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故乡的味道——呼和浩特的稍麦
这是头条号“懒龙说”的第53篇文章
这一篇文章和我之前的文章不太一样,我在此之前加入头条三个多月了,写了52篇文章,它们或者是英雄人物的历史传奇,或是读书览史的妙手偶得。这些故事中有我的感慨,有我的知识,但是这些不是我自己的故事,今天,借着“无条件写作日”的活动,我想分享一下我自己的故事。
这次活动题目是“味”,我想说说我最难忘的故乡的味道,那就是呼和浩特的稍麦。
图上红点的地方就是内蒙古呼和浩特市
我的故乡是内蒙古自治区的首府呼和浩特,我在那里一共渡过了20年的岁月。呼和浩特的风味小吃很多,比如莜面、烩菜、焖面、油糕等等,但是最让我魂牵梦绕的,毫无疑问就是故乡的稍麦。如今的我工作和生活远离故乡千里之外,但是只要一回到故乡,下了飞机或者火车第一件事情就是必须找个稍麦馆吃一顿稍麦。当热腾腾的稍麦随着我的狼吞虎咽落入了我的五脏庙,我才能够真正的感觉到,暖流在我的血管中流淌,我是内蒙人,我真的回来了。
这就是稍麦
01 稍麦是什么?
说起这个稍麦,可以说是一种源远流长的食物,它的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元朝。它最早是出现在公元14世纪高丽出版的汉语教科书《朴通事谚解》里,这本《朴通事谚解》其实主要就是介绍中国(当时是元朝)的风土人情以及日常交流的用语的,其中记载元大都有一种“素酸馅稍麦”,其中对于这种小吃的注解是:“以麦面做成薄片包肉蒸熟,与汤食之,方言谓之稍麦。麦亦做卖”这个做法基本上跟现在的稍麦差不太多,只是那会的稍麦是得配着粉汤一起吃。
麦香村的稍麦介绍
由此看来,呼和浩特的稍麦应该是最初源自元朝的大都(也就是现在的北京城)。根据呼和浩特当地的很多文献,都认为稍麦在呼和浩特开始流行应该是在明清时期,而其售卖的场所还是以茶楼酒肆为主,当时的稍麦并不像后来一样称为呼市人的通用早点,而是主要作为茶客喝茶时佐茶的点心。《归绥(呼和浩特原名)县志》记载:“归绥市内多茶馆,人民每晨往喝茶,兼食稍麦,归来不复早饭矣。”而《绥远通志稿》中也有着这样的记载:“惟室内所售捎卖一种,则为食品中之特色,因茶肆附带卖之。俗语谓‘附带’为捎,故称捎卖。”据此观之,稍麦其实指捎卖,意思就是捎带着卖一下罢了。
呼市的稍麦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馅料非常简单,就是最普通的羊肉大葱。但是看起来简单,其实所用的每一种原材料都有很多讲究。比如擀皮所用的面粉,一定要有筋道的感觉,目前商家普遍选择内蒙古河套的雪花粉,擀出来的皮子薄而不破。再比如羊肉,内蒙古的羊肉本来就是全国驰名,用来做稍麦馅的羊肉往往都是来自大草原的质量比较高的羊肉,选用羊肉中比较顶级的部位,确保馅料中没有筋头巴脑。还有葱,好的稍麦要用毕克齐的大葱,只选葱白。诸如此类的讲究很多。
当蒸好的稍麦端上桌的时候,笼屉盖子一打开,伴随着氤氲升腾的热气,和扑面而来的羊肉大葱香味,就可以看到稍麦的造型。稍麦的顶部和包子不一样,不会封口,好的稍麦的顶部就像一朵盛开的花朵一样,层层叠叠非常漂亮。而当用筷子夹住稍麦的顶部,从笼屉中夹起来看它的整体时,只见稍麦的皮晶莹剔透,仿佛隐约可以看到其中包裹的羊肉颗粒。而整个稍麦的形状好像一个挂起来的口袋,正所谓:“皮如薄纱,型若悬囊。”
这样诱人的形状,怎么能不让人想赶快品尝呢?蘸点醋,一口下去,鲜嫩而有嚼劲的羊肉混合着若隐若现的葱姜味道瞬间充满整个口腔,当舌尖浸润在鲜美的汤汁中的时候,你的味蕾被充分激发,你才体会到什么叫做人间至味。咽下去,顺着食道一直到胃里都是暖洋洋的,你感觉自己的能量仿佛也被这一口激活了一样。随着稍麦一个接一个的下肚,你渐渐感觉到羊肉和葱姜温和的热气随着烧麦在胃里的消化而迅速传遍全身,这也逼得你身体里的寒气渐渐无处遁形,纷纷化作汗水从毛孔中分泌而出。
当你吃完稍麦的时候,你感觉自己的口腔还残留着羊肉葱姜的咸鲜味道,此时你需要来一杯“稍麦伴侣”——砖茶。
砖茶属于黑茶,其实就是老茶的茶梗和茶叶沫子发酵压成的,在真正品茶的茶客中,这路茶是最不上品的茶了,但是它解油腻促消化的作用却正好贴合了内蒙人的肉食较多的饮食习惯,所以这种在茶客中不认可的茶叶,却在遥远的塞北焕发了生机。吃完稍麦来一口砖茶,煞口,熨帖!
喝一口热腾腾的砖茶,之前缠绕在唇齿舌尖的羊肉鲜味顿时被砖茶霸道的涩味扫荡一空,那些由于刚才吃稍麦而带来的油腻,早已荡然无存,只感觉浑身所有的汗毛孔都张开了,舒爽无比,不由得胸胆开张,长出一口气:“哈!痛快!”
