演出时如老师预料的那样,得到很好的效果。1990年赴港演出,我与钰璋扮演《洪羊调》的焦赞、孟良,老师又细心地给我俩说戏、从唱腔动作、舞台步位以至道具都一一叮嘱。
马名骏 吴钰璋《洪羊洞》片段
马名骏饰焦赞
吴钰璋饰孟良
老师对艺术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态度深深地教育了我们。荣欣老师在“文革”中蒙受冤屈吃尽苦头,每当提起这段往事。老师总是心平气和地说:“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当时有当时的特定环境和气候,不要责怪哪一个人……”,他是那样的宽厚、那样的豁达。在我心目中,荣欣老师是那样博学强识却又虚怀若谷、孜孜以求,他开朗风趣、和蔼可亲,却又有着极其严格的教学风范。他既是尊老的楷模,又是爱幼的典范。他从不追逐名利,也无更多的奢求,一生坦荡自得其乐。望着党旗覆盖下老师慈祥的面宠,回忆老师生前的业绩,更增添了我们的悲痛,更激起对老师的缅怀和祟敬。他无愧于人之师表的光荣称号,无愧于人民的教育事业。安息吧,荣欣老师。(马名骏《深切怀念赵荣欣老师》戏曲艺术1993-10-01)

特别鸣谢:张晶 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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