只有这样的吃法,才能代表呼市稍麦的精髓。
02 稍麦是故乡的味道
我生在呼和浩特市的一个叫做清水河县的地方,那里是一个山区的小县城。一条并不宽敞的大街从东向西贯穿整个县城。我的家就住在县城最东边的桥旁边的一个山坡上。
我小的时候就特别爱吃稍麦,但是我家里条件是没法保证我想吃稍麦就能随时吃的。所幸我还有一个疼爱我的姥姥。每当我馋了的时候,我就偷偷跑到姥姥那里,那会姥姥家住的离我们不远。姥姥总会一脸怜爱的摸摸我的头,然后给我一点钱和一个绿色的小搪瓷盆子,让我到山坡下边大街旁边的稍麦馆去买一两稍麦(呼市稍麦一般一两是八个)。那时我也就才六七岁吧,我就屁颠屁颠的跑到稍麦馆,奶声奶气的跟老板说要一两稍麦。
我还记得那家稍麦馆是一间并不很大的门脸,屋子里很昏暗,只能摆下6张桌子。老板是一个个子不高,脸圆圆的胖子,他看到我总是笑眯眯的,然后给我一杯茶让我坐下等着。直到稍麦蒸好了老板给我放到我的绿色小搪瓷盆里,然后我就把这个小盆子端到我姥姥家去吃。我记得刚蒸出来的稍麦还是很烫,但是我为了能够吃上这顿稍麦,多烫我也忍着,咬牙把这稍麦端回姥姥家去。
那个时候我吃的稍麦还都是用绞肉机绞馅的,这种稍麦的馅不上劲,没有手切的肉馅羊肉颗粒大,也不如手切肉馅的有嚼劲。后来我有机会从清水河县到呼和浩特上学,我爸爸带我去吃了一顿呼市的老字号“麦香村”的稍麦,当时我真是惊为天人,我就觉得这个稍麦太好吃了,口感太好了。
人的习惯一旦上去了就下不来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吃绞肉机绞馅的稍麦了,用句现在时髦的话吧,我这也是“消费升级”了。
呼和浩特旧城的麦香村
呼和浩特有几家比较著名的稍麦馆:麦香村、清晨源、老绥远、德顺源。其中我吃的比较多的是清晨源,这也是当时连锁店最多的一家。我考研的那段时间,经常到我家旁边的一家清晨源去吃稍麦。那家店的店长是一位非常热情的大姐,长得又高又壮,好像运动员一样。我曾经亲眼见到她一个人一次把整家店的货全卸完,绝对是女中豪杰。
我那时总是点十个稍麦,然后就在桌子上摊开自己的考研复习题,一边做题一边等稍麦。时间久了,店长就很熟悉我了。后来我只要一进门跟店长大姐一对眼神,她就连问都不用问就直接让后厨蒸上十个稍麦了,这样还省了我的很多事。后来我经过那一年复习终于考上研了,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又去了那家店,店长大姐很诧异,为什么今天不做题了?我心情非常激动但是表情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说:“不用做题了,我考上了。”
我记得我跟大姐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姐简直比我都要高兴,我能够感觉到她是发自肺腑的祝福我。那一天我和大姐聊了很久,那一顿饭钱大姐也没让我掏,她说她没文化,能够跟我一个研究生聊这么久,就挺满足了,说什么都不让我掏钱,我只好感谢了她的好意。后来过了一个月我再去这家店的时候,这家店已经拆迁了,那位店长大姐也不知去向。
不知道大姐现在过得怎么样。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离别的时候没有那么多长亭外古道边,没有什么劝君更尽一杯酒,可能就是在这样一个平凡的早晨,有的人就错开了,留在你的回忆中了。“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正如电影《少年派》所说:“人生就是不断的放下,可是遗憾的是,我们却来不及好好道别。”
这就好像我和我的故乡,其实我怀念稍麦的味道,又不是单纯怀念稍麦,我怀念的其实是我在故乡的朋友家人、周围的环境和我自己的经历所造成的独特的记忆,独特的味道。
我后来在大学毕业后离开了呼和浩特,到了西安读研、工作和定居。当我登上从呼和浩特飞往西安的飞机,飞机起飞向上爬升的那一刻,我真实的离开了故乡的地面,到了他乡去开始未知的人生。在那一刻,故乡已经在我背后千里之外了,而我却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它的那些美好的味道。
后来我曾经试着从呼市打包半成品的稍麦带到西安,把皮和馅分开单独包装,想吃的时候自己包一点自己蒸着吃。这样也能还原一些故乡的味道。我记得当我第一次自己在西安蒸稍麦,闻着稍麦的香味的时候,我感觉那些关于故乡的千头万绪的记忆都涌上我的心头:那些迎着寒风努力蹬自行车的身影,终于没有给她看的诗,终究没牵到的手,再也没有唱给她听的歌;好像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坐在课堂上,老师叫我回答问题,此时我目光转向左前方她黑亮的长发,而她张开的右手上写着问题的答案;这时才恍然想起自己早就在多年前就已经被一脚踹进成人的圈子,来到异乡独当一面,以至于来不及跟想要告别的人道一声再见;身边的人总是匆匆忙忙,而那个愿意停下来等自己的人,为什么还没有到来。
怀着年少时对未来的渴望,但是终于还是踏上了平凡之路。
味道就是记忆,记忆就是人生。
所以,故乡的味道是什么?是你的时间,和你的经历。是你在故乡却向往他乡的美,可是到了他乡却更想要故乡的简单纯粹。正如《舌尖上的中国》所说的:“无论脚步走多远,在人的脑海中,只有故乡的味道熟悉而顽固,它就像一个味觉定位系统,一头锁定了千里之外的异地,另一头则永远牵绊着,记忆深处的故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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